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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云娘出门时,辽东的许多大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二舅舅早将史友、马家父子之案俱都审明,报了朝廷,旨意下来:史友背叛天|朝、勾结夷人、陷害主官,送京典明正刑;马家父子因一已之私,赏罚不公、横征暴敛、视军情如儿戏,本该抄家处斩,只是因曾经的军功,特恩赐免死,改判军中效力。
汤玉瀚亦接到圣旨,皇上嘉许他临危不惧,机智多谋,利用叛贼带回所部兵马,又定下守城之策,确保襄平城不失,特封加为太子少保、辽东总兵,挂征虏将军印,总揽辽东一应军事、民事要务。
二舅舅要回京了,云娘知道了时日,只让江花、蕙莲等几个丫环打点辽东特产准备带回京中,自己却急忙将姑姑要的那幅锦画织了出来。
二舅舅的庄子她曾去过,为了织这锦画,她在离开京城之前特别又过去了一回,悄悄拿炭笔将庄子里的各色景物画在一张纸上,又反复勾勒了数次,才最后定下图案:一弯水流,一片农田,又有一角农庄在薄雾下若隐若现,仔细看去,还有一人正在院内仰望不远处的栖霞山——
云娘没有学过画,整幅锦的布局未免不够如意,且那景色并非与当日她与姑姑站在栖霞山上向下望去的完全相同,但她觉得这才是姑姑真正想看到的。
织好之后,却亲自将这锦交给二舅舅,“这是栖霞仙人命我织的,如今方才织好。因襄平城内并没有装裱的工匠,便想请二舅舅回京之后帮我将这锦画装裱了送到栖霞观,献给栖霞仙人。”
很多话是没法说的,这幅锦画先前云娘也想着怎么能在二舅舅面前透出一句半句的,现在却不想遇到了这样好的机会,正可以通过二舅舅的手送回去。
二舅舅听了栖霞仙人,便怔了怔,接了那锦画便轻轻地在上面摸挲着,“你是去过栖霞观的,那里风景怎么样?”
云娘便将观里的一切都描述了一番,最后道:“道观门前有处石台,站在那里正可以看到山下的景致,栖霞真人最喜在那处遥望,这锦画便是在那里望见的景色。”
再不想二舅舅那样自持的一个人,只听了这一句话便失了态,拿着锦画的手抖得不成,几颗泪珠便滴到了那锦上。
云娘见了,再不吭声,只悄悄在退了出去。
他们虽然不能在一起,可是心里有念想儿,也很好。
方走到门前,却遇到汤峥,恭敬地上前行礼道:“我来拜别将军。”
原来宣府所来援救的众将、广宁府驻军等人,这一次都与二舅舅一同离开襄平城。只是宣府与他们方向不同,出了襄阳城不久便会分开,是以汤峥提前来拜别。
云娘又便上前拦住,“眼下二舅舅有要务,不如你跟我进来,我也要找你。”带峥哥儿回房,让丫环们将备好礼物拿出来。
原来大嫂始终没有为峥哥儿定下合适的亲事,峥哥儿便在宣府纳了一个军户人家的女子为妾,现在已经生了儿子,云娘是长辈,自然要赏下东西的。
几批人马离了襄平城,城内倒一下子静下来许多,云娘便悄悄地将卧房重新布置了一番,将那个同心结挂了出来,待玉瀚回来,新自做了几样小菜,烫了点辽东人自己酿的高梁酒,与他轻斟慢酌说些闲话。
“你给木枮儿写的信,他可回了?”
“今天收到了回信,”汤玉瀚却笑道:“他不肯来呢。”
如今云娘也曾去过草原,与夷人在一处说过话,也懂他们的想法,“你故然真心邀他前来做客,又好心要送他到天|朝拜见皇上,让他知道我们天|朝的强盛威严,与中原人士友善相处,可他却没那么容易想通。”
“是啊,而且人毕竟不喜欢到陌生的地方,总觉得无依无靠,心中十分地凄惶。”
不用说,玉瀚在西夷人那里就是如此的,他性子一向刚硬,是不可能在别人面前承认的,也只能与自己说说。好在不管多难,他们终于熬了过来。
云娘便想起了在西夷人的营上看到玉瀚的模样,笑道:“你那时扶着个小童,不住地咳嗽,那病恹恹的样子,我见了也只道你连马都骑不了呢。”
“我若不那样,岂能找个机会逃回来?”汤玉瀚也回想起来,“木枮儿倒也朴实,果真信了,每日里人参鹿茸地给我补,补得我……”说着便瞅着云娘笑。
云娘便又想起一事来,“我见你身后还跟着两个年青美貌的夷女?”
“木枮儿自然愿意我就在那里安家,专门在部落里挑了两个女孩服侍我,我装病也有这个原因,”说着凑近云娘耳边悄声道:“我向他们说我身子不行了……”
云娘便噗地笑了,“你倒促狭,也不怕人笑话你!”
“笑话便笑话,我总不能将子嗣留在外面,更不能对不起我家的云娘不是?”
云娘早将孩子都哄睡了,也将人都打发了,这时便将头发拆开,随手一挽,又过来帮玉瀚拆头发、解衣服。汤玉瀚却按住了她的手,“还是等一等,你身子再好些的。”
“已经全好了,”云娘依了过去,“你不要再躲我。”
汤玉瀚从西夷回来,两人便没有在一起过,这些日子他更是回了府里与妻子儿女们吃了饭,玩笑一回便过到外院,现在按住云娘,神色便飘移起来,想走又十分舍不得。原来他听说女人小产之后养身子,一年内都不要有孕才是最好的,现在方才过了不到半年。
抱住云娘,尽力地香了半晌,却还是将人放回炕上,哑着嗓子道:“你再养上些时日。”说着转身就走。
云娘见他如此这般,实在不解,玉瀚是受了重伤不假,但自他从西夷人那边回来便看不出什么异样,就是皇上亲派来的御医也说伤口早愈合结疤,并不要紧了。看他的样子,又不是不想,且阴阳调和之道,不只是夫妻间的情趣儿,完全没有对身子也不见得就好,因此从后抱了人低声道:“你身子果真不行了?”
汤玉瀚这一气非同小可,一个男子被妻子这样问了,哪还能受得住?
一把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身上,“你瞧瞧我是不行了吗?”
云娘先前就知道,否则再不会口无遮拦的,于是便拉了他,“今晚你就留下吧。”
汤玉瀚果然再走不出去,抱住云娘缠绵起来,只是终不肯解下自己的衣裳。
云娘喘吁吁地,到了这时也顾不羞臊,悄声道:“御医回京的时候,我问过了,他说没事的,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御医给自己看诊后便去了云娘处,那时冯湘还在辽东,见自己军务繁忙,又说他颇通女科,便自告奋勇地陪过去,回来认真叮咛自己一番,千万要分房一年,然后与御医一同回京了,汤玉瀚便突然明白了,恶狠狠地道:“等我上折子把冯湘调来辽东!”
然后就有如下山猛虎般地扑过来。
云娘吃了一惊,“又关冯指挥同知什么事?”
汤玉瀚知云娘对冯湘十分领情,便缓了语气笑道:“我不过突然想起些军务要事,要与他商议罢了,眼下只你我二人,再不必想他!”说着吸了一口气,却将动作放柔和了,款款地摆弄起来。
也算是久别了,熟悉中又有生涩,且汤玉瀚始终又有顾虑,亦不肯十分地尽幸,只道:“譬如慢火炖肉,工夫久了,味道才好呢。”
云娘久不经风雨却已经软成一团,在他怀里矇眬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莫名其妙,什么炖肉?”
汤玉瀚便笑着咬她,“倒真想把你一口吃下呢!”闹了一会儿,却又哄她,“赶紧睡了吧,明早我们再来。”
“你方才还不肯,又要再来,如此反复,羞也不羞?”
“想着被你当成不行,还真羞得很呢!”
云娘倒先羞了,“我自知道你不是,只是你一直躲我,急切时才说的。”
第二日一早,云娘还未醒,便被他搅了醒来,只含糊讽道:“你也太勤勉了些吧,”
“这哪里够得上勤勉,过些日子你才真正知道什么是勤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