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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奶哪里会真心管小叔子房里的事,只是因为婆婆是继室,又是寡居,所以她不得不出来说上几句罢了,眼下便缓了神色向两位嬷嬷道:“六奶奶既然这样说,这事情就过去了,只是此后六奶奶的起居,你们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若有什么难处只管找我。”
见两位嬷嬷都赶紧答应了,又向玉瀚笑道:“六爷,你还不赶紧过去向祖父、母亲两处禀报喜迅?”
汤玉瀚此时方才跺脚道:“我怎么都忘记了!”
云娘也醒悟过来,赶紧道:“你快去吧,我陪着嫂子说话。”
见玉瀚走了,大嫂便与云娘并排坐在炕上,便笑着告诉她,“你这是第一胎,一定要小心,从今天起就要与六爷分房,还有一些要忌口的,”说着瞧了瞧李嬷嬷、邓嬷嬷,“你们若是不知道,我派人过来。”
李嬷嬷和邓嬷嬷都赶紧道:“我们先前都服侍过夫人生养,自己也生养过,自然是知道的,今后定然小心服侍六奶奶。”
“这就好了,”大奶奶点头,又向云娘道:“房里的事,你看着怎么办,若是要人,从家里选亦可,从外面买亦可。只是一定要挑了那懂事听话的,别闹出什么让人看了笑话。”
云娘自是听懂了,也不说什么,只笑着道:“真是多谢大嫂了,整日里如此忙,竟然还亲自过来一回指教我。”又让丫头送了茶上来,“我一时糊涂忘记了,你们也都糊涂了不成?”
大嫂便笑道:“也不是她们都糊涂了,而是一时都被这样的喜迅惊得呆住了,也不算什么。”
江花这时方才倒了茶,李嬷嬷在一旁笑道:“刚刚我们芍药苑里的所有人,真真地都高兴得有些傻了,现在还没全醒过来呢。”
又说了一会儿话,玉瀚回来,大嫂方才走了。
云娘早已经依言躺下,现在见玉瀚进来,也不起身,只招手叫他过来,“方才大家都让我躺着,但我又想,先前我大姐,还有嫂子和弟妇,就是有身孕也没有整日躺着的,也都顺顺利利地生了孩子。”
汤玉瀚方坐下,听云娘此言,却赶紧上前拦住,似乎她就要起身一般,“这可不是玩笑的,定要小心。”十分地急切。
云娘便笑了,“我又没说立即便起来,而且上午不知道,还踢了半日的毽子呢。”
“你还说,想起来就后怕。”汤玉瀚去捏她的脸,却又改成了轻轻的抚摸,“这头三个月是最要紧的,千万不能再乱动了。”
云娘方想起他其实是经历过的,又见他的神情,竟然不似方才一般的喜悦,反添了愁容,略一思忖,便也明白了,便又笑道:“你不必担心,我娘家大姐和嫂子们生养都是极容易的,我一定也是一样。”
汤玉瀚知她一向心思细密,便赶紧收了愁思,也笑道:“我其实就是多想了,想来你一定都能顺顺利利的。”
这时李嬷嬷和邓嬷嬷便都过来,笑着劝,“奶奶瞧着纤弱,但看身形便是好生养的,六爷和六奶奶皆不必担心。”又道:“趁着天色还没晚呢,赶紧把六爷的衣裳行李都打点打点,另外还请奶奶示下,将六爷挪到哪里去呢?”
云娘自小长大,就没见过妻子孕期要与丈夫分房的,就说她离开盛泽镇前吧,那时二嫂和弟妇都有了身孕,也没见娘如此安顿。当然以杜家的情况,就是想分房也无处可分的。
是以她并不想分房,可是只大奶奶说了也就罢了,但是方才两位太医也说了要分房,她便只得依了,要起身亲自帮玉瀚打点。
不过,云娘方欠了欠身,就已经被玉瀚和两位嬷嬷一齐拦住,玉瀚便道:“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要告诉六奶发有,免得她劳累。”两位嬷嬷也同时道:“奶奶只吩咐一句就行,自有我们带着丫头们打点。”
云娘便笑,“难道从现在起我便不能动了?”到底被大家拦着没有动。却思量着,芍药苑里不大,只有三明两暗五间居所,平日里自己与玉瀚起居用一间,会客用一间,另有一间放了织机便占了三间朝南的屋子,而两间朝北的一处由值夜的仆妇住着,一间放着些杂物,实在没有可将玉瀚挪出去的地方了。
李嬷嬷便迟疑了一下,上前陪笑道:“方才大奶奶走的时候又说,正屋那边重新修缮好了,六爷搬过去却宜便。”
云娘方要说话,玉瀚却拦在前面,“正屋那边离这里太远,我不去的。”
邓嬷嬷便笑道:“不如六爷和六奶奶都搬过去,那边修缮得极好。”
这倒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云娘略一沉吟,正要答应,可是玉瀚又道:“搬家的事又不急,不如我就在外间先住着,等过些时日再说。”
“那么怎么成,”李嬷嬷和邓嬷嬷皆反对,“奶奶有了身子,现在娇贵着呢,外面总要放人才好,有什么事只一声吩咐就成了,六爷若住在这些并不方便。”
“那我便住在织房里吧。”
李嬷嬷便又道:“织房里只有一张小榻,住着恐不大舒服。”
玉瀚便挥手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先就这样。”
平日里,家中的琐事玉瀚一向不管的,都由云娘安排,可今天她却插不上话,而玉瀚既做了主,便没有人敢再说什么,两位嬷嬷便带着丫头们抱了被褥过去,只衣裳之类的便都不用了,两间屋子只隔了一道门,来往极方便的。
又商量了李嬷嬷和邓嬷嬷轮流在外间值守,江花和如蓝也分成两个班不离云娘左右,又觉得人手仍不足,遂从外面粗使的丫头中又挑了几个老实本份的上来帮手。
这时又有几位婶娘、妯娌前来恭喜,祖父、继母等人纷纷命下人们送来各种补品,芍药苑一时竟忙了起来。只是云娘依旧如刚才一般只能躺在炕上旁观。
到了就寝的时候,玉瀚再三舍不得,再看看两位嬷嬷皆在一旁瞧着,只得出了门去,云娘心中亦是十分不舍,只是不好露出,只得忍着收拾了躺下,一时却又睡不着。
其实回京后,玉瀚也时常在宫中值夜,她一人住也习惯了。可是今天却又不同,玉瀚就在家中,而且就在芍药苑内,与她只隔了一两重门,还有一层软帘,可是却两下分开。看玉瀚走的时候,分明也是极为不舍。
可是,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们分房是极应该的,就是一向十分有主意的玉瀚也没有反对,显见侯府就是这样的规矩。云娘不禁想到,为什么侯府里会有这样的规矩呢?是因为房屋非常多,再有就是男人都有妾室,分了房正好到妾室那边住下?
想到这里,云娘更加睡不着了,玉瀚先前就纳过妾,如果一个是红裳,另一个是不是就是前房夫人有孕时纳的呢?现在自己不想给他纳妾,府里一定又会有人说三道四,眼下的情形又与自己刚入府时谁也不认识,只装不知道就好,如今长辈们若是说了什么,倒不好直直地驳回,可怎么好呢?
正乱纷纷地想着,突然听到窗棂轻轻响了一下,心里便是一动。
果然,玉瀚便轻轻地跳了进来,低声道:“云娘?”
云娘便亦低声答,“我还没睡呢。”
于是人便上了炕,将披在身上的外衣扔到了一旁,躺到了云娘身旁,亦习惯地将云娘揽在怀里,只是手下的动作又加了格外的小心。
云娘便问:“你是不是睡不着了?”
“嗯,我想你也睡不着呢。”
云娘便道:“刚刚大嫂来时说要我给你安排人,怕闹出什么笑话,我也在想……”
汤玉瀚便赶紧拦住道:“这些话你都不必理,只管安心养胎。”
大约声音大了些,住在外间的李嬷嬷便问:“六奶奶,可有什么事?”
云娘急忙按住玉瀚的嘴,道:“无事,都睡吧。”然后无声地笑了起来。汤玉瀚便在她身旁悄悄地笑了,又在她耳边道:“我突然想起了我们的第一夜。”
那时也是玉瀚悄悄进来的,两人也不敢作声。现在想起来别有一番滋味,云娘不敢再说话,让外面的人再听了算什么意思呢?只悄声道:“睡吧。”果然靠着玉瀚,困意慢慢上来,只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日早上起来,玉瀚却已经进宫去了。
云娘起来十分惊异,她竟然睡过了,连玉瀚走都没有听到。
先前她织锦织惯了,从来都是早起的,成亲后慢慢起得就晚些,但是至少要与玉瀚一同起来,帮着他打点了衣饰,再一同吃了饭送他出门。不料今日竟连然玉瀚出门都错过了,便有几分懊恼。
大家却不知他们昨夜在一处住的,江花便笑道:“六爷一早起身时便特别嘱咐我们不许过来吵醒奶奶的,换了衣裳去前面书房洗漱用饭去了。”
李嬷嬷和邓嬷嬷也笑道:“这算什么,我们家又不是小户人家,什么事都要奶奶亲力亲为。”又道:“这个时候身上自然是乏的,过些日子肚子越发大了,便更加起不来。”说着流水般地摆上了早饭。
云娘这两日早有些脾胃不调,原本还能忍着,眼下知道原由,竟然越发不自在,又闻到了鱼腥之气,更是忍不得,便要吐出来,赶紧捂了鼻子道:“快把鱼都撤了下去。”
大家急忙将鱼端了下去,就连菱角、鲜藕也都挪了出去,又拿了清水送上来,云娘漱了,方才勉强吃些清淡粥菜。
见一屋子人都围着自己转,十分歉然,“也不知怎么就娇贵起来了。”
“有了身子就是这样的,”李嬷嬷和邓嬷嬷都是经历过的,便将她们当时的种种一一告诉云娘,“奶奶害喜还是轻的呢。”
云娘因未生养过,先前也没空关切,眼下倒听得十分用心。
李嬷嬷和邓嬷嬷便又提了起来,“奶奶,我们还是早搬回正屋为是,那里只正房便五间,两侧又各有耳房,又有东西厢房、倒座,不只六爷和六奶奶住得宽敞,就是小少爷生下来也好安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