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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深冬的街道上冷冷地刮着寒风，从西环路行走的人们无不惊讶地看着一个瘦高的女子面色凝重地抱着红衣女子经过自己身边，那如寒冰一样让人畏惧的气质让行径过的路人只敢缩缩脖子，不敢多看一眼。
俯视着那微微颤抖的瘦弱肩膀，关世理原本想要询问的话语到嘴边却止住了，叶歆仿佛自己正受着指责似的紧咬着唇。
惊魂未定的情绪笼罩着她，关世理可以感受到怀中人情绪波动极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
“部长，别咬了，都快出血了。”
关世理心疼地说着，她心底有一团火无处发泄，她不知道叶歆受到什么如此强烈的刺激，才会变成这样，这个从来不会表现出巨大的情绪的人这一次居然如此反常。
叶歆努力扯出一丝笑容，张着嘴停顿了很久，她想从嗓子眼发出那些声音，却好困难，短暂性失语或许就是这样。她心里明白眼前这个小家伙一定在心里生着闷气了，嘴唇嗬动着，缓缓用口型告诉关世理：我-很-好，她抬起一只手示意对方将自己放下来，她可以自己走路。
“你觉得我会让你走路，以这样的状态。”
关世理的犀利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僵硬的她，蓝色的眼睛锐利如鹰险些蜕变，因为胸中郁闷，甚至都忘了带敬语，生平第一次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
叶歆略是尴尬地皱了皱眉，便没再吱声了。由内而外渐渐蔓延开来的痛症让叶歆紧咬着发白的嘴唇，闭上眼睛抵在对方肩膀上，不让关世理看到自己的表情，她努力控制住颤抖的身体，她并没有告诉对方她此刻的状况有多糟糕，而是任凭关世理抱着自己，她选择沉默，她不想让对方再为自己担心，更何况如果她现在下地或许真的会倒在雪地里。
其实原先要三十分钟的路程，关世理却只花了十分钟便到家了，叶歆闭着眼睛忍受着这漫长的疼痛，她这样每待在对方身边一秒都是在自我凌迟。
“抱歉，今天……真的让你见笑了，看到这样。”
关世理小心翼翼地将她在门口放下，她在对方视线恍惚之间将手背在身后，紧紧扶住门栏，努力保持镇定，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下沉。
“部长，我送您进去。”
关世理并不愿意接下对方自嘲的话，而是向前一步，准备开门，却被眼前人挡在了门口，看着对方慢慢摇头，一脸迷惑地皱眉。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不是想给我做饭吗？我可是等着呢。”叶歆倚靠在门上，她看着关世理担忧的眸子说的很慢，一字一句，仿佛每吐露一个字都在耗费气力。
“可是……”
关世理冰蓝色的眼眸微微低垂，直觉地她不应该离开半步。
叶歆强忍着疼痛加剧的呜咽，低声说着，“我饿了。”
关世理微微叹气，她知道这附近最近的超市就是之前去的那家，刚刚离开的匆忙，那些购买的东西都扔在了那，以她最快的脚程来回也要十分钟的时间。
“好，”关世理点点头，刚走几步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有点反常的叶歆，“我会尽快回来，到时候给您打电话。”
当急匆匆下楼的脚踏声消失不见，叶歆这才深吸一口气，极快的喘息着，哆哆嗦嗦从包里拿出钥匙插-进门眼里，紧咬着牙，抑制住即将泛滥的泪腺，她捂住嘴，将铁门合上的瞬间，全身失去了力气，整个人就像倒塌的枯木一般，身体凹折下去，她疼的再也无法承受……
“叮叮叮——叮叮叮——”
五分钟的时间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关世理用着常人不可思议的速度赶回到了楼下，她不知道刚刚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黑色急切的思维波是什么，她焦急甚至都无法透析，总觉得刚刚部长的情况越想越不对劲，她在楼下便拨通了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该死的，一直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飞奔上楼，推开房门，居然只是轻轻合上的根本没有关好，手机铃声一直在里屋回应着，关世理紧张地皱着眉循着铃声走到客厅，地上是部长的枣红色外套，还有那双散落在地上的高跟鞋，延续到卫生间门口。
手机铃声还在一直响着，在卫生间，关世理慢慢推开半合上的浴室门，映入眼帘的却是她根本不会想到一幕。
“部、部长？”她的心脏骤然一紧，瞪大眼睛，声音也在发抖。
她看见那个人脸色白的跟一张纸一样，虚弱地躺靠在浴缸里，身体在止不住在颤抖，瓶瓶罐罐的药散落在地上。
“别过来。”叶歆喘息着想要制止对方，声音模糊不清。
关世理冲到叶歆身边，蹲下身近距离查看，不忍心地瞥见那白色肩膀被人为撕掉的打底衫下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竟是一大块灼伤后永久性肉色结痂伤痕。叶歆的手还在间接性发抖，她在微弱地喘息着。
“您、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这伤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关世理问的语无伦次，她的眼睛瞬间红了，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她红着眼，一边问着始终低着头的部长，一边看着叶歆的肩膀以及那布满伤痕的后背，那一道道伤疤交错纵横，有深有浅，还有一些都被衣服遮盖了，这个人究竟经历怎样的痛苦，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部长……”她轻轻地唤着对方，错乱的意识让她立刻拿起电话，她家族有着最好的医疗团队。
一只手慢慢抬起拍在了关世理慌张的胳膊上，意思是让对方不要打电话。
“那我该怎么办？！我们去医院，我带您去……部长……”关世理看着叶歆毫无血色的脸上涔涔的冷汗，冰蓝色的眼睛瞬间湿润了，终于开始呜咽起来，她伸出手拉住对方冰冷的胳膊，想要将对方背起来。
叶歆抬起手，始终放在对方胳膊上，像是嘱咐，虚弱地嗫嚅着，“出去吧。”
“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去医院吧……”关世理悲伤的眸子里溢满了泪水，一遍一遍催促着这个伤痕累累的人。
叶歆哆嗦的嘴唇开合两三次，最后才发出声音，“别这样，这…不是找人就可以治好的。”
关世理听后，晶莹的眼泪一颗一颗滚落在叶歆的手背上，她揪心地哭了出来，叶歆感受到那手背上炽热的温度，眼睛恍惚了一下，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跪在地板上的助理，轻声地拜托着。
“出去吧，拜托你了。”
“拜托…你了。”她模糊的双眼再次看向关世理，又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发出呜咽声。
“拜……唔——”叶歆紧紧咬住嘴唇，另一只手掐住已经发紫的肩匣，身体痛苦地弯曲着。
关世理想要伸手抱住这个受伤的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歆如此痛苦，她知道她现在给不了任何帮助，只能痛苦地抱着胳膊，蹲在门口。她能听到背后的房间里药瓶掉在地上的响声，以及那个人隐忍的悲鸣——
唔唔——啊——唔——
一颗接着一颗的眼泪掉了下来。
叶歆大口喘着粗气，就着冷水将药吞进嘴里，她浑身被冷汗浸湿，肩膀处那痛苦的发源地让她支起身子，向头顶的柜子里伸手够那蓝色针管，止痛剂。她颤抖的拔开针盖，握紧蓝色的药剂，摸着那凸起的伤痕，直直地注射进去。
“唔唔——”紧咬着牙不愿意发出声音，用劲捶着自己的胸口，直到那冰凉的液体全部注射在了体内，她才长长地呼气着，她凝视着自己瘦弱的手，终于那只手不再那样剧烈颤抖，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濒死之人的脸上布满了汗水。
过了好久，叶歆试了几次才慢慢站起来，她抓住毛巾将脸上的汗渍擦去，赤着脚扶着墙壁踱步到门口，她每走一步都得调整下呼吸，她抚摸了一下自己凹陷下去的脸颊，用力拍了拍僵硬的面部，犹豫了一下，走到蹲在门外墙角的那个人身旁。
那个人慢慢抬头看向自己，眼角红红的，她站起身，直直地望着她，无尽担忧写在脸上。
“还…好吗？”
叶歆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在她苍白到毫无说服力的脸上。
“真的还好吗，已经不疼了吗？”
关世理询问的时候没有往常那么镇定，她的视线从肩膀移向叶歆的手，眼睛已经开始湿润了。
小兔子居然那么爱哭……这样想着，叶歆自认为打趣地想要安抚对方的心情，“被发现了呢，我……我是个并不完美的部长。”
话音刚落，关世理蓝色的眼睛迅速氤氲着，止不住的眼泪掉落下来，越哭越伤心，她走上前去用力抱住了叶歆，呜呜的抽咽着。
叶歆先是一惊，但是并没有推开，听着小家伙哭的伤心，为了自己伤心难过，心底油然而生起一种陌生的情感，她默默伸出手臂回抱着对方，低喃着，“明明痛的人是我，难过的却是你。”
关世理一边掉眼泪一边用力蹭着对方颈窝，温热的眼泪淋湿了叶歆的衣领，她的声音都有点沙哑了，“部长真的太可恶了，都不告诉我……还让我去买东西，刚刚真的是……真是……呜呜呜……”
叶歆虚弱的脸上擎着一抹淡淡的笑，听着对方断断续续的哭诉，一边安抚地轻拍着小家伙的后背。
窗外的簌簌飞雪渐渐停歇，这或许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