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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容知道凤静熙虽外表看来温和安静,实则性子刚强,做事雷厉风行,只是,她还是没有想到,那晚同他说起有意开课授徒之后,不过一周时间,太学祭酒与太医院使便一通亲自登门同她商量,因筹建医科以及招收学生需要一些时间,可否请她先为太医院的大夫每周进行一次授课。
当时,凤静熙同她在书房里,正教她下棋,见她一脸惊诧,放下手中的棋子,不紧不慢同她解释:“太医院一早盯上了你的本事,只是你是我的妻子,他们不好同你开口。前日我同姜祭酒谈起筹建医科并提起你与慕容黄芪皆有意开讲授课,偏巧何院使找姜祭酒来喝酒,让他听个正着,只是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迫不及待。”
沈容容恍然,大大方方道:“可以啊,只是,我也有个要求。”
不等姜祭酒开口,何院使迫不及待对她一揖道:“王妃请讲。”
沈容容微笑道:“希望太医院的太医也可以到医科授课。”
何院使忙道:“这个自然,太医院这些年招揽能士愈加困难,医士、医女严重缺乏,若能广开讲堂,我们也可直接从中挑选人才。不知王妃可还有其他要求?”
沈容容笑道:“那便没啦,你们说什么时候开课,我什么时候过去就是。只是……”
“王妃有何难处还请直言,只要下官力所能及,定当全力办妥。”见她面露迟疑之色,何院使不觉心里一紧。
沈容容忙道:“没难处,没难处,我只是有些不解,为何安排一周一次课?”
“这……”没有想到沈容容竟然问的是这个,何院使一怔,下意识看了凤静熙一眼。
沈容容自然没漏过这一幕,便也将目光投向凤静熙。
凤静熙原本在喝茶,闻言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不紧不慢道:“是我的意思。”
在沈容容疑惑的目光中,凤静熙垂下眼睛,淡淡道:“入冬天冷,等开春再多安排一些吧。”
沈容容看他一眼,无所谓地耸耸肩:“行。”
二人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痛快,自是喜不自禁,尤其太医院何院使,连连搓手,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
待二人离开,沈容容坐到凤静熙身边,笑嘻嘻道:“凤静熙。”
“嗯?”
“说实话。”
凤静熙慢慢将黑子落到下了一半的棋盘上,漫不经心道:“如今我有伤在身,想你多陪陪我,算是我的私心吧。等开了春,随你同太学商量如何安排授课。”
沈容容没想到他说得这么坦白,反而闹了个大红脸。
凤静熙养伤的日子,平静如水。沈容容除了到太学授课,连自己的会馆都很少去,那里经过这段时间的运行基本已经步上轨道,她便从理事的嬷嬷里,挑了个利落能干的,将会馆交给对方打理,她自己就一心一意陪凤静熙,替他调理身体,陪他读书画画,跟他学下棋。
随着他腕伤渐愈,她有时候也会跑一跑慕容黄芪的医馆。
那里如今成了太学医科第一个民间定点实习的医馆。除了新招的医士学子,同沈容容、慕容黄芪学习医术的太医也会轮流到这里实习,毕竟太医院只对皇家贵族服务,而普通医馆接待的病人多、遇到的病症也多。除了有重症病人,慕容黄芪会紧急来请沈容容,她隔三差五也会过去看看,指导实习的医士,审改医案,也会同其他大夫讨论遇到的疑难杂症。
只是,她大部分时间还是给了凤静熙。
她亲自替他做一日三餐,送他上朝、接他下朝,连他会客,有时她也要在一旁陪着。
原本她有意回避,只是,凤静熙对此格外固执,只要她在府里,必定要她作陪。
沈容容隐隐约约似乎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她的心里隐隐约约也总有那么一股劲别扭着,让她不愿意面对这个原因。
她看着凤静熙右手执笔慢慢地写字,他的腕骨伤口终于愈合,只是隔了这些日子不用,力道弱了很多,手指的灵活性也迟钝了许多,便每天练字来恢复右手的功能。
他的右手腕有旧伤,当年中蛊毒,他的右手整整三年不能动弹、没有知觉,因为保养得不好,受过寒,后来拔除了蛊毒,虽恢复了功能,却落下受寒易痛的毛病,之前天暖尚不明显,入夏之后,每逢阴雨便会麻痛,只是尚不严重,如今经过骨折,似是加重了这种症状,随着天气转冷,常常麻痛不止。她虽替他日日用药热敷,目前看,效果却并不明显。
沈容容看着凤静熙清瘦宁静的侧脸,屋子的暖道早早通了温泉与火龙,他也早早穿上夹棉的衣衫,腿上换了厚实的毛毯,这个人应该是一只飞在九天的鹰,即使不得不禁锢在轮椅里,最虚弱的时候,他半个身子不能动弹,但只要坐着,便是要用重重雪蚕丝束着,他也必定坐得笔直。
这个人,是她的心上人。
她喜欢他、心疼他,可是……
沈容容想到这里,立刻收敛心神,重新将目光与精神凝聚在凤静熙温润的眉目,她看着他鼻尖渗出的细细汗珠,抬头看了看案角燃了三分之二的素香,趁他刚写完手下的那个字的时候,轻轻拍他的肩,柔声道:“你写好一会儿了,歇歇。”
凤静熙依言停笔,将紫毫搁回笔架,看着案上虽然规整却不免虚浮的小楷,淡淡吁口气。
沈容容拉着他微微颤抖的右手,替他慢慢揉着紧张僵硬的肌肉,轻声道:“慢慢来。”
凤静熙点点头,轻声回应道:“我知道。”
她看着他那双流转着千山万水一样风光的眼睛,跟自己说,算了,想那么多呢,高兴一天是一天!
不知不觉,秋去冬来。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东昭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东北王凤昭远要回京祭拜先皇与他的亲母,已世的贺太贵妃。
东昭当今天子盛德帝有两个兄弟,一位是他的嫡亲弟弟、平亲王凤昭黎,还有一位,便是这位东昭鼎鼎大名的东北王凤昭远,他的异母兄长,先皇的庶长子。
当年盛德帝继位时候也曾遭遇过立嫡立长的风波,最后,以凤昭远自请为东昭驻守东北方落下帷幕,先帝赐他东北王的封号,将东北六省划为他的封邑,盛德帝顺利登基,东北王凤昭远贤德明理、顾全大局的贤名远播。
多年来,凤昭远一直居留东北,只是他的心却从不老实。
盛德帝对此心知肚明,只是登基初期,政权不稳,待清理了朝堂,东昭遇到三年大旱,盛德帝推行休养生息政策,当国库渐渐充盈,边境又开始遭受频繁的骚扰,特别是与北陵之间摩擦频频,这里面未必没有凤昭远的手笔,只是,一来,盛德帝在位为政勤勉,施政亦鲜有大错;二来,他的实力还并不雄厚,多年来,就算有小动作,也动摇不了国本,盛德帝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理会。
如今,随着盛德帝在位时间愈久,年龄愈长,这些年,盛德帝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而太子虽已成年且年少有为,到底年纪尚轻、根基尚浅,而凤昭远多年偏安一隅,大约是养出了一些底子,大约也是随着他自己的年纪渐长,便渐渐沉不住气起来。这些年来,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厉兵秣马、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