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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小心翼翼将凤静熙抱上马车,慕容黄芪轻轻跃上马车,跟了进去。
凤静乾正要跟着上去,被凤静祈拉住,他挑挑眉,就听凤静祈对他道,“这事透着蹊跷,我怀疑是他们在东昭有人。”不然不可能这么迅速将人掳走,连凤静熙手中的暗卫都失去消息。
要知道,自北陵传书要进行和谈,凤静熙已经料到对方必要夺取痘方,便早已在沈容容身边加派人手,除了沈容容四个近身侍婢本就是训练有素的暗卫出身,他更分出三分之二的暗卫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在暗中对沈容容严加保护。而太子自己,因为一直挂心这个女子,也暗中支派了自己的数名暗卫暗中监视保护。如此严密的防护之下,竟然还让对方得逞,将沈容容神不知鬼不觉掳走,如果没有人暗中给予支持,根本不可能。
凤静乾也一听说沈容容失踪便有次怀疑,故而他点点头:“老三肯定也想到了,我们各自去查,另外,我会让北陵的探子从那边探探消息。”
两人正说着,就见车厢门忽然又被慕容黄芪打开,凤静熙半支着身子靠在锦榻上,对凤静乾吃力问道:“自皇都最快几日可以抵达北陵?”
凤静乾想也不想,答道:“一路无阻、日夜奔驰,四日可抵达边境。”
凤静熙对凤静祈、凤静熙二人道:“让边境那边三日后送痘方到北陵,协助北陵种痘控制瘟疫并将容容制出痘方的名声在北陵民间散出去。”
凤静乾挑挑眉:“不是要拿这方子敲他们一笔?”
凤静熙刚要开口又是一阵剧咳,他抽出帕子捂着嘴,很快,帕子上便殷了斑斑的殷红,让凤静祈二人看得一阵心惊肉跳。
凤静熙断断续续咳了好一阵方渐渐止住,随意地将染血的帕子丢在一旁,垂着眼睛,气息不稳地低声道:“容容若被掠去,那方子是留不住的,她必定不会看着那么多人受苦。”说到这里,沈容容俏笑嫣然的模样掠过眼前,凤静熙心口又是一阵穿心剧痛,他粗重地喘息了几口,勉力平息翻涌的血气,抬眼看凤静祈:“请皇兄配合边境的行事,用合适的方式交出痘方,只是,定要在救回容容前,拖住贺兰勤在东昭为质。若有万一……”他闭上眼,心如刀绞。
凤静祈不等他说话,已经沉下目光,断然道:“容容不回有事,如今又非国之生死一线,便是一时吃亏,早晚我东昭也会连本带利讨回来,此次,我会万事以容容性命为先。”
凤静熙紧紧抓住榻沿的手微微松了一松,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慕容黄芪连忙伸手扶住,凤静熙才没有脱力栽下锦榻。
由慕容黄芪扶着靠回锦榻,见慕容黄芪取出银针,凤静熙抬手一推,冷然道:“我不会有事,容容回来前,安神的针药一概不准给我用。”他必须清醒着,随时知道进展。
凤静祈与凤静乾听了皆是皱眉,只是看着凤静熙惨白冷漠的脸色,终究只是互相无声对视一眼。
凤静祈压低声音对凤静乾道:“看住老三。”
凤静乾目光阴沉,郑重地点点头,破天荒没有跟凤静祈唱对台,他同样压低声音:“知道了。”
说完,一撩衣摆,上了马车。
马车慢慢行驶起来,这辆马车是按照沈容容的图纸重新改造的,较之其他马车平稳了许多,行进不久,凤静熙还是呕吐得厉害,甚至连胆汁都呕了出来。
等他实在吐不出任何东西,慕容黄芪扶着凤静熙慢慢起身靠回锦榻。
他低声对凤静熙道:“我已经传消息给江湖上的朋友,让他们也帮忙找寻王妃的下落,殿下,您要保重身子。”沈容容相当于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掳走,这让慕容黄芪十分恼火。
凤静熙低垂着眼睫,沉默不语。
凤静乾盘腿坐在他对面,开口道:“边关那边有消息,贺兰睿在使团入境前几日就在北陵境内消失踪影。这事必是贺兰睿所为,拖住贺兰勤不若搜捕贺兰睿更有效。”
凤静熙无力道:“你与大哥查了这几日,尚查不到贺兰睿,必是有人替他遮掩行迹。此时,与其费力找暗处的人,不若钳住明处的人。拖住贺兰勤为质,便是他们最终侥幸将容容带出边境,也不会对她轻举妄动。”
凤静乾皱眉道:“贺兰勤虽是北陵皇子,却无权无势、籍籍无名,北陵未必会为了一个可以做弃子的皇子而增加多少容忍。”
凤静熙摇摇头,低声道:“北陵皇帝糊涂,但贺兰睿不糊涂,一个能够助他成大事的臂膀与一个只是懂得医术的敌国皇子妃相比,他知道如何取舍。”
凤静乾不赞同道:“弟媳是你的正妃。贺兰勤的分量再重,重不过你。”
凤静熙沉默了片刻,目光中又染上了凤静乾熟悉的淡淡疏离冷漠之色,他淡淡道:“容容是我的正妃,却不是我。”对于贺兰睿而言,用贺兰勤换凤静熙值得,换沈容容却不值。
凤静乾扬眉,还要在说什么,凤静熙已经淡淡续道:“短期内贺兰睿不会轻举妄动,原因有二,其一,北陵境内有瘟疫、有内斗,乱得厉害,他无暇同东昭多做缠斗;其二,纵然他消息灵通,知道容容对我的重要……”他闭闭眼,咽下喉头的腥甜,语气淡漠道:“却不知道容容对我有多重要。”
凤静乾闻言微微一震,他震惊地看着凤静熙冷漠得仿佛被冰雪重重深锁的侧脸,凤静熙语气清冷淡漠得仿佛没有一丝人气,他却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其中不能掩饰的痛楚。他与凤静熙认识这么多年,深知这个弟弟聪明绝顶、冷静沉着,他的情绪藏得很深很深,甚至与他最亲近的人也无法猜透他的心思。而这一次,凤静乾能够敏锐地觉察到,凤静熙将自己用冰冷的外壳包裹起来,却还是没有办法将那样深深的痛楚遮盖住。
凤静乾静静看着凤静熙惨白强撑的样子,他的脸色已经比雪仿佛还要白上几分,只是他虽靠在锦榻上,腰背仍然挺得笔直,明明已经强弩之末,一双眼睛却冷静得泛着熠熠的光芒。
他垂下眼睛,阔袖里,下意识捻着拇指上的扳指,沈容容……若她出事,那老三……
沈容容在一阵腐臭熏天中头痛欲裂地醒来。
她一醒来,连周围的景色都还没看清楚已经被直冲鼻端的恶臭、腐臭、酸臭……各种各样的臭气熏得头昏眼花。
眼前一片昏暗。她皱了皱眉头,第一个反应是,又穿了?
沈容容心里有一刹那的惊慌,只是,她却没有尖叫出声。 多年做医生加上作为无国界医生进入非洲战地支援的那两年生活中,让她学会了遇到事情首先做的一件事情便是冷静下来。
她慢慢活动活动酸麻的手脚,缓缓坐起来,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她开始适应周围昏暗的光线,她一直支着耳朵仔细听周围的动静,隐隐约约、忽远忽近的,仿佛十分杂吵又仿佛所有声音都离得很远,飘飘忽忽的,听不真切。
沈容容一边暗中提高警惕,一边冷静地仔细观察周围,很快,她就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这里似乎是一个帐篷毡房一样的空间,高高的尖顶,周围用厚厚的毡毯围裹成一方空间,周围堆着一袋袋麻袋与成捆的干草,她本人也正是被丢在一堆散落成堆的干草上,只有她一个人。而那阵惊醒她的浓烈臭气却似乎并不是从这些干草与麻袋中散发出来,而是从外面隐隐约约地飘来。
沈容容皱皱眉头,她试着从干草垛上起来,只是她刚站起来,就一个嘴啃泥软趴趴地又朝着前面栽了出去,幸而前面也是一堆干草,她除了啃了一嘴干巴巴、充满马粪味道的干草倒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身体懒懒、酸酸的,使不上什么力气。
沈容容有些吃力地抖着手撑着自己翻个身,仰面倒回干草垛,想到一个词——“绑票”。
她皱着眉,望着空洞洞、黑沉沉的尖形蓬顶开始回忆。
她记得自己在医馆里为了能够去一趟集市而跟慕容黄芪讨价还价。
凤静熙身子不好,有严重的心疾和哮喘,吃食上能吃的、不能吃的、必须多吃的、不能多吃的,要求长得可以列成一本书,于是,伺候他的吃食,一向是她的头等大事。
如今东昭进入了盛夏,凤静熙素来有苦夏的毛病,最近一段时间不知什么缘故又忽然忙得厉害,他忙的时候就更容易食欲不佳,眼看着好容易才养出三钱半两的肉又脱水似的没了下去,沈容容便寻思着做点新鲜的膳食。
难得这天病人少,她想着去集市上有什么食材既新鲜又不会犯了他吃食上的忌讳,可谁知跟慕容黄芪一说,对方死活不同意她出去。
不仅慕容黄芪不同意,跟着她的那几个丫头也拦着不让她出去。
沈容容想了想,就发现了不对劲。这几日,她居然除了医馆和府里,哪里都没有去。就算她想去哪里,也必定会被人东拉西扯把她的心思牵到别处去,有一次她偶然得到机会到对面一家酒楼想尝尝他家的招牌菜明湖熏鱼,屁股还没有坐热,安王凤静逸居然冒了出来,客客气气同她说了几句场面话,她就莫名其妙被请回了医馆,不多时,那酒楼的掌柜的亲自送上摆盘精致的熏鱼并三样精致的招牌小菜,然后,她就只能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医馆和府里。
她皱了皱眉,开门见山同慕容黄芪道:“你们搞什么鬼?”
慕容黄芪也没跟她打太极,直言道:“最近两国谈判,痘方是你制出来的,这个事情不是秘密,殿下怕你有事,得把你看紧点。”
沈容容怔了怔,恼火道:“什么破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