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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拉着他的右手,慢慢替他按摩那些麻木已久、如今就算恢复知觉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力气的手指,一边故意同他说,“我也很爱讲话呐。”
凤静熙闻言居然撇开头,轻声说,“你不一样。”
沈容容眨眨眼睛,看着凤静熙渐渐发红的耳廓,她忍住扑上去咬一口的冲动,笑嘻嘻地说,“你在我面前倒是温顺得像一只猫。”
凤静熙顿了一下,微微眯了下眼睛,慢吞吞道,“你说什么,”
沈容容丝毫不被他话里的危险意味吓到,反而可恶地笑着:“我觉得,《人物志》里写得对了也错了。书上写你君子端方、温良如玉、风骨如竹、清高孤冷,话当然没错,只是,他们大约没有人想到,人后,你也有猫一样温顺又傲娇的一面。”她想起他连对着自己的父亲、那个站在权利巅峰的人的时候,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有没有人知道,你其实还挺幽默的呐。”说着,她就哈哈哈哈地笑起来。
凤静熙面无表情道:“你背书的功夫倒是很不错。”
她有些得意道:“那当然,我可是七岁就背完一整本我完全看不懂的《黄帝内经》啦。你看,现在就算不用背东昭人物志,我也能说出更多夸奖你的话啦。”
凤静熙静静听着她讲话、看着她顾盼生姿、神采飞扬,他漫不经心道:“是啊。”说着,手中微微用力,将她拉低下来,两人细细地吻了起来。
他们断断续续缠绵了好一会儿,凤静熙才放开她,同她说道:“我听说你今天见了何守诚。”下午常德带着长平进屋用药水消毒的时候,同他说起早上的事情。
沈容容点点头,将两人的话原原本本同他说了
凤静熙显得有点意外,他挑挑眉:“你发现了?”这段日子,府里并不平静。
沈容容看他一眼:“我看起来像笨蛋吗?”
凤静熙浅笑:“你不懂功夫。”那些暗处的动静,一般人并不容易察觉。
沈容容解释道:“职业病,当年在急诊室实习的时候练出来的。那里工作的压力大,得眼疾手快,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沈容容心想,除了抢救速度要快,还得小心急红眼的家属刀棒伺候,能不学机灵点么。
“呵,看不出你本事还不小。”
“切。”沈容容对他扮个鬼脸:“我虽看不到传说中飞来飞去的武林高手,但有时候会觉得不对劲。”
凤静熙低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沈容容也跟着笑了一阵,忽然叹口气:“你说说,连养个病都不能让你安生。”她看看他:“你说你又不惦记那个位子,怎么那么多人盯着你?”
凤静熙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不惦记?那是天下间最让人不能抗拒的诱惑。”
沈容容耸耸肩:“我就是这么觉得。”
凤静熙目光微黯,淡嘲地一笑:“因为我是个残废么?”
沈容容在他脸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说什么呢!”
凤静熙一怔,看着沈容容变得格外严肃的脸。
沈容容正色道:“我那样觉得,是因为我感到你没有那份心,和你是不是残疾没有关系。”
凤静熙用他湖水上蒙着月色一样深邃又有些遥远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深处飞快闪过一抹锋利,似乎要将她的灵魂上的秘密戳穿。
沈容容坦然地迎视他的目光,她把自己的心给他看,她没有什么不能给他探索和了解的。
凤静熙的目光慢慢变得很深,雾一样的让人无法捉摸褪去,他用真正的自己,去面对她、探索她。
然后,他们慢慢地相对微笑。
凤静熙慢吞吞道:“我虽对那个位子没有威胁,却有能力左右那个位子的归属。”
沈容容想了想,又想到《人物志》里的一句话:“国士无双么?”穿来东昭之后,她看了不少和东昭有关的书籍,除了《人物志》以外,品评东昭人物的书籍也不少,大多对凤静熙评价极高,认为他有帝师之资。
凤静熙摇摇头:“也不全是能力的缘故。”他示意她靠近自己,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沈容容猛地坐起来,虽然凤静熙眼疾手快去拉她,可是他现在的力气太弱,她又坐得太靠边,只能惨叫着跌下床去。
门外立刻传来长平担心的询问,今夜恰恰轮到她守夜。
扬声跟长平说了声“没事”,沈容容揉着脖子重新爬上床,哀怨地看了凤静熙一眼:“你别吓我好不好。”
凤静熙苦笑:“你若觉得困扰,我可以……”
凤静熙还没说完,沈容容连忙道:“不可以!”
她瞪他一眼:“我刚冒着杀头的危险把你从阎王手里救回来,你就过河拆桥想甩了我吗?”
凤静熙沉默一下,轻声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容容抿嘴笑了:“开玩笑呐。”她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她卷进去而已。
凤静熙摇摇头,轻声道:“今后,只怕麻烦会更多。”他的身体好起来,必然陷入到更多事情里去。就算他有心回避,怕也身不由己。
沈容容皱皱眉头,她确实喜欢过简单自由的日子,只是,谁让她喜欢他了呢。她挥挥手,又说出自己的口头禅来:“想那么多呢,高兴一天是一天。”
凤静熙忍不住摇摇头,她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实在单纯得很。
沈容容按住他秀挺的鼻尖:“别想啦,先养好你的身体再说吧。真是天生的劳碌命。”
凤静熙笑笑。
沈容容有点献宝地问他:“我这样处理好不好?”
凤静熙点点头:“挺好。”
“真的假的?”
他笑笑,微微动了□子:“挺好的,虽然直来直往了一些,有时候出其不意,也能打得人措手不及,有父皇出手,至少我们耳根可以安静几天。”
“……”沈容容神色不定地看着他。
凤静熙挑眉:“怎么?”
“什么出其不意啊,这是我一贯做事的风格呐!”。
凤静熙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一夜之间,整个皇城忽然没有了静王府的消息,各府伏在静王府的钉子忽然之间送不出任何消息,也收不到任何指示。这件事起初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潜伏着的人要送出消息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情,只是几天之后,不论外面还是里面,开始有人觉得不对劲。
贤王府最先觉察到不对劲。这个晚上,用过晚膳之后,凤静乾静静坐在书房里看书,大约一个多时辰的时候,一道墨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的书桌前面:“殿下。”
凤静乾翻过一页书,淡淡道:“说吧。”
对方迟疑了一下,凤静乾立刻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异常,俊邪的凤眼微挑。
对方低声说:“属下惭愧。”
凤静乾倒是一副不意外的样子,将目光落回手中的书卷,他慢慢地翻过一页,再翻一页,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东宫什么动静?”
对方立刻答道:“东宫的人也在查这件事。”
那就是一样。
凤静乾眉目不动,淡淡摆摆手:“送消息给老七。”
对方领命,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消失。
凤静乾仍坐在原处继续看书,大约又看了半个时辰,他合上书,慢慢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月光下满庭摇曳的海棠,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似邪非谑的笑。
沈容容。
朝堂很多时候就是一盘棋,棋子一大把,执子的人不多,懂得下棋并且敢下这盘棋的人也不多,他们至少有一个共同点,都很聪明,因此,其他人并不比凤静乾反应慢多少。
凤静熙动了剖腹手术取蛊,想知道消息的人、该知道消息的人,消息都断在这里。之后,静王府成了一只针插不进、水滴不入的铁桶。里面的钉子变得惊魂不定、小心翼翼,外面各有心思的有些人也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件事:能够做到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一个人,然后后背开始发冷。
日子慢慢地过,皇都每天都发生很多事情,这件从没摆到台面的事情,被默契地忽略着、观望着、等待着,伺机而动。
下棋,不能着急。尤其下这样大的一盘棋,要大胆,更要谨慎。
当形势不明的时候,按兵不动就是最安全的作法。
反正凤静熙只要活着,总会走出府邸。
而他,不论他愿意不愿意,他的身份和他的天生之才,已经让他注定脱离不了这个漩涡。
下这盘棋的人都是聪明人,他们的结论也不约而同。
于是,所有人将视线暂时脱离静王府,毕竟,静王府里那个人,再有通天的本领,他依旧同他们一样,不过是执棋之人、局中之子。
要做的事情还有太多,谁也不会为一颗棋纠结驻足。
只是同时,谁也没有想到,在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东昭的东北,还有一个地方,有人面对着远方传来的消息,陷入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