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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沈容容愕然,果然听到宁嫔在说:“还是静王妃的歌喉最为动人。”
“不是换人表演跳舞画画吗?”她大惊。
“已经表演完啦。”
“你怎么不早说?!”
“我看你这么镇定,还以为你早已成竹在胸。”
沈容容对他怒目而视,听到皇帝的声音传来:
“老三媳妇,你可愿意献歌?”
沈容容忙站起来,一瞬间脑子转得飞快,她看着皇帝和皇后,只见皇后虽然看起来淡淡的,眼底却在与她眼神交汇的刹那微不可见摇了下头,而皇帝,沈容容看着他眼底兴味判研的目光,忍不住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
她微微沉下一口气,不慌不忙道:“父皇、母后,儿臣老献歌多没意思,一点都不能惊喜父皇和母后。”
皇帝闻言挑起眉:“哦?那你要做什么?”
沈容容微微一笑,从容不迫道:“前些日子,徐聿将军来府里请教殿下布阵行兵,谈到兴时在殿下榻边就摆起了沙盘。当时儿臣在一旁伺候,虽不明白他们谈论的事情,但殿下一贯内敛,那日却那般神采飞扬、壮志豪迈,可见情绪是极好的。殿下难得开怀,他高兴,儿臣也跟着开心。灵犀所致,就编出了这一只舞,连殿下都还不曾得见。今日,父皇母后这样好兴致,儿臣不唱歌,出个奇招,没准就能得着父皇母后的彩头呐。”她娇娇俏俏地站在那里,娇娇俏俏地笑,像个讨糖吃的小妞妞。
皇后笑了,指着她对皇帝说:“皇上,你看鬼丫头。”
皇帝看起来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准了,只是,”不经意地看一眼凤静熙,只见这个儿子仍是一副沉静的样子,看不出太多喜怒,他眼神微暗了暗,冲着沈容容笑笑:“你若跳得不好,这彩头讨不到,朕可还要罚你。”
沈容容点点头:“行,只是若儿臣当真给了父皇惊喜,父皇可不许故意说不好。”
皇帝哈哈大笑:“你这鬼丫头!去吧。”
沈容容一舞,举座皆惊。
她让人找了宫里最大的鼓来。那面鼓用了六个太监才抬到御花园,这且不够,她还要人在这面巨鼓周围竖起了四面大鼓。
在众人诧异的注目下,沈容容同一旁的乐官长交代了一声,接过乐女递来的一双鼓槌在手里颠了颠,踩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功夫的小太监曲起马步的腿上一用力,另一只脚踩到小太监交指捧平的手上,借力一颠、一起便高高跃起来,凌空一翻,稳稳落在那面大鼓上,发出咚然一响,仿佛一个信号,琵琶声紧随着锵然而起,急急绵绵一上来便似疆场上铁戟金戈交错激战,竟是东昭描述边战最出名的琵琶独奏曲《边塞歌》,因为这是一首壮怀激烈而又充满柔情的曲子,每一次响起,总是会让听的人激越神往,而就在众人还没有回神的时候,一阵密密的鼓点渗入琵琶声里,让人仿佛在刀枪剑戟中恍惚感到旌旗踏马遥遥迫近。
是沈容容在击鼓。
伴随着琵琶声的激昂婉转,她在那只巨大的鼓面上翩然起舞,莲足踏在皮质的鼓面,手中双锤恰到好处击在竖起的四面鼓上,与琵琶声声相和,忽而急迫、忽而遥远,为这首清越激昂的曲子添上沉稳隆重的色彩。琵琶声十分明丽清脆,虽然奏得出边事的激昂,却终归显得轻浮,沈容容的鼓声庄重果断,隐隐带着杀伐决断的凌厉,也带着沉厚的悲怆,为这首边塞歌平添磅礴慷慨的泱泱气派。而她本就生得国色天香,舞姿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时而潇洒、时而柔情,壮丽而妩媚,让人仿佛想起女子送君千里的柔婉,也想起女子一生守节的坚贞。
在座有不少过疆场的武将,仿佛重新看到当年自己征战沙场的情景,想起征战边疆的胸怀家国、壮怀激烈,想起出征时候妻子强颜欢笑的十里相送,想起古往今来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凄凉,不觉流露出豪迈中夹杂着悲戚的表情,就连一些文官的眼中也不由流露出神往之色。
直到一曲终了,沈容容豪气干云地将鼓槌掷出直直击在对面高起的鼓面上,发出最后一声洒脱的鼓鸣,余音颤抖缭绕不去。而所有人都沉浸在沈容容的舞中回味不去、不能自拔,直到一个缓慢而有力量的掌声在寂静的中庭响起。
皇帝鼓掌了。他不仅鼓掌,并且连赞了三声“好”,然后他问这只舞的名字。
沈容容答了“踏鼓”二字,皇帝深深看她一眼,又连着攒了三声“极好”。
皇帝赞了好,自然没有人敢说不好,何况沈容容这一只舞本就十分惊艳。
于是,沈容容得到了铺天盖地的盛赞,连这只舞的名字也被大大地赞扬了一番。
沈容容一回到座位,就得意洋洋地问他:“怎么样?”
凤静熙微微一笑:“很好。”
沈容容听了比听到皇帝的夸赞还要高兴,她接过凤静熙递给她的茶盏一股脑喝个干净,悄悄同凤静熙感慨:“当官的人,果然有文化,连一个舞蹈的名字都能引经据典说出一大长串而不磕巴。”
场上已经有会拍马屁的开始为她吟词作赋。
凤静熙淡淡道:“他们大约把你的鼓当成了古今的古。”
沈容容惊讶地看着凤静熙:“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鼓?”
凤静熙没说话,朝那只硕大的鼓看了一眼。
沈容容夸奖道:“凤静熙,你简直冰雪聪明。”
凤静熙对冰雪聪明这四个字却敬谢不敏,淡淡道:“这并不用聪明,只对你略懂,便可知晓。”
沈容容笑嘻嘻地捏捏手指:“凤静熙。你再侮辱我的智商,我打你。”
凤静熙识趣地换个话题:“你这招也是跟你兄长还是师兄学得?”
他搛了一片藕放进嘴里,就听沈容容道:“没。我嫂子是一位民间舞大家的关门弟子,因为姓尤,绰号尤一腿,我跟她学了两招。”
凤静熙只轻轻一顿,从容地放下筷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容容淘气地对他悄悄竖起大拇指,小声佩服道:“所有初次听到我嫂子绰号的人里,你表现得最镇定有风度啦。”
凤静熙无奈地摇摇头。
大约沈容容那一支舞太过震撼,大约她与凤静熙之间表现得太过亲昵,之后,不论各人心里埋了什么样的心思,却有志一同只是不动声色地观望或是暗中计量,倒是没有人再主动寻衅,连沈容容觉得一贯邪气的凤静乾都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春花宴结束后,离宫的时候,沈容容终于有机会同自己的父兄见面。
沈靖与沈容濬与凤静熙夫妻见了礼,沈容容对着沈靖施了一礼,轻声道:“爹爹,大哥。”
沈靖是个深沉而稳重的男子,谨守礼数、情绪不惯外露,即便见到最疼爱的女儿,也只是在眼中微微流露出一丝关切与心疼,沉沉地低声问沈容容:“身子可大好了?”
沈容容拿捏分寸极准,既没有表现出夸张的陌生与不适,也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激动,含笑答道:“早没事了,让爹爹担心了。”
沈靖看着女儿淡淡的笑容,想着春花宴上那一只惊采绝艳的舞蹈,“嗯”了一声,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光芒,和蔼道:“以后万不可再如此鲁莽。”说着,他对凤静熙躬身施了一礼:“殿下对容容舍命相救,老臣无以为报,今后若有用得到安平侯府的时候,安平侯府万死不辞。”
凤静熙冷淡地点了下头,对一旁的侍卫点点头。立刻有一名侍卫将他自软轿中抱起,送入马车里。
沈靖得不到凤静熙的回应,却并不觉得恼怒。满朝皆知凤静熙一贯寡淡孤冷,便是同皇帝讲话时也言简意赅。
他转过头继续同女儿说话,他叮咛沈容容:“你要好好伺候殿下,不可再任性拖累殿下。”
沈容容规规矩矩地应了声“是”。
沈靖看着沈容容,叹口气,眼里又闪过一丝忧虑,欲言又止,终究只是叹口气,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低声道:“你……好自为之。”说罢,摆摆手走开。
他的样子,像一个满腹心事无法诉说的、忧心忡忡的慈父。
沈靖离开后,沈容濬立刻走上前来,笑眯眯着叫了一声:“小妹。”
沈容容照样施了一礼,叫了一声:“大哥。”
沈容濬虽然看起来也是一副严肃深沉的表情,但他一讲话就显得活泼了许多,和沈靖不同,他一上来就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半晌,微笑道:“看来你失去记忆,倒斯文了许多。”语气中调侃十足。
沈容容忍不住翻了一下眼睛,冷冷道:“大哥,我虽失去记忆,却知道谁能治得了你。”
沈容濬目中精光四湛,挑挑眉:“哦?”
沈容容皮笑肉不笑道:“大哥,你说,嫂子如果让厨房连做三天螃蟹宴,你可吃得消?”凤静熙给她的册子上写过,沈容濬对螃蟹严重过敏,一点都沾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