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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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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改了车轴,有些部件让我换成了铁的,又加了弹簧,承重更多,还缓冲了颠簸的力量。”她从抽屉里取出自己画的图纸,像个献宝的小孩子捧到他面前,兴致勃勃地指着改造的地方给凤静熙讲解。

    凤静熙听得十分认真,不时还要问几个问题,说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方作罢。沈容容收了图纸,笑道:“你问得真仔细。”连用多粗的轴承多少重、一轴可以使用多久都问到了。

    凤静熙淡淡道:“你也知道得很详细。”

    沈容容笑道:“在那个世界,我的堂哥在部队搞机械,我从小跟着他拆玩具,学了两手。”

    凤静熙笑笑:“你懂得的倒不少。”

    沈容容大言不惭:“学富五车。”

    凤静熙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知识就是力量。”沈容容说道:“你们这个时代比较尊重文化思想学习,读书人多学治世理论,而轻商业、轻技工。在我们那个时代,其实要想为政当官,当然也要学官术、政学,商业却也十分发达,技工,特别是技术优秀的技工非常受尊重。”

    凤静熙好奇道:“为何?”

    沈容容解释道:“商业能够聚敛物资与财富,这个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其实商业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流通,发达的商业、广泛的流通可以带来先进的技术,不论军事、农业、医疗,甚至艺术、文化,它还能带来消息,各个国家的任何消息。”

    凤静熙皱眉道:“可见,商人重利,商富国贫。同时,只要有利可图,他们是最不可靠的人。”今天他可以卖给你敌国的秘密,明日,他便可以卖你的秘密给敌国。

    沈容容道:“谁不重利?当官为了什么?不也是为了过好日子。不过大家采取的方式不同罢了。想让商人忠实,诱之以利,防止商富国贫,可以用税收来调节,你是玩政治的,肯定比我更懂。其实重要的只是如何平衡而已,只要将一切行为置于可控之地,经济繁荣、百姓富足、社会稳定,有什么不好?”

    凤静熙若有所思,他沉思了半晌,又问道:“那么技工呢?”

    沈容容笑道:“都当官,谁干活呐。另外,你不觉得谁掌握了最优秀的技术,谁就能带来财富?还有军事上,如果能造出更有威力的兵器,就大大增加了得胜的机率。”

    凤静熙看着她微微一笑:“我不知道,你原来还是一个相才。”

    沈容容立刻原形毕露,笑嘻嘻道:“大多半瓶子晃荡而已,只有医术专精,现在还排不上用场。”她惋惜地看着他半边不能动弹的身体。

    凤静熙对此显得很平静,接过沈容容递来的药茶抿了一口淡淡道:“你知道春花宴吗?”

    沈容容点点头。

    马车走得并不快,她跪坐在凤静熙榻边,手伸进毯子里慢慢地活动凤静熙右腿的关节。他左腿天生残疾、骨质脆弱,右腿则因为中蛊失去知觉,感觉不到疼痛,怕太医下黑手,也怕府里伺候的人不懂医,护理不当反增伤害,骨折之后,凤静熙的腿,便一直由沈容容亲自护理。

    她想了想道:“东昭每年春天,百花盛开十分美丽,宫里每年都办春花宴,皇后带着皇帝的一群小妾宴请名媛贵妇共赏花景。”说到这里,她抿唇笑道:“没嫁人的就争奇斗艳博个才女、美女的名头,嫁了人的就勾心斗角踩踩对手的痛脚。”说到这里,她八卦地用肩膀顶顶他的:“我以前看小说,女人狠起来比男人还变态。”

    “你不怕?”

    “我?”她指指头上的簪子:“你看这簪子了吗?是以前那个沈容容的,可以拔开,里面藏了三根很细的针,我随便扎对方一下,保证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他想起在别苑,她一针便扎醒了他,而真正的沈容容,虽精通岐黄,若想让那个时候的自己醒来,也已经至少需要扎五针以上。

    他中肯道:“你的医术比你自己说得要好很多。”

    沈容容没有故作谦虚:“我出身中医世家,虽然进大学后专攻临床外科,但家里给打的底子还在,”她看看他,又笑:“看来还没有全丢下。”那日她查出药方有问题后,太医院换了另外的太医来给凤静熙每日问诊,但她已经不敢随便相信,一定要每日亲自替他把脉,加之那个沈容容通晓岐黄,房中医书甚多,她闲了便拿来读,这段时间下来,她已经越来越娴熟。

    凤静熙微微一笑,问她:“你一直说,你会来这里是一场意外?”

    沈容容叹口气:“那天,我和平常一样完成一场十五个小时的手术,大约你们这里七个半时辰足有吧,正准备找个地方睡个人事不省,穿过一楼急诊室的时候,遇到医患纠纷。我看到我师兄被患者家属围攻,就过去救人,糊里糊涂挨了一刀就穿啦。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谁捅的我,等我回去,一定要问个清楚,这个人别落在我手上。”

    沈容容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凤静熙却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微闪,很快又恢复如常,只微微一笑道:“你原来还是个不吃亏的。”

    沈容容笑嘻嘻道:“我喜欢占便宜,不喜欢吃亏。”

    “你喜欢那个师兄?” 凤静熙忽然问道。

    “卧槽,你不要乱讲冷笑话。” 沈容容瞪圆一双水杏眼,像是受到惊吓。

    凤静熙淡淡道:“到了宫里,不要讲脏话。”

    沈容容很惊讶:“你听出这是脏话?”

    他看她一眼;“虽然这一句你讲得有口音,但并不难听出来。”

    沈容容吐吐舌头:“我们做大夫压力太大的时候就会说句脏话……说脏话会被砍头吗?”

    “一般不会。”

    “那什么时候会?”

    “大约对着父皇说的时候吧。” 凤静熙漫不经心地说。

    “我不对着他说就好啦。”沈容容大大咧咧道,说完忽然挤挤他:

    “下次你可以试试。”

    “试什么?”

    “骂脏话。”她挥挥手:“有人干了让你不爽的事,你就骂他。比如你那个弟弟,你遇刺这事儿,我看他八成脱不了干系,虚情假意!”

    凤静熙想不到她居然这样敏锐,只是这事情背后太复杂,他并不想她知道太多,徒增烦恼,便只顺着她的话问道:“骂什么?”

    “比如狗娘养的,比如j□j的。”

    “什么是j□j的?”

    “就是……我们那边一种骂人的话。”

    “这里没人听得懂。”

    “那更好,可以大声骂够本。”沈容容觉得十分得意。

    “如果你骂别人,别人听不懂,有什么用?” 凤静熙提醒她。

    “你怎么老跟我抬杠?”沈容容不高兴了:“那不然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有人让你不高兴的时候。”

    “我没有不高兴的时候。”

    “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值得不高兴的。”

    “原来你从来都没高兴过。”

    凤静熙不说话了。

    沈容容立刻黏过去,在他耳垂又软又热地吹气:“那我喜欢你,你高兴不高兴?”

    凤静熙不自在地动了动,眼看沈容容已经开始咬自己敏感的耳垂,连忙说:

    “那你呢?”

    “我什么?”沈容容心不在焉。

    “你在春花宴上想做什么?”

    沈容容看他一眼,大言不惭道:“我已经才貌双全啦。”

    凤静熙挑眉。

    沈容容慢吞吞道:“我就好好跟在凤静熙殿下身边伺候,争取拔个东昭第一贤妻的头筹。”

    凤静熙一副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的表情,让沈容容十分得意。

    马车一路缓行到宫门口,递了牌子,静王的马车是有特权的,上朝时可以一直行至大殿阶前,所以马车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缓缓驶进皇宫。

    凤静熙与沈容容一同入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每个角落。

    静王夫妻婚姻不睦并不是秘密,王妃沈容容落水失忆后性情大变也不是秘密,甚至沈容容现在与静王的关系有所改善都不是秘密。只是,一贯深居简出的静王凤静熙,竟然带着伤亲自陪王妃沈容容进宫,这件事连皇帝都惊动了。

    于是,皇帝很快传了旨意到后宫,皇帝将携几个皇子、亲近的王公侯爵、倚重的臣子亲临春花宴。

    很多人都不淡定了。偏偏引起一片不淡定的两个人十分淡定。

    凤静熙坐着软轿一直将沈容容送到皇后居住的坤翎宫门口,皇后身边最得力的洪嬷嬷亲自等在宫门口迎接。他替她拢了拢披风,淡淡道:“去吧。我见过父皇回来找你。”

    沈容容什么都没问,信任地点点头,只嘱咐他一句“注意身体,别硬撑。”。

    离开前,洪嬷嬷给凤静熙行礼,起身的时候,无意地看凤静熙一眼,便领着沈容容往里走去,隐隐约约听到她笑着同沈容容说话:“听说王妃殿下前些日子受了惊,如今可好些了?您许久不来,皇后一直惦着呢……”

    坤翎宫里燃着淡淡的暖香,上官皇后手中端着一杯茶已经整整半柱香的功夫却没有喝,她垂着眼睫,保养得非常好的手指沿着杯沿缓缓滑动,不知在想什么。

    珠帘微响,洪嬷嬷领着她最疼爱的外甥女沈容容走了进来。

    皇后微微一笑,放下茶杯,冲她招手:“容容,过来让哀家看看。”

    沈容容走上前去,规规矩矩行礼:“臣妾沈容容,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一把扶起她,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笑着点点头:“嗯,气色不错。”

    沈容容笑道:“托娘娘的福。”一边暗暗观察皇后。

    皇后是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已经有了些年龄,眼角有名贵胭脂也遮不住的细纹,但还是依稀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只是,那双眼睛太平静,看不到精明算计,也看不出渴望,大约因为这个原因,皇后显得十分平和温婉、无欲无求,沈容容知道,这种气质还有另外一个解释叫心如死灰。她忍不住暗暗叹息,深宫果然自古便是一个折损红颜的地方。

    皇后看看她,点点她的额头,似笑非笑道:“看来是真忘了,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规矩过?”

    沈容容羞怯地低下头:“姨母,你就会笑话容儿。”

    皇后笑着将她搂进怀里:“你这丫头。”她摸了摸沈容容的后脑,悄声问:“磕哪儿了?还疼吗?”

    沈容容顿时心里软软的,小声说:“早不疼了。”她看了皇后一眼,谨慎道:“姨母,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您会不会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