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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木小牧二人离开那寺庙,与宁采臣走的相反路线。只是半路木小牧停了下来,迟疑道:“我们明知那人会受到性命威胁,却放任不管,这样好吗?”
丁子湛道:“并不是见死不救,我们能说的话都说了。碰到妖怪,如果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女妖,那是他运气好。
不论他和对方好与不好,都是安全的。若女妖有所图,只要他信守自己一直对外宣扬的操守,女妖也拿他没办法。
狐妖一族,本就是借人心阴暗而得逞心意。他若心不存恶念,自然毫发无损。”
丁子湛这是打定主意不愿意多管闲事了。
木小牧又觉得见死不救不太好,因为功德袋,她都怀了圣母心,只要不是特别反感,就总想着可以上去帮一帮。
这就像是习惯这样,木小牧养成了多管闲事的怪癖,见到了却不出手,心里就一直念着,放不下。
丁子湛叹了口气,道:“算那人运气好,碰到了你。有吧,转回去追上那人,说不定还能挽回。”
只是,那胡三姐像是知道木小牧他们会追来,使了法子掩去了宁采臣的踪迹,同时骗他说木小牧二人是专门来招摇撞骗的假道士。
江湖造假的形形□□人物,宁采臣是知道的,加上胡三姐又是妖,对方有没有本事,她看的自然比自己清楚,因此宁采臣听取了胡三姐的建议,让木小牧二人看见他离开的方向,等走远双方见不到影子了,这才慌乱着改了方向,从另一条路离开了。
因此,木小牧二人扑了个空。
丁子湛站在三条岔路的端口,闭上眼睛闻空气里的味道。
而后睁开眼睛,到道:“从左边这条路离开的,不过那狐妖也有些本事,我如今法力只恢复了三层,勉强可和那狐妖斗个平手。”
木小牧听他如此说,顿时又有了担忧的心思。
她本来以为丁子湛很厉害,毕竟这些日子接触,丁子湛表现出来的很是无所不能,她便以为这所有的妖怪不在话下。
毕竟,木小牧这么长时间以来,遇到的都是些平凡的妖,可以扰乱人间,却没有绝大的本事,因为万物有相克。
现在,丁子湛说他的本事没办法在胡三姐那里全身而退,这关系到生命安危的事情,木小牧自然犹豫了。
丁子湛的关系和宁采臣相比,自然是丁子湛对她更重要,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她凭什么要求丁子湛去冒险。
“算了,生死有命。你说的不错,宁采臣只要没有被那狐妖迷惑,自然一切不要紧。”
木小牧放弃了追上去替宁采臣保驾护航的主意,和丁子湛重新启程上路。
只是,想到再次见面,丁子湛的变化,木小牧终究忍不住开口问他。
“是不是在紫霞观水土不服?”
“为什么这么问?”丁子湛奇怪的看着她。
木小牧搅着手指头,想把心里的话整理一遍,总觉得不好开口。
“你觉得我变了?”
终归还是丁子湛说出了木小牧想问的话,木小牧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并没有特别的情绪,慢慢点了点头。
他心中松了长长的一口气,再看死去的钱巧惠,如此狼狈。想到以往两人的甜蜜记忆,些许的悔意涌上心头。
但这些悔意不足以同他享受富贵的欲-望相抗衡,王生立刻起身将火星撒的遍地都是,房间里的火势渐大,红光透过门窗传到了外面,熊熊燃烧的火焰迸发出极强烈的热浪。
木小牧再次试着冲进钱巧惠的身体,这一次无比的顺利,再没有原主灵魂的情况下,她成功掌控了钱巧惠的这副身体。
王生已经奔出了房门,大声向其他人呼救。
木小牧看了一眼半空中飘着的透明魂魄,转身朝外跑去,她可不能被王生看到,毕竟,钱巧惠已经死了。
木小牧趁其他人过来之前,从后门仓皇跑了出去,直到离钱府很远才慢慢停下了脚步。
钱巧惠的魂魄跟在她旁边,她看木小牧能够使用自己的身体,也试图冲进去,可几次距离身体半寸之距就被弹开,终究不能如愿。
“为什么你能使用我的身体?”
钱巧惠几次不成功,问木小牧原因。
木小牧摇头,道:“你是死去的人了,没有灵丹妙药怎么能复生。至于我,我跟你不同,我可以在新死去的身体里暂住一段时间,但这也是有时间限制的。刚才我见你丈夫偷偷给你下毒,一直叫你不要喝他给的东西,只是你听不到。”
木小牧提到王生,钱巧惠的平静被打破了。
“对,下毒,我死了,我为什么会死?我是他妻子啊,他答应过我爹娘,会好好待我。他明明承诺过的,为什么出尔反尔?”
木小牧见她仍旧执迷不悟,便道:“他不是说了嘛,他被王爷的女儿看上了,想要一直做郡马爷,所以才不要你的。”
“可是我对他那么好,他家破人亡来投奔我爹爹,我们家并无一人嫌弃,甚至我还嫁给了他,他为什么还要这般对我?”
钱巧惠的哀嚎在夜晚时分听起来格外渗人,不过好在这里没有旁人,有人也听不见她的哭泣。
木小牧见她这样伤心,便道:“那你想报复他吗?我借用了你的身体,可以帮你做一件事,就当是报答。”
木小牧不担心钱巧惠的答案,如果她不恨这个害了她性命的男人,仍旧痴心不悔,她也不需费神让自己受累。
原本透明状的魂魄,因为木小牧的这句话而笼上了黑色,四周的风开始动了,牵动着阴森森的寒意,钱巧惠憔悴的五官突然涌出了鲜血,可怖的红色顿时染满了她全身。
“我今来投奔伯父伯母,还望伯父伯母收留,终生不敢忘恩德。”
“巧惠,你我从小指腹为婚,我立意要娶你为妻,终我一生,爱你,护你。你可愿意?”
“巧惠,我家中败落,投奔至你家过活,你可嫌弃我身无分文?你若不嫌弃,我必不负你!”
“爹娘,君子一诺千金,女儿和王生的婚约本是长辈定下的,如今怎可因他家中败落而失信于人。女儿愿嫁他为妻,做王家之妇。”
“巧惠,你放心,此次入京,我定考取功名,风风光光的接你做官夫人,看谁还敢小瞧我们。”
“相公,家里的事情你不要牵挂,我会在家等你的好消息。”
“娘子,为夫不得已,已娶了三王爷的女儿,若是他们知道了你的存在,我们都会受到王爷的惩罚。你曾说过,为我做什么都甘心情愿,你就当救救我,安心的死了吧。”
……
过往的种种如云烟,那些好,那些情,如今全都化作飞灰,最后组合成了王生那张虚情假意的脸。
直到最后,他还在演一个好丈夫,哪怕亲手送她去死,他的言语都带着读书人的缱绻柔情。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我要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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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做鬼的时间越来越长,木小牧知道的也就越多,她的情况跟别的鬼还不同,因为不是这个时代的魂魄,木小牧可以借用别人的身体做一段时间的人。
如果那人没有死,她只能寄居在体内做养魂场所,并不能支配对方的身体。
如果对方死去,她能够完全占用,做一个真正的人,白天可以出现在阳光底下,嬉笑玩耍。
但是这样的好运持续不了多长时间,毕竟是死去的身体,最多三个月,她就需要重新换一个寄居场所。
如果没有身体,她的魂魄会渐渐散行,到那时,就真的是魂飞魄散了。
木小牧凭空从人变作了鬼,如果连鬼都做不成,她不是更加悲剧。
所以,无论如何,木小牧都想活着,活下去。
在找到回家的方式前,她必须保证自己活着。
钱巧惠的魂魄最终被鬼差带走了,木小牧答应她,为她报仇。
王生在钱巧惠死后,撒谎称钱巧惠病发碰倒了灯烛,他当时慌张出去找帮手,谁知回来就没了妻子的身影。
王生做贼心虚,他明明亲眼看着钱巧惠中毒身亡,不过出去叫人的功夫尸体就没了,怎么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敢在这里停留下去,连夜吩咐底下人收拾包袱,但依旧装着担忧的样子,带着翠儿三个钱家仅剩的奴仆找了一通,没有钱巧惠的消息,又拿出有命在身,不能过多停留的借口,急忙忙的奔赴京城。
至于翠儿等,他将三人留下,说是帮着寻找钱巧惠,有消息了再通知他。
然而转身就找人将钱家的房子霸占了去,作为钱家的仆人,没有主家,自然只有被欺压的份。
王生解决了这件事,安心离开了太原。
距离当夜事发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王生早已到了京城。
木小牧跟随而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打探王生的日常行动路线,如今,她要出手了。
【第三章】
三王爷的独生女儿乃是庶出,因为是府里唯一的姑娘,加上三王爷的原配正妻性子和顺,温婉贤淑。只要府里的孩子懂得本分,她都能好好待他们。
因此这位郡主娘娘是娇养着长大的,脾气自然带着些许的骄横。
她看上了白衣出身的王生,虽然身份上不对等,但是王生画画的天赋好,人又温柔体贴。对上级能逢迎拍马,对待下人也温和有礼,很快在皇帝那里也得了称许,赐了他一个空有官衔没有实权的文职名头。
这样一来,王生同郡主一起,也算是身份勉强合格了。
王生同郡主做了夫妻,时间一长就发觉,这个他为了富贵巴结上的妻子,完全无法达到他心目中妻子的标准。
不够温柔,不够体贴,不够听话,一点都比不上钱巧惠的贤淑。
此刻王生开启痴情模式,开始怀念起亡妻来,不过很快他就将这念头掐掉了,因为他想起了钱巧惠莫名失踪的尸体,无端的生出几分冷意来。
郡主这里不能待,王生便从京城某处找了一所僻静的院落,买下来当做自己绘画读书的地方,取名闲情斋。
偶尔和同僚朋友去勾栏院听戏唱曲,带一二个红粉知己来闲情斋说说字画,谈谈古今,日子好不快活。
渐渐王生忘记了他在太原的事情,真正把自己当做了王爷府的郡马爷。
这日又和几个朋友去听曲,晚间饭罢,尽情欢笑了一回,这才蹒跚着脚步往家走。
他白日里同郡主闹了个不愉快,晚上不欲回王爷府,便将身边的小童唤来,着他回去跟郡主报备一声,只管挑好的说,今晚无论如何是不回去了。
小童一走,便只有王生一人。
街道两旁早已熄了烛火,只剩下两三盏灯光透过纱窗,伴和着头顶的明月,冷冷清清。
冷风一吹,王生酒热之气吹散了几分,眼神清明了些许。
巷子里的青石板反射着月光,一路望向前头,有袅袅的青色白烟阻隔了视线,如同通往地狱的黄泉之路。
邦邦的更鼓隔着几条街传了过来,打更人的喊声似被一层薄薄的膜隔住,悠远而飘忽,听不甚清楚。
王生打了个冷战,忽而生出几分怯意,脚下的步子不由地加快。
不想,拐角时,忽听得阴影处有细细的哭泣,时断时续,在这样冷清孤寂的夜晚,这细碎的哭声无疑加重了恐怖的氛围。
王生若是清醒的,只怕抬脚就要离开。
然而此刻他半醉微醺,胆子到比以往更大了,加上才从胭脂粉堆里出来,脑子里的旖旎还未散去,只当月下来一场艳遇,也未尝不是美事一桩。
循着哭声寻去,远远见着一女子缩在角落里,屈腿环胸,头埋在两腿上,肩膀微微抖动。
“小姐?”
王生话才开口,就见那女子浑身一僵,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他。
只见这女子不过妙龄,柳叶弯眉,皮肤白嫩,一双眼睛乌黑晶莹,如同上好的玛瑙。嫣红的嘴唇因为恐惧微微张开,楚楚可怜的样子,令人不由地心生呵护。
这样漂亮精致的五官,就像精心描绘出来的,缺一分都是遗憾,组合在一起才是完美。
王生自然被少女的美貌惊艳了一把,不过是仗着酒意好奇过来瞧一瞧,谁想他的运气会这样好,碰到这样一位绝色的美人儿。
王生生怕惊吓了她,于是更加放软了声音,他本是读书人,故作姿态时一举一动,确实儒雅万分。
加上王生长得也是一派风流倜傥,稍稍的示好就能轻易虏获无知少女的芳心。
“小姐,夜深时分,你一个姑娘家,为何在此伤心哭泣。万一碰到不法之徒,可怎么办?”
王生脸上全是对少女的关切,并无半点亵渎的意思。
少女果然放下了警惕,肩膀微松,半抬着头,眼泪汪汪,咬着嘴唇道:“我,我是逃出来的,爹爹好赌,欠了许多的银子,家里拿不出钱替他还赌债,他便将我卖给徐员外做第八房小妾。
那徐员外的年纪都可做我爷爷了,我不愿意,便私自逃了出来。如今无处安身,又想到被他们抓回去,定然难逃一死,悲从中来,只能流泪。”
王生见少女漂亮,已生爱慕。又听她这样诉苦,便问道:“我家离这不远,你若信得过我,不如委屈暂时住在我家。”
少女听他这样说,立刻露出喜意,从阴影处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