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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天又闷又热,康阳城前阵子发了大水,朝廷刚遣了官员赈灾,如今一切在井井有条地恢复。
不过也因大水的关系,康阳城近来蚊虫奇多。
江满关了窗户前,望了眼天色,说:“少东家,您瞧瞧这天,看样子再过几天又要下大雨了。到时候雨一下,水路陆路都不好走,若不是康阳城之前的大水,现在我们都到青州了,没个七八天都能回到绥州了。”
他说完,又转过身,发现他们家的少东家端坐在书案前看信。
江满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少东家在看什么。
约摸是半月前,殷姑娘回了信,他们少东家便开始每天看几遍。早上起来一遍,晚上睡前一遍,若有得闲的时候,还会再来一遍。
他真真是恨铁不成钢。
以前觉得少东家温吞,现在是觉得少东家太过磨蹭。早些时候,永平那位侯爷与殷姑娘起争执时,那会少东家就该趁虚而入,软的不成来硬的呗。现在可好了,人呢,到了永平,完全是把人送到穆阳侯身边了。那位穆阳侯又跟狼虎似的,送到嘴边的哪里还有骨头剩下的理?
瞧瞧,现在看着孤零零凄惨惨的字又有何用?
他说:“少东家,我觉得现在还来得及的。”
上官仕信微怔,问:“什么来得及?”
江满道:“去永平呀!康阳城离永平不远,快一点的,三天就能到。少东家现在就去永平把殷姑娘给抢回来。殷姑娘去永平那么久了,永平那边也没传出穆阳侯要大婚的消息,反倒是跟李家姑娘的婚事传得越来越烈,可见穆阳侯也没那么喜欢殷姑娘,殷姑娘那性子哪里是能给人当小的?家世又一般,搁在我们上官家里,又有核雕的声望,嫁到我们上官家,我们上上下下还不把她当菩萨拱着?依我看,少东家您马上启程去永平,直截了当地表达心意。”
江满说得起劲,直接拍上了手:“说不定咣当一声,殷姑娘就开窍了,意识到穆阳侯算个什么东西,哪里有我们少东家好?”
上官仕信听了,哭笑不得。
他道:“江满不得胡说,她是个极有主意的姑娘,行事判断她都有分寸,跟穆阳侯没关系。”他轻叹了一声,又道:“她拒绝过我了。”
江满着急地道:“那就再来啊!少东家,一次不行便来第二次,就跟你雕核和做生意一样,第一次不行第二次再来,第二次也不行的话,那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总有成功的时候。”
上官仕信道:“情之一字,与雕核,做生意都不一样。”
江满没辙了,只好嘀咕:“说不定穆阳侯便正在用我这个法子,殷姑娘跟少东家其实是一样的人,心里最是看重核雕,找到突破口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摸索,咣当一声,便得到胸腔里的那颗心了。”
上官仕信没再搭理江满,又低头看信。
江满自觉无趣,心灰意冷地表示要出去买第二天启程的装备。待江满离去后,上官仕信的手指摩挲着信笺,心口堵得厉害。
阿殷给他回了十张信笺,第五张的信笺末尾,阿殷写错了一个字,后来被划掉了,新字显然不是阿殷的字迹。
阿殷喜欢写行楷,端正之余又有几分飘逸,像她本人那般,温和不失坚韧。
而新字迹苍劲有力,也是行楷,但一撇一捺一勾一点无不彰显字迹主人的沉稳与霸道。上官仕信一眼就识破了是谁的字迹。
江满回来时,发现少东家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的夜空。
他问:“少东家在想什么?”
上官仕信倒也实诚,说:“想她。”
江满唉声叹气的,说道:“少东家你和殷姑娘是同样的人,都……”话还未说完,便被上官仕信打断,他道:“不一样,她是个特别的姑娘,有胆量亦有勇气。”
江满说:“少东家亦有胆量和勇气。”
上官仕信摇摇首,道:“不一样。”
“不一样?”
上官仕信道:“她若是我,如今恐怕便不会在康阳城里忙碌着家里的生意了,而是该在永平的殿宇里,向皇帝讨一个公道。罢了,不多说,今晚收拾收拾,明天绕路去永平。”
江满听得一头雾水,直到末尾才诧异地道:“去永平?少东家想通了?”
“哪有想通一说,只是想见她了。”话锋一转,又道:“顺道让某人心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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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茗县主被罚闭门思过。
一个月后,在几位兄长的求情之下终于得到苏将军的松口。让月茗县主闭门思过反省,显然没什么作用。在屋里的一个月,月茗县主想得最多的还是自己的愤怒。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出了门,直接去穆阳候府,找沈夫人苏葭哭诉。
眼眶一红,鼻头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沈夫人打小疼爱这个侄女,瞧她哭了,哪会不心疼,当即喊了身边的嬷嬷给她做好吃的点心。月茗县主才渐渐破涕为笑,边吃点心边提起阿殷。
她也晓得在沈夫人面前提阿殷没什么作用,可她如今讨厌阿殷得很,巴不得在每个认识自己的贵女面前都说一遍阿殷的坏话。
有些脏水泼多了,便也成真。
月茗县主说完了,心情舒爽不少。恰好这时李蓉过来陪沈夫人说话,月茗县主一见到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上一回玉成公主胸有成竹,结果还是坏了事,最后还把她给赔进去了。她闭门思过一个月,玉成公主倒好,跟个没事人似的,明明算计殷氏的事情她也有份的。
李蓉倒是聪明,一早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沈夫人乏了,在嬷嬷的陪伴下回房歇息。李蓉也准备告辞。待沈夫人一离开,月茗县主喊住她:“我听说殷氏要开什么茶肆了?”
李蓉听她提起殷氏,脚步一顿,道:“是又如何?你还想再被罚闭门思过?”
语气轻飘飘的,立马踩着月茗县主的痛脚。
她道:“我就不信治不了她!”
李蓉说:“别说我没提醒你,你闭门思过的这一个月永平发生了不少热闹的事,件件桩桩都离不开殷氏,她茶肆开业请动了好几位朝中官员,其中一位便是你的二表嫂的父亲。你要去找碴,怕是还没开始便被你爹发现了。”
月茗县主冷哼一声道:“谁说我要找碴,我不找!我就问你一句,她明天的那劳什子茶肆开业你去不去?”
李蓉笑道:“去了又如何?”
月茗县主道:“去了让你看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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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蓉回府后,桃敏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说道:“蓉姑娘真的要去?桃敏总觉得县主又要惹事了。蓉姑娘,县主惹事了她好歹有个当将军的父亲和几个疼爱她的兄长帮忙收拾烂摊子,再不济还有沈夫人呢,沈夫人若也不行,还能求穆阳侯。可若姑娘被月茗县主牵连了……”
后面的话桃敏没有说出来。
她家姑娘能有今日着实不易,虽然也是家里宠着的,但也不像月茗县主的那种肆无忌惮的宠爱,到底要顾虑的东西多。
李蓉其实也在犹豫要不要去,说不想去吧,那是假的,有月茗县主当刀子使呢,她自己一方面能看热闹,一方面还能撇得一干二净,就怕月茗县主不长脑子,闹起来损了她的名声。
李蓉想了想,说:“把逐音叫来。”
这段时日以来,这个叫逐音的侍婢帮了她不少忙,确实是个有点慧根的姑娘。有时候看事情倒也犀利,不枉她升她为二等侍婢。
李蓉将事情与逐音一说。
逐音微微一笑:“蓉姑娘,奴婢有一事不明,从蓉姑娘口中听来,殷氏不过是绥州的一核雕技者,来了永平又何来这么大的能耐?若说她有本事,她也确实有本事。可她就算有再大的本事,西京兆尹又怎会落了月茗县主的面子?一个是稍微有本事的核雕技者,一个是受了天家册封的县主,莫不是那殷氏背后有什么人?”
李蓉道:“是大理寺卿吧。”
李蓉也是觉得殷氏背后有人,可却不知到底是何人。后来金升的事情一出来,李蓉便觉得应该是金升。她才不信殷氏的核雕能神奇到这个地步。
若是金升的话,那一日西京兆尹的事情也能解释得通了。
西京兆尹有个案子在金升手里压着呢。
逐音说:“明日殷氏的清辉楼开业,此事颇是隆重,殷氏背后的那位大人想必也会到场吧。奴婢以前曾经在绥州待过一段时日,依稀记得有一回殷氏的妹妹遇险,当时几乎出动了半个上官家的人马。还有之前恭城的斗核大会,听闻曾经出过意外,但最后都被无声无息地压下了。”
桃敏道:“斗核大会?咦,蓉姑娘,侯爷当时不也去了吗?”
李蓉瞪了眼桃敏:“跟侯爷有什么关系?要跟也是跟上官家有关系。我决定了,明日我与月茗去看看那位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