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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唔、唔唔……”在舱体内冻晓似乎传来了一声不适的呼痛,不过他反而自己高声说道:“没关系的!请继续。只是提取的时候有点头疼而已。已经习惯了。”
风雅短暂的闭上了眼,再次睁开时,迷雾笼罩了这双曾经坚定的眼镜。但是她仍然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就如□□纵了般,手有些颤抖、步伐也有点扭曲,但她仍然迷迷蒙蒙的继续这样做着。她从抽屉里找到了一副耳机,戴在了自己头上。随后翻出了冻晓中继器里储存着记忆信息的文件。
她打开了另外一份,她从系统中最大限度回复的冰黎的记忆的备份,虽然只能恢复到93%左右,缺失的是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拷贝了冰黎的记忆到冻晓的中继器里。
手有些颤抖,但是还是在【注意:信息缺失,人格及记忆系统紊乱,是否要继续的?】的选项下按下了确认。
【拷贝中】
【人格缺失,以当前中继器补足。记忆缺失,忽略。】
【正在融合记忆,请稍后,剩余七小时】
她听到了闷闷的惨呼声,还有碰撞声,就如肉体撞在冰冷的墙上一般的声音。很快,这种声音就消失了。她将耳机里的音乐声继续开大,直到耳膜都有些疼痛,欢快的音乐充斥着她的脑袋,可只如最强的噪音。
风雅关掉了耳机。在短暂的耳鸣后,她感到周围安静极了。她就这样呆呆的坐在操控台前。
不知过了多久,风雅缓缓地趴在了系统的操作台前,她只是因为久坐而感到疲劳,却一点也没有困意,甚至也没有后悔与愧疚,只有无限上涌的孤独与茫然,笼罩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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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晓其实并没有感到生理上的疼痛。在他有所感知之前,精神就已经被更大的威胁所麻痹了。
就如一滴清水掉进海洋里。作为那滴水,组成它的分子还在,只是扩散到广阔的海洋中,不知何踪。各类杂质混杂进来。因为熵增原理,重新将那滴水复原只剩下了微积分里无限小的可能性的。
不可逆的,他被污染了。
掉入更大的泥池。身边充斥了无数的记忆。冻晓“看到”了所有的“那个人”,那个人从出生、学习、恋爱、反抗、奋斗,一步步走向生命的尽头,被实验利用,再次在这里醒来,充沛的希望,一步步走向进化的巅峰,然后死去,但是在死去前,却得到了救赎。
这就是冻晓自己的记忆,他能感觉到这点,感觉到一切的悲欢。
可是,这不是他的记忆,他也能够同样清晰的感到这点。因为他是冻晓,他是出生在晨冰岛的冻晓,他是从小被教导为风雅女神救下的一位魔物,收为了普通管理者。他自然是知道光明神冰黎的,那是另外一个人,女神会用怀念的目光、温柔的语气讲述他的故事一个人。那是另外一个人!
但是,这点属于他的灵魂的部分,要被那个更久远、更强大、更之前的记忆压得喘不过去来。
无限的窒息感,犹如地狱的苦楚。从脊髓深处传来的寒意。脑内每一根神经都顺序地被电击重设。巨大的空洞和恐惧。
我从哪里来?地球?晨冰岛?
我到哪里去?作为进化之光?或者是奇迹的守护者?
我是谁……?
灵魂被利刃刮开,强行塞进了什么东西。这么做的,是风雅女神。伤害了她的是“我”。伤害了“我”的是她。她是无数次祈愿要拯救“我”的恩人,也是视“我”如无物残害“我”的仇人。
灵魂被切开、被碾碎、被反复重构、被随意玩弄。
绝望在每一个细胞里生根。然后被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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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了。
系统显示着红色的字样。闪烁在空间里的是不详的、却也代表激情的红光。
“冻晓”从机舱中跌跌撞撞的走出来,他浑身都被汗湿透,头发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他咳嗽了几声,手左右摆动着,碰到了桌子上的水杯,他粗暴的拿了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大口的喘着气,最终,慢慢将肌肉放松下来。
风雅看着他。
他也看着风雅。
“你是谁。”
风雅轻轻问道,其实她已经知道结果了,可她还是那么问着。
“我想问你这个问题。”冻晓说道,“风雅,我是谁?”
“如果记忆和人格的数据合并来看,是87%的冰黎,13%的冻晓。”风雅疲惫、无力的道,“你的意志力比我想象的强。尤其是人格的部分,而且看起来表意识……还是冻晓的。”
“人格是没办法一分为二的。完整的冻晓的人格,和残缺的、甚至会变成暴走的冰黎的人格相比,当然是冻晓的比较稳定,系统会怎么选择,你应该现在也清楚了……”冻晓说道,“以我的主观来说,我在这里生活了……百年。然后被抛入了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体会了另外一个人的生活,然后又被抛到了这里的‘过去’,体验到了光明神的生活,然后,我又回到了此刻。……好久不见了,风雅。但是,复活冰黎,是做不到的。”
风雅嘴边的笑有些自嘲的意味:“呵……奇迹没有出现……失败了呢。”
冻晓的嘴边露出了一丝笑容。可是,眼底却全是苦涩。
“对不起。”他轻声道。
“不必。”
“你甚至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说对不起。风雅。”
“我不需要知道。”风雅站起身来。
但冻晓却走到了风雅身前,拉住了她,这是冻晓绝对不会做出的举动,这也是冰黎绝对不会做出的举动。冻晓的神态几乎难以维持,痛苦、自责、愤怒、悲哀与爱怜先后出现。
“是因为冰黎从来没有看出过你的异样,是因为冰黎在最后强行把那么沉重的负担抛给你,是因为冰黎不够坚强……没有在发觉你的真相的那一刻保持住内心的希望。”冻晓一字一顿的道,“也是因为,冻晓从来没有发觉你的异样,顶着冰黎的身体,以天真无邪为借口,对你说出了那样的话,推你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风雅痛苦的闭上眼。
“但是,”冻晓的下颌在颤抖,他的声音却仍然十分沉着,“冰黎和冻晓都死了。原谅他们吧。风雅。”
他放开了风雅。
风雅再次跌坐在椅子上,她用手捂住了脸,但并没有哭泣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总是这样……”
在片刻后,她问道。
冻晓没有回答。
“告诉我。你知道答案。为什么总是这样?”
冻晓沉默着摇了摇头。
风雅抬起头来,问道:“为什么你不责怪我?”
冻晓轻轻笑了一声。片刻后,他说道:“已经早上了。该去第五殿了,殿主。”
风雅定定看着他片刻,深呼吸着,然后微微的点了点头。她站起身来,步伐仍然有些虚浮,几乎是机械式的向外走去。她的嘴角抽动了下,她没有回头,自行向着幽深的地底通道的尽头走去,就像是她千百年来独身一人的走过这条道路一样。
但这次冻晓追了上去。
*****
第五殿里所有人都肃静着。哪怕殿主和冻晓神侍已经迟到了片刻,但没有一个人离开自己的位置。
究其原因,是因为即便殿主没有来,殿主的座位上也坐了一位人,她正用冷漠的眼神扫视周围,用手轻轻扣着椅背,似乎等得并不耐烦。
没有人质疑她的突然到来,而她的行为,也绝不是僭越。
芙蕾女神坐在第五殿正殿的殿主座椅上。她的身材明明娇小,但此刻却翘着腿,向后偏着身子,居高临下的统御着四周的一切。
“来得可真慢喏?路殿主。”
路风抬头便看见芙蕾女神正看着她。在寻常见面时,她们总是会扮演好彼此的角色,不会让自己的演出超出角色的范畴。因此路风便半跪了下来,犹如殿主参见神明般的行礼。
“免吧。”芙蕾懒洋洋地道,“其他人都出去。我有话单独和路殿主谈。——哦,对了,冻晓神侍也请留步。呵,虽然我想,你本来也不会走。”
在其他人都退下后,芙蕾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高台上俯视着风雅,在从身后高窗射来的晨光里影子拉长,几乎要伸到风雅的脚下。她的视线也如同自己的影子,想要彻底的压倒风雅般,犀利起来。
“果然,最后失败了?”芙蕾嘲讽般地道。她侧了侧身子,目光打量着冻晓。
风雅站在她身前的低处,抬起头来:“你一直都知道吧?冻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