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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仁声音低沉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接收了爵位,这所宅子和那些赏赐,公主会怎么看你?”
“一个只顾追名逐利的无耻混蛋。”
“你是为了我和兄弟们才回长安的。你可以把你的苦衷告诉她,消除这种误会。”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看似绝望,又像是宽慰的笑:“我需要这样的误会。”
梅仁皱眉道:“什么?我不明白。”
他摇摇头:“你不需要明白。我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情况,对任何人,你都不能提起我和公主的事,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另外,我对令月的感情,这个布偶,今晚的谈话不能向令月透露半个字。若你没有做到,不管是何时,不管你身在何处,为何要这样做,我都会亲手杀了你。”
见袁一神情严肃而冷峻,声音低沉而冰冷,梅仁知道这不是玩笑,而是警告,他骤然感觉每个毛孔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心被一只冰冷的紧紧捂住,只要他提出异议,这只手就会无情地将他的心捏碎。
神情紧紧的梅仁,暗暗地吸了口气道:“我我知道怎么做。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
袁一点点头,轻轻“嗯”了声,而后,拿起手边的酒坛,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良久过后,见沉默不语的梅仁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袁一便用脚踢了踢他,道:“发什么愣,喝酒啊!”
梅仁“哦”了声,拿起金壶浅浅的喝了口。
袁一想起韦杏儿的事,便问道:“之前,你说韦姑娘出嫁了,她嫁给谁了?”
听到问话,梅仁的神情顿时变得忧伤起来:“她嫁给了太子李显。”
“什么?”他显然被惊到:“这么说,她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将来可能成为皇后?”
梅仁的神情越发伤感:“嗯。”
见状,袁一安慰道:“我虽然与韦杏儿不算太熟,可以我对她的了解来说,她绝不是一个甘于平淡的人,她爹韦衙丞更是如此。”
说着,他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道:“所以,她才会采选进宫,她所求的无非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现在,她的愿望算是达到了。你要明白一件事,你需要的是一段真挚的感情,而她需要的是权势地位。你可以一切以她为中心,可她要的是光耀门楣,做一个让韦衙丞满意的好女儿。你们有这么多差别,就算她没有进宫,你们也难有结果。”
对他这样的判定,梅仁不满道:“你怎么知道没有结果?韦衙丞势力眼,我可以做出一番事业给他看。我和杏儿之间有差别,我可以迁就她,直到她满意。”
他喝了口酒,不紧不慢道:“就算你做出番事业,能比得上储君这份职业吗?你愿意迁就她,可她愿意接受你的迁就吗?两厢情愿,才叫爱情。一厢情愿,成了叫被迫,没成叫妄想。你觉得非她莫属,是因为你连她的手都没牵过,她一直活在你完美的幻想中,可人无完人。如果回到现实中,你发现她有很多缺点,可一点都不觉得厌恶,反而觉得很可爱,那才算真爱。”
梅仁抱着金壶,神情沮丧道:“我看来,杏儿就是一个完美的人,我想不到,她能有什么缺点。难道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我并不是真的爱她?”说着,他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袁一,问道:“莫非你觉得公主不完美,你能看到她的缺点?”
袁一将酒放到嘴边,本要喝上一口,可听到梅仁的问话,他便将酒坛放下,一脸认真道:“她?当然不完美。”
梅仁又问道:“说说,她有什么缺点?”
“她脾气大,性子倔,爱吃醋。不能说她不漂亮,不能说她的不好,不能否决她的想法。就算再累,也要陪她说说话,不然,她会说你不重视她。就算你再烦,也要对她甜言蜜语几句,不然,她会说你不在乎她。就算明明是她错了,也要说是你错了,不然,她会冲你发火,甚至把你踢下床。”
“你这哪是在说缺点,明明就秀甜蜜。”说着,梅仁突然大哭起来:“你这样一说,让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你太狠了!”
袁一耸了耸肩:“我可没有。一个大男人哭,多难看,别哭了,喝酒!”
梅仁抹了把泪拿起金壶,却发现里面已经没有酒了,他又嚎啕大哭起来:“我把酒都喝光了。没有酒了。”
袁一满脸嫌弃道:“爷的!你的眼泪怎么比一个娘们还多?我再给你倒一点,求你被哭了!”说着,他晃晃悠悠地起身,抱着酒坛迈着醉步走到梅仁身边。
梅仁慌忙止住哭声,揭开壶盖,袁一捧着酒坛倒了许久,也没掉出一点酒来。见状,梅仁又嚎啕大哭起来:“你没有酒!你骗我!”
袁一明明记得,刚刚酒坛里还有酒来着,这一下怎么就空了?他纳闷了片刻,放下酒坛道:“我再去拿坛酒来。”
梅仁点点头,指了指屋后的长梯:“我刚刚在那儿放了把梯子,你可以用梯子爬下去,再把酒从梯子上滚上来,我在这里接应你。”
这时,袁一已走到房檐边,听到梅仁说话,他摆了摆手:“我还用得着梯子,还用得着你来接应吗?”
说罢,他飞身而下,可还落地,就因控制不当,直接从半空中摔下,摔了个狼狈的“倒栽葱”。见此,屋顶上的梅仁颇有些幸灾乐祸道:“摔了吧!说了让你用梯子,非得装潇洒。”
袁一慌忙从地上爬起,指着前方,恶狠狠大喊道:“闭嘴!”
“我在你身后,你在吼谁啊?”
听到这话,袁一眯着了眼,只见四周的景物都隐没在迷蒙的月色中,便喃喃道:“明明就在那儿。那家伙一定是喝得眼花了,懒得理他,拿酒去!”
这是,袁一抱了坛酒回到屋顶,见梅仁正目光呆滞望着远处发呆,袁一走到他身边坐下,问道:“在看什么?”
“不知道。”
“哦。”袁一刚问完,好像忘了刚才的问话,又问道:“在看什么?”
“不知道。”
“哦。”这次,袁一又忘了刚才梅仁说了什么,便问道:“你刚才说,在看什么来着?”
梅仁转头看向他,一脸不耐烦道:“刚才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他想了想,点点头:“哦。”说罢,他抱起酒坛,拔开红绸裹着的酒塞,看了眼梅仁身边的金壶道:“把那个夜壶拿来,我给你倒点酒。”
梅仁拿起金壶,不快道:“夜壶?你看它那里像”说着,他突然像发现什么似的,一脸不可思议道:“这仔细一瞧,这壶身,这壶口跟我用的夜壶,还真是一模一样。”
“我看它就是一把夜壶。”
梅仁摇摇头:“你看这金壶上镶了多少宝石,有哪个傻瓜,不用这样好看的壶喝酒喝茶,而是用来尿尿?壶嘛,都大同小异,我看一定是,以前别人嫉妒贺兰敏之,就照着他喝酒的这把金壶,造了很多类似的夜壶,以泄心头之恨,就像我现在用的夜壶。”
若是袁一没喝酒,一定会说梅仁这时歪曲事实,可此时,他却认同道:“这样一说,好像有那么点道理。无所谓了,来喝酒吧!”
梅仁点点头,将金壶递给他。
待他把酒倒好,上下打量了梅仁一眼,夸赞道:“我记得,以前你酒量很浅的,今晚,喝了这么多,也没醉,真有你的!”
梅仁傻傻一笑,连连点头道:“是啊!真有我的!不过话说回来,我之前在听风阁时就喝了不少酒,上屋顶时,就感觉有些晕乎乎。可没想到,现在喝了这么大一壶,竟然头也不花,眼也不晕了,而且,整个人都特别高兴,忍不住想要大声的笑出来。”说罢,梅仁哈哈大笑起来。
见状,袁一摆了摆手:“别笑了。听到你这声音,别人还以为是哪家的狗被掐住了脖子,喘不过气来。”
梅仁止住笑声,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狗?掐住脖子?喘不过气?这段时间你就像吃了苦瓜的怨妇,这一下子变得这么幽默,我敢肯定,你是喝醉了。”
他皱眉道:“吃了苦瓜的怨妇?什么意思?”
梅仁回答道:“就是又苦又怨又愁又闷又烦的的什么来着?我重头再来一遍,就是又苦又怨又愁又闷又烦的”
见梅仁一直循环说着这句话,袁一颇感纳闷道:“他怎么一直重复这句话?他刚才说我醉了,怎么可能?”
说着,袁一看了眼倒在一旁空了的酒坛,道:“就凭这一坛酒,就算它是玉液阁的清泉,也不可能慢着,玉液阁的清泉,难道我是真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