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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的天空骤然下起倾盆暴雨。
高架桥上,一辆劳斯莱斯和一辆跑车就像是两头争斗的野兽疯狂地撕咬在一起,碰撞出激烈的火花,穿透了淅沥的雨幕。
救护车刺耳的鸣叫声伴随着狂风暴雨一起呼啸而至。
紧急刹车后,一群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匆匆忙忙地下车赶往失事的轿车旁。
昏昏沉沉中,靳子琦感觉充斥了汽油和血腥味的空气被驱散。
她困难地撑起眼皮,只依稀看到一双干净的手伸进车里,她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别怕,很快就没事了。”
额际滴下的血液粘稠了她的睫毛,也模糊了她的视野,一片朦胧血色。
她被那双手小心翼翼地移出撞得不成样子的轿车,然后轻轻放在担架上。
她听到医护人员紧急地喊着:“快来救这个男的,快点!快点!”
脑海里还残留着宋其衍抱住她的画面。
在最危险的时刻,他把车头转向了她那面,把自己的位置暴露在了外侧。
他紧紧地抱着她,紧得似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从没那样认真地看过她,他对她说:“靳子琦,闭上眼睛。”
他说得过于平淡,似乎想要纾解她内心迅速凝聚在一起的恐惧。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听他的话,她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双眸,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只有她的倒影,除此再无一物,那样的眼神太过清澈却也太过沉重。
在最后的那一瞬间,他决定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她!
在那样剧烈而疯狂的撕咬撞击来临之际,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这样为了她而不要命的他。
人生第一次,她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和这个男人一起好好活下去!
靳子琦挣扎地想从担架上抬起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却又摔了下去。
“别乱动,医生还没帮你检查!”医护人员轻柔小心地按住她的双肩。
“快,抬担架过来,还有氧气罩,快!”车外隐约传来焦急的呐喊声。
靳子琦想要推开医护人员,只是遭到一次次的阻止,她偏转过头,透过缓缓合上的救护车门,她看到了滂沱大雨中的恍惚的白影。
还有,被那些白影簇拥着抬进另一辆救护车的一个血淋淋的男人。
救护车的门紧紧地合拢,消毒药水味溢满她的口鼻间。
她感觉到有一个冰凉的柔软东西正在擦拭着她额头的伤口。
在视线里那道白色身影要离开之际,她用仅剩的力气抬起右手,握住医生的手,半涣散的眼睛望着他,“先去救他……”
说完,不等一车医护人员有任何反应,她就先闭上眼失去了意识。
……
靳子琦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白茫茫布景。
额头传来的刺痛提醒着她那场车祸并不是噩梦,而是真实存在的记忆。
她听到病房外迅速走来走去的脚步声还有医疗器材相碰发出的响声。
消毒药水的味道一直未从她的呼吸里散去。
用无力的双手撑起自己的身体,靳子琦四下张望,偌大的病房除了她再无第二人,根本没有宋其衍的半个影子!
靳子琦捂住胀痛的头,她只大概记得在两辆车撞上的时候,车内的安全气囊弹了出去,她昏厥过去的时候只听到宋其衍一声压抑痛楚的闷哼。
心中的惶恐就像是黑色的幽灵张开嘴将她吞噬入腹。
她掀开身上的被褥,匆忙之中想下床,却因为颤抖的双腿而跌倒在地上。
地板的冰冷透过湿漉漉的衣衫渗透进她的肌肤里,钻入她的骨髓。
带给她的除了寒冷还有无止尽的害怕和不安。
额头刚刚愈合的伤口因为她剧烈的运动而重新裂开渗出血丝。
她扶着床沿困难地起身,强压下战栗的痛楚,踉跄地跑出了病房。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里?你的伤口还没包扎好!”
无视了迎面而来的护士的阻拦,靳子琦飞快地奔向询问台。
她的长发不再如以往柔顺,被泥水和血渍凝结到了一块。
刚路过一个亮着绿灯的手术室,手术室的门就豁然开启,浓重的血腥味飘出来,闻到这股熟悉的味道,她再也抬不动双脚。
她缓缓地转过头,望着那幽暗的手术室,目光有些呆滞的茫然。
一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率先走出来,急匆匆的,他一边疾走一边冲身后的手术室焦急地喊道:“准备把病人送去三楼手术室,那里有所有需要的设备,快!”
医生戴在手上的医用手套沾满了鲜血,还有一两缕正粘稠地往下滴。
落在白洁的地板上,汇聚成一颗妖冶夺目的血粒子。
在医生疾速地越过怔愣的靳子琦时,他的手术褂被一只纤瘦的手拉住,有些急躁地低头,就看到一个浑身狼狈的女人。
“医生,他是不是伤得很重?”她的眼神空洞得看不到任何内容。
医生本想呵斥她快放开,但在看到那张失魂落魄的脸时,竟心生了不忍,“别担心,会没事的,我们正在施救呢!”
几乎医生的话音刚落,手术室里就响起轮盘在地上快速滚动的辘辘声。
靳子琦循声转头,就看到一张病床被一干医护人员推出来,床上白色的床单被染红,躺在上面的男人已经面目全非。
她却没有呕吐的*,只是因为忽然的心慌而无法站立。
急急追赶她而来的护士及时地扶住了要倒地的靳子琦,“小姐你还好吗?”
靳子琦的脸色瞬息万变,她推开护士的手,匆匆地追着那病床而去。
那件暗紫色的衬衫,她认得,他护住她的时候那么清晰地看到。
护士急着在身后赶,“小姐你慢点,慢点!”
——宋其衍,宋其衍,宋其衍……
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默默地祈祷,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她的心跳不断地加速,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前面疾行的一干救护人员却逐渐停下脚步,直至不再移动一步。
她越追越近——
近到听到了医生口罩下的那声沉重的叹息——
近到看到了救护人员眼底的默哀和他们无能为力的摇头——
靳子琦慢下脚步,急喘地呼吸,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病床上那个了无生息的男人,她眼角的目光看到他的右手垂了下来。
没有任何的知觉,就像是一只暴毙的残蝶从空中落入泥地里。
——不可能的……
她想要冲上去,却在第一时间被阻拦开来——
那些护士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块白色的布盖过他的头顶,看着病床被推进电梯。
她望着电梯层数的变化,不是刚才那个医生口中的“3”,而是地下层“2”。
——那里没有手术室,那里只有阴森的停尸房。
她不知道那些护士是什么时候放开自己的。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电梯上的数字变化,一双眼似乎要渗出血来。
她甚至在幻想,也许是医生看错了,他只是暂时性休克,可能在送去停尸房的路上就醒过来了,医生就又会把他送去三楼。
电梯再一次打开,走出的却不是她臆想中的那个人,是两个脸色难看的护士。
“真的好惨啊!刚才推出去的那个病人你看到没,被撞得脸都认不出来了,啧啧,刚听卢医生说送进来的时候就奄奄一息了!”
“是在太子桥那里发生的交通事故吧?我刚听广播了,最近因为交通事故送进来的不少,就是没这么严重到死人的。”
“就是说啊,卢医生也说了,本来他不会这么严重,因为他没系安全带,又因为撞上去的时候没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头部,才导致头颅内大出血。”
靳子琦怔怔地站在那里,擦身而过的护士还在津津有味的谈论。
“我看他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正是大好年纪怎么就死了呢,怪可惜的。”
“刚我查房的时候看到电视里的新闻报道,撞在一起的两辆车都是名车啊,价值都在几百万,真是有了钱也没命花啊!”
交谈的声音渐行渐远,靳子琦却如坠冰窖。
她站在那里,周围的医护人员就像是灰白色的流影来回穿梭,却也不过是背景。时间悄然停止在这一秒。
曾经被遗忘的记忆却在这一刹那如开了闸的洪水在她的脑海里涌起。
——那个在下雨天从城市的一头跑到另一头为她送伞的男人。
——那个用三个月打工挣来的钱为她买生日礼物自己却饿得生胃病的男人。
——那个立在钢琴旁拉着小提琴,眼睛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她的男人。
犹如玻璃破裂后的小碎片在沉寂了几年后,开始慢慢地聚拢,一个接着一个的小片段不断在她的眼前回放。
她看不清回忆里那个男人的脸,努力想要去看清,却越来越模糊。
被重新拾掇起的记忆,无论被搁浅了多久,她依然能感受到来自那个男人的爱意,似乎还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心的温度。
“靳小姐,你还好吗?靳小姐?”
一道温和的男声把沉沦在回忆中的靳子琦拉回了现实。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病房,怎么坐到了床上。
她就像是个行尸走肉,目光空洞地望着眼前的医生。
“靳小姐,没想到时隔四年你会再次碰上车祸,不过别紧张,刚才有医护人员已经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我现在给你检查一下以防万一。”
靳子琦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望着他的白大褂。
医生不解地一蹙眉,跟着靳子琦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衣服,并无异样。
他看向靳子琦的双眼,却发现那里没有什么聚焦,她其实不是在看他,像是透过他的白大褂在看着什么。
医生担忧地一沉吟,对身边的护士道:“去把靳小姐往年的病例拿来,我要仔细看一下,对了,我想让靳小姐拍一张CT,你去准备一下。”
护士离开,医生拿起带来的电筒,“靳小姐,我先替你检查一下五官。”
靳子琦点点头,神情不变。
“啊,现在张开嘴。”
她依然听话地照做,只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太过空白,令人担忧的空白。
“靳小姐,你身体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那样我才能帮你做有效的治疗。”
靳子琦的沉默令医生束手无策,护士很快就送来了一本检查簿,医生快速阅览了一下,困惑地自言自语:“应该没什么后遗症啊?”
转头看了眼靠在病床上垂着眼的靳子琦,“难道再次车祸导致了心理创伤?”
医生眼底闪过恍悟,将检查簿搁置在病床边,吩咐护士,“你好好照顾靳小姐,我去六楼的精神科找一下许医师,马上回来。”
说着又跟靳子琦温和地道别,“靳小姐,我出去下,你先休息。”
这时的靳子琦才有了一点反应,她目送着他走出去,收回目光时注意到那本检查簿,上面仿佛堆积了一些灰尘,白白的一层。
靳子琦忽闪了下眼眸,医生似乎忘记把它带走了。
她鬼使神差地伸过手去拿,那里面记载的是关于她以往在这家医院的记录。
她取过来,翻开,有瞬间的惊异,尔后是泪水模糊了视线。
在那一页,她看到了几个字:自愿鲜血。
下面歪歪扭扭签着一个名字:关其衍。
字很丑,但她知道这是谁,是那个会把“尹沥”念成“伊沥”的男人。
她的视线下移,落在鲜血量上,然而入目的是空白。
似乎是愿意献出自己整个生命的血液来拯救她。
无上限地供应。
时间,四年前。
……
手中的检查簿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靳子琦低垂下眼睫,目光依然停留在那个难看的名字上。
她就像是挥霍光了力气的赌徒,睁眼望着白色的天花板。
想起那晚游泳池里他抱着她时的那句话:“靳子琦,考虑和我结婚吧。”
她慢慢地扯起唇角,“现在给答案还来不来得及?”
无人应答,唯有窗外传来的医院花坛草丛里秋虫的嘶鸣声。
她嘴边的笑容越来越疏淡,直到消失无迹,她躺回床上,举起自己纤长却布满血渍的手,缓缓地盖在自己的眼睛上。
仿佛,她的手心依然还有他相握时的温暖。
她在血色的黑暗里闭上眼,指缝间滑落的是一滴透明的液体。
然而心中的悲伤却因这一滴泪的放纵而无限扩大。
她想起他抱着自己说“靳子琦,闭上眼”,眼泪开始疯狂地溢出。
从一开始低低的抽泣,变为最后的嚎啕大哭。
她终于想起了记忆里的宋其衍,为什么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本来在一旁整理医用品的护士发现了异样,手忙脚乱地询问靳子琦:“靳小姐,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靳子琦的手一直覆盖着双眼,她只是哭,抛开了所有的顾忌,就像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小女孩,尽情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会这样子,为什么结局会变成这样子?
“靳小姐,你到底哪里难受?靳小姐,你别吓我啊!”
护士关切的询问只是让她哭得更为凄厉,她的左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嘶哑如铁锈般干涸的嗓音只有两个字,“好痛。”
这两个字足以让护士惊慌失措,“靳小姐,哪里痛?”
靳子琦的性子太过平淡,却不是天生如此,只是不断地压抑自己,不让自己把自己的软弱暴露在人前。
她从来不哭,并不是不想哭,而是没有一个能让她落泪的理由。
一旦有那么一天,便再也停不下来,只是不住地哭,“好痛,好痛。”
“靳小姐,你忍忍,我马上去叫医生,医生马上就来!”
小护士跌跌撞撞跑出去,走廊上都是她心急如焚的大喊。
“小张,快给六楼的许医师打电话让她转告李医生靳小姐不好啦,小吴,你快去叫卢医生过来看看!”
……
没多久,靳家千金病房一涌而入的是医院最为优秀的各科医师。
只是,当他们看到床上哭得伤心无比的靳子琦时,竟不知道从何下手。
李医生急急忙忙地从六楼赶下来,挤开堵在门口不知所措的医师们,在护士求救的目光下走到床边,也有些手足无措。
靳家小姐是出了名的要强,怎么会无缘无故哭得这么凄惨?
难道真的是哪里撞伤了,而又是他们没有检查出来的?
李医生瞟了眼一筹莫展的护士,在床沿坐下,一边观察着靳子琦的情绪一边组织语言,小心翼翼地问道:“靳小姐,你刚才说你哪里痛?”
靳子琦并没有理会他,就像是拧开的自来水龙头,不停地流出眼泪。
“这个……”李医生无奈地抓抓头发,哭得这么中气十足,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内伤的人啊!
门口的一个女医生踌躇了会儿出言安慰,“靳小姐,你这样哭是很伤身体的,要是让那位跟你一起送进来的先生知道,你让他怎么安心?”
岂料这句话不但没起到正面作用,反而令靳子琦的眼泪流得更凶。
李医生不经意看到掉在地上的检查簿,发现正翻到了四年前车祸那一页,他愣了几秒,忽然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脑子,“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悉呢!”
他看看捂着自己眼睛的靳子琦,了然地一笑,回头冲门口道:“卢医生,刚才推进你急诊室让你处理伤口的病人叫什么名字?”
李医生这没头没尾的一问让卢医生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好像叫什么其衍的,姓宋还是姓李来着,我记不得了。”
卢医生的话一出口,病房内的哭声就逐渐轻下去,不再如之前肆虐。
李医生看到靳子琦的样子就知道她在听,就继续问:“那伤得重吗?”
“还行吧,伤了左手的胳臂肘,比那个撞得面目全非的肇事司机好多了,要是想出院现在就可以走了。”
这句话一说完,靳子琦算是彻底没了哭声,连眼睛上的手都拿了下来,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李医生,像是在确认他说的是真是假。
门口的一干医生看到靳子琦这反映,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傻子了。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失笑地摇摇头,看来是白忙活了!
人家大小姐根本就没事,估计以为死的是自家情人才哭那么难过!
靳子琦明白过来后,看到病房里这么多人,又想到自己刚才肆无忌惮的哭声,顿时红了脸,窘迫得不知该看哪里。
李医生笑看着靳子琦还挂着泪痕的脸,“看把你哭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医院怎么欺负你了。”
靳子琦无言以对,不过这次连脖颈都红了。
她撇开脸,静默了几秒,还是转回脸,欲言又止地望着李医生。
“不用你问他住在哪个病房,因为,”李医生在靳子琦不解的注视下,指指门口,“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先过来了。”
门口的医生纷纷让开,出现在靳子琦视野里的是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宋其衍身上还穿着那件暗紫色衬衫,他的左手臂被绷带缠着挂在脖颈上,脸上有些微的擦伤,索性没有毁容,看上去颓废而英俊。
他急急地冲进来,却在看到床上的她时站定在那里,顿住不再动。
他的眼神看上去格外的焦灼紧张。
靳子琦本忐忑不安的情绪在看到安然无恙的宋其衍时恢复了平静。
房间里的观众识趣地陆续退场,并且替他们关上了门。
突然间,气氛变得微妙,靳子琦率先低下头,想要掩饰自己红肿的双眼。
她听到不断靠近的脚步声,甚至到后来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宋其衍没在床边坐下,他径直蹲下了身,她好奇地望去,他正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拿起地上的鞋子,然后笨拙地套到她光着的脚上。
靳子琦全身有些僵硬,任由他艰难地帮她穿上一只鞋。
她的脚长得很美,小巧,曲线优美却又圆润饱和,握在他手里刚刚好。
她的左脚因为之前赤脚走过而有些脏。
宋其衍起身从床柜上取了些纸巾,重新蹲下去,捧起她的脚丫,放在他半跪的腿上方便他用纸巾擦掉她脚底的污垢。
靳子琦低头望着弯下腰的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表现得无比自然,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用那双骨节修长的大手体贴地为她的双脚穿上鞋子。
宋其衍抬起头就发现靳子琦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不禁有些担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他维持着半蹲的姿势,稍稍抬身用右手去碰她额头的伤口,只是快要碰到时,想起了什么又缩回了自己的手。
然后那双黑眸紧紧地望着她的伤口,“要不要请医生再来看看?”
靳子琦默不作声,只是看着他。
然后伸过手臂牵过他那只因为替她擦脚而沾染了泥土的手,白皙的五指躺在宽敞的麦色掌心,显得异常地和谐。
她举起他的手触摸自己额际的纱布,低声道,“已经不疼了。”
宋其衍第一次被靳子琦主动握住手,难免受宠若惊。
此刻的靳子琦披头散发的,眼眶红红的,少了高贵冷情的气势,格外的娇小而惹人怜爱,只怕是男人,有幸见过一次都会毕生难忘。
而宋其衍这个男人,有幸见到,并且还是让她卸下面具的理由。
他看着这样的靳子琦,又开始心猿意马,盯着她粉红的唇瓣想入非非。
靳子琦很快就察觉到宋其衍的心不在焉,也很快在他的瞳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嘴唇,紧接着看到他耸动了下喉结。
“就亲一下,就一下。”他吃了雄心豹子胆地提出这个要求。
原以为她会生气地一脚踹飞他,然而结果却是——
靳家公主只是稍微垂了垂眼睑,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
这样的默认式态度助长了一个男人的色胆。
宋其衍探过身子,慢慢凑近靳子琦,用右手捧住她的脸,低下头吻了她。
真的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
他用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薄唇距离她的唇瓣不足一厘米,气息缠绵,低声喃语:“再亲一下吧,亲一下。”
说着迅速地往她柔软的芳馨上一啄,一边观察着她的神情变化。
靳子琦赧然地抿着唇角,却没有因为他的失信而羞恼。
然后她的后颈被一股力道往前一按,她的唇重重地压在他薄削的唇上。
他不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撬开她因为松懈而微启的双唇,和她的舌尖纠缠在一块儿,温柔而用力地展开这个热切的吻。
也许是刚经历过一场死亡,所以彼此吻得格外动情沉醉。
宋其衍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怀中,这辈子从没这么满足过。
他一边紧张提防着靳子琦的突然炸毛一边又暗自得意。
直到许久之后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
望着因为窒息而涨红脸的靳子琦,就像是一朵绽放到极致的芍药。
妖娆中透着干净的淳朴。
一时没忍住,又偷偷亲了亲她的脸颊,凉凉的,香香的。
宋其衍把自己一张很烫的脸贴在她的脸上。
……
雨后天晴后的晚霞透过窗台,倾洒在病房的地面上,淡淡的黄色。
也拉长了两个相拥的身影。
“四年前那场车祸我忘记了很多事。”
靳子琦轻然的声音飘绕在空气里,“也同样忘记了很多人。”
宋其衍有瞬间的怔愣,他扶起靳子琦的肩,望进她的美眸里,“你失忆了?”
如果真是失忆了,那么四年前他出现在她面前她认不出他就可以解释了。
却也因为这个原因,让他错失了她四年。
甚至连她生下了他们的孩子他都不知道。
还以为那是她和别的男人的种而活活气了四年。
靳子琦看着宋其衍千变万化的表情,抿嘴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不过没关系,我刚才已经想起来了。”
“虽然并不完整,但我想起了你,我上次问你我们是不是认识,你说要我自己想起来,现在我真的想起来了。”
宋其衍脸上闪过惊喜,他反握住她的手,“那你想起了哪些事,譬如……”某某是我们的孩子。
靳子琦凝望着他期待的表情,酝酿了片刻才慢慢开口,“想起下雨天你为了给在学校的我送伞,从你打工的地方换了四趟车又因为堵车一路跑到教室。”
她紧紧地盯着他的脸,想在那里找到一点兴奋激动,但宋其衍却因为这句话而微微拧起了眉头,脸色也不再像方才好看。
那双敏锐深邃的黑眸注视着她,“还有别的吗?”
他的反应和她设想的并不相同,难道是她记错了吗?
靳子琦抿了抿嘴,在他的追问下,还是继续把自己记得的内容告诉他,“我快要过生日的时候,为了给我准备礼物,你去兼职三份工,每天三个地方跑,我问你为什么那么忙,你却告诉我你在准备夜大的考试。”
宋其衍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听着,但是他的神情过于平静,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在旁观一个故事,而非深陷局中之人。
她努力回想着那些片段,“我想起我还会弹钢琴,而你总是用小提琴配合我,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这么个大概意思,不然不会连你的长相都看不清。”
宋其衍沉默着,很久的很久,他捏了捏她的手,眼神幽深:“你真的记不清我的脸了吗?”他的表情从未如此慎重过。
靳子琦摇头,她不想骗他:“看不清。”
宋其衍低垂的眼睫覆盖了他眼底的情绪,听到她的回答,掀起眼帘,嘴角露出一个浅显的笑,抬手摩挲着她鬓边的碎发。
“看不清也没事,过去的都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既然忘记了那就重新开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靳子琦的目光落在他受伤的手臂上,柔和地一笑,“等你好了,我想听你拉小提琴。”
宋其衍眸底闪过一缕幽光,快得令人无法捕捉到,他扬起笑容,“可能会让你失望,我不会拉小提琴,你记错了。”
“不会拉?”靳子琦有些难以置信,似在反省自己的记忆。
宋其衍点点头,但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加纠缠,牵住她的手起身,“毕竟忘记了那么久,有些偏差是正常的,对了,我刚问过医生,医生说你是轻伤,可以立即出院,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靳子琦仰望着他,看到了他眉眼间的疲惫,不舍得再让他浪费精力陪她一起去回忆。
他掌心的温暖一直传递进她的心里。
他说的没错,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
这个愿意拿自己的性命保护她的男人,一直都存在在她的生命里。
……
负责来接送宋其衍的是一个叫邹向的年轻男人,西装革履。
他说自己是宋其衍的秘书,但靳子琦从未在宋氏见到过这号人物。
可能是宋之任新招聘来专程辅助宋其衍的。
这么一想,靳子琦便没有再多问。
她没有直接让宋其衍送她回家,而是先去商场买了套衣服和帽子。
她不愿意让家里人看到自己受伤的样子以免大惊小怪。
尤其是某某,才四岁的孩子,她不想给他的心灵留下不好的阴影。
回到别墅来开门的是虹姨,看到并肩站在一起的靳子琦和宋其衍有些吃惊,尤其是宋其衍那只高高吊起的手臂。
但她还是恭敬地问候:“大小姐,宋先生。”不该问的不敢多问。
靳子琦往屋子里大约扫了一眼,“虹姨,我爸妈和某某呢?”
“哦,老爷和太太晚上跟合作的客户出去吃饭了,晚上会迟点回来,小少爷正在房间里玩积木呢,要我去领下来吗?”
听到苏凝雪和靳昭东不在家,靳子琦松了口气,眼看虹姨就要上楼叫某某,忙开口制止,“让他自己玩吧,我挺累的,先回房睡会儿。”
虹姨下去后,靳子琦才回身看向宋其衍,他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她觉得他有些古怪,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怪。
发现靳子琦盯着自己,宋其衍勾起嘴角,忽然倾身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好好回房休息吧,明天见。”
靳子琦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在他灼灼的眼神下语塞了,最终点点头,进了别墅,只是回头的时候,宋其衍依然站在门口。
他正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身影,目光复杂深沉,但在看到她转过头之际,他的眸光闪了闪,变得温和动容,仿佛那刹那不过是她的幻觉。
“我……”靳子琦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宋其衍带笑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靳子琦摇摇头,冲他淡淡一笑,“没什么,你回去吧。”
“好。”宋其衍点头,这一次真的转身离开了。
望着他颀长的背影拉长在大理石上,靳子琦敛了敛自己的情绪上楼。
那一句话,她始终开不了口,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是意境还是感情的程度,她一直想不清楚。
可是,当她打开卧室的阳台看到楼下还未曾离开的宋其衍时,恍然领悟,她少的不是意境或感情,而是一份勇气。
他看到她出现在阳台上,立刻露出一个笑,然后准备往自己家里走去。
定定地望着他独自一人的身影,靳子琦的眼底含蓄起雾气,她偏过头平复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然后她的双手握着护栏,冲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唤道,“宋其衍!”
宋其衍回过头,望着阳台边的靳子琦,戴着一顶软布帽,穿着牛仔裤和T恤,就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大学生。
她目光紧紧地锁住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认真道,“宋其衍,那晚你在游泳池的问题我考虑好了。”
她看到宋其衍的身体震了一下,他垂下的右手因为紧张而握成拳头,但他的脸上依旧是平静如常,望着她,等待她宣布结果。
靳子琦克制着自己忐忑的心跳,思量了几秒钟,最终鼓起勇气俯视着草坪上的宋其衍,“如果我答应,你还愿意娶我吗?”
——如果我答应,你还愿意娶我吗?
说完这句话靳子琦就摒足了呼吸,她一瞬不瞬地等待着宋其衍的回答。
可是,听到这句话的宋其衍却怔愣得杵在那里,不再说话不再动作,就像是没有生命的雕塑,伫立在靳家的庭院里。
在靳子琦等得心里的不安浓烈得要压垮她时,宋其衍却倏然转身,在宋靳两家别墅前的那块大空地上狂奔。
“宋……”靳子琦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原本的恐慌被错愕取代。
她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宋其衍一会儿跑到这,一会儿又跑到那,不知道在做什么。
来来回回跑了将近二十几趟,宋其衍才重新跑到靳家楼下,冲着阳台上的靳子琦喊,“靳子琦,你要不要嫁给我!”
他那双漂亮的黑眸闪烁着欣喜的光芒,胸膛激烈地上下起伏,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所以才想自己确定一次。
真正浪漫的求婚不该是钻戒,玫瑰和新郎的跪地吗?
靳子琦望着他忘乎所以的模样,忍不住弯起嘴角,竟然忘记了这是露天,用同样响亮的声音回道,“好啊!”
得到了心底期待的答案,宋其衍再次傻愣地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在靳子琦担忧地想下楼去时,他却又掉头跑了,这次是跑得无影无踪了!
——傻瓜!
靳子琦轻声笑喃了一句。
不过这个傻瓜挺招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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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末日过去了,我见血了,桑感,继续万更
12月23的更新不在凌晨我通知一下因为22号下午我要去考试没时间写文所以更新会在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