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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锁费劲地把靴子脱下来,光着脚走了两步。双脚一放松,整个人好像都放松了些。她脱下大衣来挂好,问:“姥姥呢?”
“刚进房间去。一直在等你回来。”施云晚说。
索锁轻手轻脚地走到姥姥房门外敲了敲门,没有听到回应,她开门进去一看,姥姥靠在床头,已经睡着了……她走进去,在姥姥床边坐下来,轻轻推了推姥姥,小声说:“姥姥醒醒,把衣服脱了再睡呀。”
老太太睁眼,看清是索锁,问:“怎么回来这么晚?燔”
“玩的有点儿久。”索锁帮姥姥脱着衣服,说。
姥姥看着她,皱皱眉,“可是小虎打电话来,说你早就走了。”
索锁嗯了一声,说:“我另外……又去了个地方。”
姥姥看她一会儿,见她一副不想说的样子,就说:“那你去把药喝了,上去睡觉吧。脚上还有伤,就到处跑。窠”
“知道了。”索锁把姥姥的衣服叠好,给她放在床头。姥姥絮絮地说了她几句,她就乖乖听着。等姥姥躺下,她附身亲了亲姥姥,“晚安,姥姥。”
“晚安。”姥姥说。
索锁给姥姥掩好被子,关了灯退出来。
施云晚等到索锁出来,悄声说:“来,把药喝了。”
索锁跟着她进了厨房。
施云晚让索锁坐下,把盛在保温壶里的的汤药给索锁拿过来。她正准备把药倒进碗里,索锁轻声说:“不用那么讲究啦,不然等会儿还要多洗一个碗。”
她把保温壶接过来,直接就喝了。
那么一大壶药,很苦,她一口气喝下去。
施云晚把准备好的冰糖递给索锁,索锁也没接。
胃被汤药占领了,有种灼烧感,嘴巴里全是苦味,舌尖都苦的麻木了。可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有迫切缓解这种不适感的必要。
“想聊聊吗?”施云晚也坐下来,看着索锁。
索锁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到底要聊点儿什么才合适。这个时候她其实只想自己呆着。
施云晚说:“那好吧。你想聊的时候,可以来找我。我随时都在的。”
索锁轻声问:“过两天您要回去了吧?新年的活动您要参加不是?”
“不用的。”施云晚说。可能有点儿意外索锁会关心她的日常安排,她解释道:“除非必要,我一般不需要陪同他参加公开活动。我们各自的工作都很忙,也都很重要。”
索锁沉默着。嘴巴里的苦味还在,似乎越来越苦……她喝了两口清水,说:“您还是那样。让您为了家庭和丈夫牺牲点工作时间都很难,别提牺牲事业了。”
施云晚沉默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索锁这话说的不是没有怨的。但她也知道这是客观事实。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榜样。”施云晚说。
“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也许您现在该多花点时间在家庭上了。”索锁说。
“小锁,”施云晚看了索锁,“怎么忽然说这个?”
索锁低低头,说:“别指望我在您晚年的时候陪在身边……这不现实。”
施云晚慢慢地点了点头,温和地说:“去睡吧,小锁。”
“妈妈,我不希望您做冒险的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索锁抬起头来,说。
施云晚望着索锁。
“妈妈,我很清楚我是没有足够的能力,所以万一您要是有事,我可能会像爸爸出事的时候一样,束手无策。我宁可您就继续过您现在的生活,有人依靠,有喜欢的工作,有舒服的生活。以后老了,没有我在身边,还有人陪着您。”索锁说。
“所以,这是你这些天考虑的结果?包括不要再跟彭因坦有瓜葛?”施云晚问。
索锁望着母亲清澈的眸子。这么清澈的眸子,看上去美的让人叹息……目光温柔的不得了,可偏偏又让人无所遁形。
“嗯。”她知道瞒不过,干脆承认。
“小锁,”施云晚轻声叫着索锁,“不要太悲观。”
“我很爱爸爸,”索锁继续说。她的手轻轻抚着裙摆上细细的褶子,“我相信他品格的高尚,我知道他有缺点……也想过他是有错的。但更多可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得不随波逐流。但是我看到‘叠云’在丁蔷手上的时候,不得不让自己面对这样的现实——丁蔷说,事实不是我想象的样子的……事实即便不是我想象的样子,也决不会是他们所说的样子……我爸爸有错,也许犯了罪……”
“小锁,别说了。”施云晚看到索锁手指都在发颤,可见她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你爸爸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好人不见得不会犯错。犯错也仍然是我爱的爸爸。”索锁轻声说,“就像我,你们也不得不背负着我曾经伤人和坐牢的包袱。这是我们没法抗拒的血缘关系带来的包袱,愿意不愿意,都得背…
…可是,我不想这也成了别人的包袱。别人没有这个义务。”
施云晚明白过来。
她没有急着表态,因为索锁需要这样一个出口,说出她心里话来时,她的情绪不会太过低落……
“我最近常常在想,爸爸最后选择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一定有什么让他觉得,那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我不愿意去想,那到底是什么……妈妈,您明白我在怕什么吧?”索锁问。
施云晚轻声说:“所以你不会跟彭因坦在一起了。”
“我不想让他为难。”索锁说。她停了好一会儿没有出声,想着彭因坦最后留给她的背影……童碧娅灿烂的笑脸……他们的拥抱和笑容,是那么的没有负担……彭因坦应该是那样的。
“小锁。”施云晚看着女儿。
索锁抬起脸来。
她的眼圈儿都红了……
“嗯?”她以为母亲有话要说。
“过来,让我抱抱你。”施云晚伸出手臂。
索锁抿了下唇,摇头。
施云晚有点儿失望,她还是隔着台子伸手过来,握了握索锁的手,说:“既然你决定了,那就照你的想法去做。我会支持你的。不过呢,我也有一点意见,想告诉你。”
索锁点头。
她粗糙的手指被握在她母亲柔软细腻的掌心里,这让她心内有片刻安稳。
“没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何况你想的困难,也许并不成为问题。你的问题你自己解决,我要做的事自有我的安排。我们各自做好自己该做的,就是对彼此最大的支持。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很晚了,你得好好休息。上去吧。”施云晚拍拍索锁的手背。
索锁看了施云晚好一会儿,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她知道自己又固执又倔强,也知道这固执和倔强遗传自哪里……她默默离开了。
施云晚独自坐了很久,才起身去把保温壶给洗干净。她拿着白毛巾擦了好久的,才觉得把保温壶擦干了。
她觉得有点儿头晕,不得不坐下来。
手机在桌子上震动,她拿过来看了下,揉着眉心,接听了,待对方说话之后,她才软糯糯地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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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锁翻了下报纸。报纸已经是三天前的了,不知怎么看完没收起来。她看到在头版左下角有一则讣告。
她总是很避忌这些,原本想跳过去不读的,却被讣告中的名字吸引了目光,于是凑近些看看。过世的是位离休老干部,姓包……她心里一动,想想似乎跟自己不会有什么关联。就把报纸放下了,但还是有点儿心神不宁,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揉揉眼,打开窗子透气——昨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雪。上一次留下的积雪还没有融化,再下一层厚厚的,让天气变的更冷……她缩了下脖子,听到响声,回头见姥姥进了厅,坐下来拿起了报纸。
“姥姥,喝茶吗?”索锁关了窗,过来把刚刚烧开的水拿下来。
姥姥也在看那则讣闻,说:“不要啦。你没打电话问问你妈妈,到了没有?”
“没打。肯定到了的。”索锁说。
她母亲乘坐今天最早的航班回北京了。
到底是要赶在元旦前回去。虽然她说的是并不总是需要她一同参加活动,但是总有比较重要的场合,她身为严夫人必须到场的。走之前一再道歉。
索锁并不觉得难以理解和接受。但是她也没有更多的想法。母亲的离开反而让她觉得轻松了些……毕竟一个随时想要把失去的时间补救回来的母亲在身边,尽管她力求做的不着痕迹,给人的心理负担总是有的。
“你要多关心你妈妈呀,锁锁。”姥姥轻声说着,从花镜上方看看索锁。
“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着关心她呢。”索锁坐在地上,抽抽鼻子,很没良心地说。
她随手拿起手机来,要打给施云晚,正巧有电话进来。她一看是陌生号码,接通后问了对方是谁。听声音是个嗓音沙哑的中年男人,很有礼貌地报上姓名来。
“您是……”索锁听对方说姓包,就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