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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5章 察探之于幻域（二十二）
＂偷、偷学？＂听到洛里安的描述，伊莱恩最初是不相信的：＂怎、怎么可能偷学？怎么做到的？能、能让你简单偷学到别人的技巧，他们就算不上是专业人士了吧？＂
＂是吗。那么这样如何？＂洛里安没有详细去解释，而是开始了演奏。
虽然他说他只会弹奏几首他自己原创的曲子，实际却并不是这么回事。远远不是这么回事。他在伊莱恩面前即席弹奏了一段难度极高、速度极快又极其复杂的曲子，听得伊莱恩大吃一惊。
＂你听过这个吗？＂弹奏完后，洛里安才问道。
＂是、是[哲贝洛飞空船]乐队的[天界的阶梯]？＂伊莱恩答道，＂其中这、这段吉他独奏很有名，来自称为[吉他帝王]的佩吉大师的演奏。天、天啊。佩吉大师的演奏明明被称为没有人能够模仿，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伊莱恩也只是在远古的演唱会记录里看过一次，但他确实记得这段演奏。当然，当时的[吉他帝王]佩吉大师使用是12弦+6弦的双头电吉他，吉他之中罕有的复杂构造。而如今洛里安在这里演奏用的只是普通的六弦吉他，肯定比佩吉大师的演奏差一点。
但懂音乐的伊莱恩是知道的。洛里安的演奏完成度十分高，不能说百分之百比肩佩吉大师的演奏，但是说他模仿得百分之九十九相似是可以有的。
这就是洛里安的能力吗？但是洛里安不是[无魔者]吗？怎么可能有这种离谱的能力？
＂这、这说明不了什么。＂伊莱恩马上说，＂你、你们[绿色赎罪日]也是和[哲贝洛飞空船]同一个等级的、世界知名的乐队。你、你们的水平肯定也很高，让你模仿[吉他帝王]佩吉大师的演奏，肯定是很简单的事情吧？＂
＂但是当时的同业者没有一个能做到哦？＂洛里安苦笑道：＂只有我一个可以跟得上那个节奏，靠我作弊一样的能力哦？＂
伊莱恩没有回话。
然后仿佛为了说服伊莱恩那样，洛里安又弹奏了另外一段吉他演奏。这次他的演奏虚幻而飘渺，完全是另一种音乐风格。这演奏原本应该是使用电吉他的。伊莱恩敢保证，如果洛里安使用电吉他演奏这段独奏，弹奏出来电吉他专属的电音的话，它一定是极度潇洒。但即使只用普通吉他演奏，这段独奏也极其出色。
＂是、是[朋克.弗洛迪德]乐队的[太阳之阴暗面]吗？＂伊莱恩低声问。
＂啊，这个你也听过，还认得出来，厉害。＂洛里安苦笑，＂太阳并没有阴暗面，太阳背后只是什么都没有。＂
那应该是当年很流行的一句调侃的说法，伊莱恩不确定。但他依稀记得他母亲有过这样一张专辑，专辑就叫做[太阳之阴暗面]，背面还印着同一句话。
最重要的是，洛里安演奏得和原作者一样的出色。若不是受限于乐器，他也许就能还原出和原作一样演奏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真的完全依靠模仿吗？那种演奏风格明明是[朋克.弗洛迪德]乐队独有的，同业者几乎没有一个能够模仿的了。为什么洛里安可以做到？
＂如果这都不足够让你相信的话，我还有更多。＂洛里安又稍微弹奏了另一段曲子，这次的应该是——
＂国、国王乐队的，[珀西利亚狂想曲]？＂甚至都不等洛里安演奏完，伊莱恩就脱口而出。
＂嗯。＂洛里安就停止了演奏，他本来也没有打算深入去演奏，大概只打算演奏其中的一小节。
＂到这里你应该相信了吧？我拥有模仿别人的能力。只要不是牵涉魔术原理的操作，只要对方是有手有脚的人型生物，他们做过一次的事情被我看到了，我都可以几乎完美地模仿出来。＂
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啊，这样看一眼就能模仿别人的家伙。
＂我最初给你演示的那首曲子——[哲贝洛飞空船]乐队的[天界的阶梯]，那原本是我父亲很喜欢的曲子，他在家中的时候一直在听。＂洛里安露出悲伤的神色，＂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在家里听这个曲子很多遍了，一直好奇为什么父亲会如此喜欢这首曲子。然后我就跑到朋友家中，找到了[哲贝洛飞空船]乐队的现场演奏录像来看。
我最初看到了被称为[吉他帝王]的佩吉大师的演奏，我其实是很不服气的。我心想这演奏也没多难，为什么他会被称为[帝王]？
我向朋友借到了一把电吉他，想在父亲生日的那天把同一首歌演奏给父亲听，想给他一个惊喜。那时候我还太年轻，我什么都不懂。然后……然后父亲狠狠地揍了我一拳，那是我这辈子里头一次被父亲揍。＂
＂欸？！为、为什么？？？＂
＂因为父亲知道我们这些鹿人们的能力，知道我们擅长模仿，也知道我是利用了那个能力去模仿和抄袭了佩吉大师的演奏。他很生气，他骂我是个无耻的小偷。
那一年我只有十岁。只有十岁的我只看过一次佩吉大师的现场演奏录像带，就几乎能完美还原佩吉大师的演奏了，这怎么想都是不自然的。父亲深信我用我的能力作弊，也是无可厚非。＂
＂……但、但你不是故意的，对吧？＂
＂绝对不是故意的。当时的我不过是个十岁的农村小孩，什么都不懂，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抄袭，也不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能做的。我只是想要演奏一曲让父亲高兴而已。＂鹿人德鲁伊苦叹道，＂我不知道父亲居然会发那么大的火，也不知道鹿人族这个模仿能力是什么。被父亲打了之后，我委屈地骂父亲蛮不讲理，我躲在房间里一整晚不出来。现在想来，我真的后悔毁掉了父亲的生日派对，浪费了和父亲一起不多的、相处的时光。＂
伊莱恩沉默。
＂第二天是父亲主动来跟我道歉，并且解释他生气的原因。那时候我才知道鹿人族拥有的这种特殊能力，也就是[复制]能力。＂
＂我、我不明白，＂白狮人少年急忙打断，＂你不是[无魔者]吗？按、按道理你没有办法使用魔术和异能，兽人们的异能你一个都用不了才对的。怎么你突然就能用这种复制能力了呢？＂
＂如果你说是的兽人们的异能是[狂化术]之类的创世系魔术，那么我确实没法用。我没法把魔力转化成虚拟质量，发动[创世系魔术]。＂洛里安摇头道，＂但所谓的[异能]也并非全是魔术相关的。也有把体内的魔力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来发动的，很基本的异能。
对于我们鹿人族来说，这种[异能]就是很简单地用魔力激活我们的脑神经，提升学习能力。所谓的复制能力其实只是在提升脑力罢了。＂
伊莱恩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知道什么是[镜像神经元（Mirror-Neuron）]吗？＂
伊莱恩模棱两可地嘀咕了一句：＂听、听说过……我不是脑神经方面的专家。＂
他以前在格林薇儿王后借给他的医学书籍上偶尔看到过这个词，但这不是他关注的重点，就没有深入学习过。
＂几乎所有高等生物的脑子里都有镜像神经元。它是生物拥有学习能力的基础，一种用来模仿他人行为的神经。拥有镜像神经元的生物，在看到同类做出某个行为的时候，可以利用神经元进行模仿，做出同样的动作。
觅食的技巧，筑巢的技巧，躲避天敌的技巧，甚至连求爱的技巧，这些技巧基本都是代代相传的。父母会教给子女这些技巧，而孩子们只管去看去学，他们体内的镜像神经元就会发挥作用，让他们切身地领悟到这些技巧。
高等生物能够不断适应环境，能够把生存技能代代传承下去，全都是镜像神经元的功劳。
如果没有镜像神经元这种带来学习能力的神经，我们地球上的生物明明会蠢得多，甚至不存在亲子关系，也无法构成整个社会。＂
＂……而、而鹿人们的镜像神经元特别发达？＂伊莱恩补充了一句。
＂应该说所有[驯兽人]的镜像神经元都特别发达。＂洛里安纠正道，＂这是我们被古代神人族制造出来的时候，就决定了的事项。当所有[猛兽人]在前线跟人类叛军交战，后勤工作自然全都落在了[驯兽人]们身上。他们必须拥有超强的学习能力，才能在刚被制造出来不久就迅速胜任各种复杂器材的操作、做各种复杂而繁重的劳动。
因此所有[驯兽人]——鹿人、牛人、马人、羊人甚至更多，他们都天生拥有极其发达的镜像神经元。他们必须学习得极快，干活麻利，才不会被淘汰。＂
伊莱恩吞了一口唾沫。
＂鹿人族只是刚好拥有特别发达的镜像神经元，并能够更好地把魔力传导到那个神经元里去罢了。＂洛里安苦笑，＂结果就体现为，只要把大量魔力传导到镜像神经元里，短时间内鹿人们的学习能力就会飞跃性地提升，拥有[复制]别人动作的能力。其他驯兽人应该也能做到，如果他们努力练习的话。
而我，应该是鹿人之中最为特殊的个体。刚出生不久我就成为了德鲁伊，我又刚好是无魔者。我体内充盈着庞大的魔力，这些魔力受到[无魔者]的能力束缚无处扩散，往往会不受控制地往我的神经系统里跑。
我的[复制能力]也因而经常无意识地发动，它并不受我控制。如果我专注于一件物事，看某个东西看得入迷了的话，复制能力更加是必然会发动。
当时只有十岁的我，通过看录像带观察到[吉他帝王]佩吉大师的演奏，不知不觉地就偷学了他的演奏技术。我把复制能力偷学到的演奏技术，拿到父亲面前炫耀了，所以他才会发那么大的火。
父亲骂我是一个无耻的小偷，他并没有说错。那确实是我偷来的技能。我自身并没有通过长时间的苦练来习得那种演奏技术，完全是从电视上、从佩吉大师的演奏里偷来的。＂
＂但、但你并不是故意的，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
＂我知道。我知道父亲也知道。＂鹿人德鲁伊合上双眼，仿佛在忏悔，＂所以父亲事后跟我道歉了。他知道这是我的无心之过。
但父亲真正不能原谅的，并不是我偷学了他最喜欢的音乐家的演奏这回事；父亲最不能原谅的，是我用偷来的技巧在他面前演奏，事后还洋洋得意的模样。
他告诉我，这毕竟是我偷来的技巧，它本不属于我。
不管我偷学得再怎么神似，这都不是我通过自身的努力而得到的东西，只是只是，偷来的东西而已。我不应该以此为荣，我应该以此为耻。因为人不管再怎么有能耐，都不能无耻地活着。
父亲这句话直到今天都依然是我心中的一根刺。我发过誓，不管我的复制能力再怎么厉害，我都不能滥用这份能力，把偷来的东西引以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