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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真的?”
“嗯。”
“真的是真的?”
我是真的不敢相信。因为舅舅肯定不会答应让李昂娶她,毕竟虞雯的前夫杀了他女儿。他就算再喜欢李昂,也不会在他娶虞雯的前提下,再把他的财产给他。
“真的是真的。”韩千树笑着说:“他这次非但没杀虞雯,还好好地哄着。这对我姐夫来说很难得,他谁都不相信。”
我忍不住想,如果我也这样陷害繁盛,让他中十一枪,我会有什么结果?
不过是我想太多了,我还记得他为什么而拽起我的头发。
想到这,我又想起费子霖对他说的那句话。我现在似乎理解了,费子霖那个人沟通困难,而虞雯是个从小就喜欢玩过家家游戏的人。就像我从小就喜欢孙悟空一样。
人的某些部分,是不会变的。
“他也让人没法相信。”
“他有一点很好。”他说:“他很喜欢谈条件,而且他给的条件通常都很平等,追求双赢。我舅舅以前让我多跟他相处,他真的很喜欢李昂,把他当半个儿子对待。”
“那他喜欢你么?”
“很喜欢啊,他从小就对我很好。”
“那跟李昂相比呢?”
“不一样,我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即使我有一些瑕疵,他也会包容我。”我就是喜欢他这种把什么都看得很通透,很淡然的范儿,“但李昂是他最喜欢交往的那种人,他们的经商理念相合,思路一致,李昂又很听话,很尊敬他,从不会自恃甚高。而且他是我姐姐喜欢的人。”
我纳闷起来,“可他不是装的吗?”
“当然肯定有一部分是装的。”他笑了起来,“可绝对的真实本来就很丑陋……当然这是我舅舅的观点。”
“你的呢?”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喜欢绝对的真实。”
我努力地挪到他身边,他伸出手臂扶住了我,让我很舒服地靠到他手臂上,我说:“我也喜欢绝对的真实。看吧,理念相合真的很重要,这点你舅舅想得太对了。”
他摸了摸我的头,手顺势摸到了我的伤口附近,掀开衣服看了一眼,才放了心,说:“别乱动。”
“真的已经没事了。”我看着他的脸,说:“千树。”
他摸着我的脸,应了一声,“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就被他骗倒么?”
“我知道。”他深深地看着我,声音放低,很是温柔,“你太在乎我了。换成我一样会被骗倒。”
“我知道他说的有可能是假的,可我很怕万一。因为音音被他带走,我会伤心,可他不会有人身危险。所以我当时已经做好了要答应交易的打算,也可能会杀了他。”我依然描述不清我的感受,“如果你没有在说好的时间里打来电话,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也许我没有把事情告诉我妈妈,除了不想她担心,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已经做好这种准备。我妈妈会阻止我,每个人都会阻止我。但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比一切更重要。如果一定一定要取其一,我愿意把伤害降到最低。爱本就是一种精神寄托,最爱音音,和最爱他,没有哪个更低等。
他叹了口气,搂紧了我,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把贴进他怀里,问:“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我爷爷。”
“咦?”
“那时候他还在世。”他的声音有点哽咽,可能还没回过神,无法跟上我跳脱的思维,跟上新话题,“他住在澳洲。”
“那为什么叫这个?”
他稍稍松开了我,侧过了脸,“你以为我应该叫什么?”
“叫韩考拉。”
他抿着嘴笑了起来,“因为我出生的那天澳洲是春天,他在花园里养的梨树开花了。他正在收集花瓣,就接到了我妈妈的电话。他就觉得这种巧合很好,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我总不能叫韩梨花嘛,就叫千树了。”
“你如果有妹妹就可以叫韩梨花了,征西兵马大元帅呢。”我也喜欢这种巧合,虽然这不算特别,“跟我想得不一样。”
“你想得是什么样的?”他果然已经被人问过了,“青玉案·元夕?”
“是啊。”
“我家人也说过这个事,觉得青玉案里,千树这个词的意义不太好。感觉就像昙花一现,不过那时我爷爷已经去世了,也就没有改。”
“不改挺好的。”我蹭蹭他,“我觉得很浪漫。”
“哪里浪漫?”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多么脍炙人口,多么浪漫。
我记得以前我还跟我哥哥纠缠过“灯火阑珊”这个词的意义,当然他赢了。它不是我以为的热闹非凡,而是寂静萧索。
但是谈恋爱这种事,就是要在寂静萧索的小角落,隐秘的小树林,方显其猥琐真义。
据韩千树反映,音音对我意见很大,跟他告了很多状。韩千树也很无语,说我饿他的时间太长了,对他的身体很不好。
我俩就这件事展开讨论,因为韩千树稍微有点一筹莫展,“他会不会告诉繁盛你饿他?”
“告诉也没事,他没有证据。”
“他会不会教音音在法庭上说?”
“很可能,所以我有个想法。”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什么想法?”
“你知道,音音一旦在法庭一口咬定你殴打他,我们就很被动了。”
“他哪有那么强的心智?”他如果那么说,律师一定会追问。法庭是个肃穆的地方,他会感到不安和害怕的。
“以防万一,音音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而且等到开庭的时候,他已经四岁了。”他的下半句没有说,他是繁盛的孩子,多少会遗传到一些他的智商和情商。
而且音音的抗压性真的很强,我小时候完全做不到三天不吃饭。
“那你的意思是?”
“我认为需要现在跟他谈一谈,把实情告诉他一部分。”他无奈地说:“这样很残忍,但我觉得繁盛这次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拿他来威胁你,而是要见音音。他一定已经给音音灌输了一些东西,而且我能看出来,他有所隐瞒。”
我立刻就犹豫了。
理性地分析,韩千树的想法非常正确。如果我对音音摊牌,他很可能会说出些什么。而且繁盛绝对已经撺掇了音音,他有这个前车之鉴。
可我要怎么对音音说?告诉他他必须向着我。他为什么必须向着我?因为他爸爸是个杀人放火的罪犯,哦,我可以把林至美欺负他的证据拿出来,我有他做心理治疗时的视频。可这样会不会勾起他恐怖的回忆?而且繁盛已经跟林至美离婚了,如果音音已经知道,他这样反驳,我要怎么说?他现在还对罪犯没有清晰的概念,对他来讲爸爸才是最重要的。那我要怎么达到目的?最简单的,是告诉他,lris其实没有爸爸,她的爸爸被繁盛杀了。这样会不会让他觉得他爸爸很恶心?这些事对他的心灵都是很大的打击。
我觉得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是好。
韩千树也没有好的办法,他走之前就告诉过我,要想尽办法让繁盛见不到音音,可现在他们相处了一周,而音音对我和对韩千树都明显地有所保留。
这时,韩千树又说:“如果采取这种办法,那我们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嗯?”我脑子很乱,想不清楚事情。
而且我又开始想“我为什么要生他”这种已经没有意义的问题。
是,他的生命需要被尊重,所以即使那不是我选择的生命,我也决定留下他。
可现在他给我带来了一系列的麻烦,我想继续尊重他的生命,让他尽量健康地长大。不要提心吊胆地钻游走在监狱的大门外,不要像繁盛一样无法信任任何人。
韩千树握住了我的手,说:“你要明白,一旦音音当庭说出,你好几天不给他饭吃这种话,你就会立刻陷入被动。即使宣判没有结束,记者也会立刻把这件事渲染,基金会内外肯定会出现质疑声……我已经跟我舅舅说好了,如果事情不幸变成这样,有人停止募捐,他会帮忙支撑起来。”
我是做慈善的,却虐待自己的孩子,伪善二字立刻就会扣到我头上,这个道理我懂。
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很大,而且它真的是最坏的打算。
我想了想,说:“千树,对于繁盛那天说的话,什么你对基金会有兴趣,你想利用我……等等这些,我丝毫不信。”
他愕然,“徐妍,我……”
“所以。”我看着他,说:“我这就约时间跟niclas见面,如果他不愿意把基金会接回去,我就只能交给你了。”
“你不打算问音音么?”
“我打算问他,告诉他这很重要,我想跟他在一起。但我不打算告诉他那些。”我说:“我明白我这样不理智,我可能会丧失抚养权。但即使更换抚养权,对他来说也只是离开妈妈家里,到爸爸家里。可如果我告诉他那些,他会一生都留着阴影,他会很难过的。我不能为了抚养权而不择手段,那样就违背了的初衷,我要抚养权,本身就是为了让他不要沾染那个没有人性的家庭,要过得快乐。如果不能,就退而求其次吧。我搞砸了这件事,代价是离开音音……身败名裂,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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