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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就有科学门的先生下到营中,教众将士学文识字,只不过,这些先生并不是白净净的读书人,而一个个粗手大脚的汉子,军营中的将士们好奇地一问,才知道这些先生原本不是低贱的工匠,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农民,但他们在后龙先生的教诲下,如今个个识文断字,成了正经的修行者,顿时学习的热情高涨--这工匠农人都能学会文字,咱们这些丘八凭什么就学不会了?谁还比谁少个脑袋不成?
等那些特殊的先生教起课来,将士们都觉得新奇无比,那村学里老夫子教蒙童大家都是见过的,见天儿摇头晃脑举着一本书满堂灌,下堂的孩子们如同呆头鹅一样跟着背,如果背不出,一顿竹板子就打了下来。
但科学门的先生却并不如此,教的是什么拼音字母、简体字,还有什么乘法口诀表,有时还带着大家唱歌,却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歌唱会了,军纪也就记在心中。
先生们还会给大家讲故事,讲古今中外种种英雄好汉的故事,讲他们如何在绝境中孤军奋战,将他们如何关山赴险,听得大家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也成为那样的好汉子。
那军营中,有些基层军官是有些根底的,所谓穷文富武,有些将官世代从军,家中也有些底子,学过一些文,看过一些老祖宗传下的练兵纪要啥的,这时听科学门先生讲的故事,却分明是极高明的征战之术!
别的不说,故事中有个姓毛的名将,行的农村包围城市、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游击战术,都是极了不得的,甚至有人想着,以毛氏战术,就是夺取天下,也是极容易的。
只不过,有一点极古怪,那就是科学门的先生们,在扫盲班里,并不讲忠孝节义,也不讲为后龙先生效忠,口口声声说什么“咱们是老百姓的子弟兵,为保护天下所有的穷苦人而战!”
这话说得,咱们当兵吃粮,是为了粮饷卖命,这穷百姓家里连隔夜的粮都没有,咱们为什么要保护他?这后龙先生该不是糊涂了吧?--不对不对,后龙先生当然不可能糊涂,嗯,那一定是后龙先生大慈大悲。
营中的军将们心里个个犯嘀咕,都觉得后龙先生实在是太过仁厚,不过,先生们却反反复复向军将们灌输为老百姓打仗的道理,什么咱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吃的粮是农民种的,手里的兵器身上的盔甲是工匠打造的,就算是领到的饷银,那也是从百姓手里收的税,所以,是老百姓养活了咱们。
还别说,科学门的先生们天天这样念叨,还真有不少士兵将这些话听到了心里,这些士兵无一例外是苦出身。
叶飞自请处罚后,也成了一名大头兵,老老实实住在大帐篷里,闻着脚臭和汗臭,与大头兵们一起学习,他其实是识字的,后隆村的新版书籍没少看,还自写得一手好铅笔字,但他上课极为认真,甚至还能帮着先生教一些学习进度落后的士兵,所以颇得士兵们喜爱,“阿飞,帮我认这几个字。”“阿飞,你看,我这拼音可拼对了?”等招呼声,在帐篷里此起彼落。
叶飞在帮助士兵们学习时,却为后龙先生郭大路教授的“人民子弟兵为保护父老乡亲而战”的思想,暗自心惊。
叶飞身为十三太保,自然清楚,后龙先生命先生为将士们扫盲之余,其实也是在暗中收拢军心,可是以往上至大李朝皇帝,下到西北的军头,用来收买军心的,不过是钱粮官帽女色,所谓的忠孝节义,也只不过是大面上说说而已。
可是后龙先生居然告诉士兵,你们是为老百姓打仗的!
此举有用吗?
当然有用!
叶飞知道,钱粮官帽女色是换不来真正的军心的,将士们如果为银子而战,那敌方给出更多的银子,立刻就会叛变,同样的道理官帽女色都不可能真正让将士归心,并为之诛死而战。
众太保之间互相征战,往往用金银财宝或美女引诱对方的人马叛变,可谓无往而不利,总有不少软骨头为了多吃点狗食,而背叛旧主。
可是,这钱色收买一招,唯独在天山营面前不起作用。
叶飞自己统率天山营,高举的就是保家卫国的旗帜,天山营的好汉们,都是被域外蛮国的入侵者害得家破人亡的,个个都与蛮族有着血海深仇,正是为了保卫妻儿,他们才在天山上与蛮国厮杀,要不然,就凭着叶飞缺粮少饷的天山营,怎么可能留得住这些铁骨铮铮的好汉?那大太保也曾经花了大笔的银子,送来好多******,引诱叶飞手下的几个能征善战的好汉转投他处,但都被他们拒绝了。
这叫什么--对了,后龙先生郭大路曾道,这是有理想的战士,为自己的理想而战,才是真正的永不会背叛的勇士!
不过,人活世间,总要吃要喝要穿要住,光靠理想,饿着肚子打仗真的行吗?
叶飞沉下心在军营之中,一边学习一边感悟着后龙先生别具一格的练兵之道,突然有一日,一阵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从营地里响起来,正在休息的叶飞从板床上一跃而起--不好,是营啸了!
叶飞抓起刀冲出帐篷,却看到一队队士兵正在欢呼,并不是营嘨厮杀,叶飞抓住旁边一个战士的肩膀,厉声道:“你们在瞎闹什么?难道不怕军法处置吗?”
那士兵笑得嘴也合不拢了:“分田了!分田了!后龙先生大恩大德,要分田给我们了!”
叶飞呆在当场,分田?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叶飞才注意到,科学门上课的先生们,这时正站在营地四处,大声给将士们宣读一份文书,他挤过去仔细一听,却是一份分田的文告,其实正式名称不是分田,而是“西北军人军属最低生活保障办法”。
这办法名字听起来绕口,其实内容很简单,科学门将开发出数十万亩良田,凡是科学门下战士,依军职的高低,各分到一份田产,这田产不可买卖,不可转认,战士们也不需要自己种田,直接就可以领取每年田里的产出收益。战士们就算是作战受伤牺牲了,依然可以获得这份收益,直到身故为止。
这就是郭大路大李朝版的打土豪分田地了,西北各太保被他一网打尽,再加上发现地下暗河后新开发的良田,他手里的土地有上百万亩,足以供养一支庞大的军队。
不过,郭大路并没有直接授田给将士,而是给予田地的产出,主要是为了避免如明朝那样的军户,最后把大量精力用在种田上,或者被军官盘剥,以至于军户制败坏不可用。
说到底,郭大路此举是另类的股份制,将众将士牢牢捆绑在科学门的战车上,他也可以直接给将士们发饷银,可是银子哪里有田地看起来实在?古往今来,老百姓都是将土地看得极重,能拥有一块自己的土地,甚至是一些穷苦农民几代人的梦想,如今众将士得了科学门后龙先生授予的田地,虽然不能传之于子孙,却也是一生衣食无忧,自然欢声雷动,整个营地处处响起“万岁”声。
叶飞知道,这分田就是后龙先生继为老百姓打仗这个“理想”之后,给将士们实实在在的“大馒头”了,至此,西北将士无不归心科学门,训练、学习热情高涨,都想着在接下来的大比武中,一刀一枪搏个好出身,分块好田地--只不过,听说科学门田里种的是什么棉花,不是小米高粱,那棉花一定是科学门独有的仙草,今后收获时,田里的出息少不了。
郭大路在西北折腾得花样百出,各种网络小说里治国治军治民的套路层出不穷,大开金大腿,总算还记得给朝廷上了个文书,告知自己平定了西北,还请朝廷派员管理西北民政军事--科学门是修行门派,虽然实质上占据了西北,但吃相也不能太难看,总不可能让科学门下的弟子全都到各府道县里开衙门坐堂审案子吧?
当然,朝廷也不可能白吃了这个科学门送上的大馒头,派出的官员、军将,总要听取一下后龙先生的意见,到了地方、军队里行事,也不能违了科学门的法旨,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尊泥菩萨,不过,西北军头横行时,朝廷想当泥菩萨也不可得,差一点西北全境都要丢失了。
却说一骑西北而来的快马跑进了京城,不一会儿,军机处就将急报送进了紫禁城的南书房,老皇帝打开急报,只看了数眼,就是哎呀一声:“这居然是科学门上的急报--嗯?!西北军头反叛,居然立了一个伪西夏之名--该死!该死!薛智手下的暗探都是吃干饭的吗?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吕岳定小心翼翼地道:“圣上,薛大总管如今在后隆村,当了科学门下疗养院的院长,这暗探总管一职,圣上迟迟没有新的任命--且西北原就在各大军头掌控之下,朝廷势力难以触及--”
老皇帝一拍额头,是了,这暗探总管一职极为重要,非自己的心腹不可托以大任,否则的话,反为其祸,所以老皇帝至今没有任命新的总管一职,以至于西北出了如此大事,居然一无所知。
老皇帝再细细看下去,没看了几眼,差点将急报扔到地上!--“什么?!域外蛮国入侵?!越了天山险关?!天啊!大李朝立国两千余年,从来没让域外蛮国染指过我西北,难道到了我手里,居然要遭此大辱?!百年之后,我又有何脸面见列祖列宗于地下?”
吕岳定见老皇帝激动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忙上前扶住:“圣上切莫忧虑,这急报既然是科学门送来的,凭后龙先生的神通,必能化险为夷。”
老皇帝苦笑道:“后龙先生虽然神通广大,但一向以来,非亡国之危,修行者都不会插手凡间的战事,以免平白消耗灵气,更何况,西北灵气稀薄,做不得法,行不了术,后龙先生空有一身神通,也是奈何?”
吕岳定却是信心十足:“圣上,科学门的修炼与别家不同,炼的是功德之力,而非五行的灵气,奴才想着,后龙先生必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老皇帝略略平息心情,再看下去,突然失态,大大地哈了一声,重重一拍书桌:“西北定亦!后龙先生大展神威,诛伪西夏之贼首,灭越天山之蛮族,一举平定西北!”
吕岳定立刻跪了下去:“奴才恭喜圣上,贺喜圣上,自太祖开国以来,西北动荡不定,大小军头暗藏叛心,圣上圣明烛照,明见万里,拔后龙先生于田亩之间,今后龙先生一出,群小束手,西北重归朝廷治下,真正是天大的喜事!”
老皇帝抚须轻笑道:“少乱拍马屁,平定西北是后龙先生的功劳,与我何干?我连西北军头作乱也一无所知,明见万里云云说出去真正丢死人。不过,后龙先生不是在后隆村吗?何时去的西北?我记得,他前不久才刚刚大婚啊?”
吕岳定道:“圣上,后龙先生去西北奴才倒是知道一二,听说后龙先生要在西北种棉花。”
老皇帝一怔:“棉花?此物科学门倒是送了后宫一些,做了什么棉被、枕头,用起来倒是暖和。后龙先生为了种一个区区棉花,就特意在新婚之后赶赴西北,更因此平定了西北大乱,真正是侥天之幸。寡人一定要好好封赏后龙先生,封赏科学门!更要开太庙,祭告列祖列宗!”两千余年来,西北只是名义上归顺朝廷,直到此时,才算是真正为大李朝所有,其功不在开疆拓土之下,老皇帝祭告太庙是题中应有之意。
老皇帝龙心大悦,正要招军机处的大学士们,细细商议该如何封赏科学门,如何派遣官员接收西北诸事时,军机处几位大学士突然匆匆而来,带头的大学士大冬天的满头是汗,刚跨进南书房,不顾礼议,大声嚷嚷道:“圣上!出大事了!”
老皇帝一怔,举起手里的急报晃了晃:“怎么?你们也得知科学门收复西北一事了?这确是天大的喜事,难怪你们失了宰相气度。”--大李朝不设宰相一职,但民间都把大学士叫宰相。
大学士们一怔:“什么西北?!--圣上,胡骑入侵了!”
老皇帝手里来自西北的急报叭一声掉到了桌子上:“什么?!胡骑入侵?!胡说!这天寒地冻的,草原上白雪茫茫,胡骑怎么可能入侵!”老皇帝虽然直斥军机处的大学士们胡说,但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嗓音都有些变了。
大学士们递上一份染血的急报,赤急白脸地道:“边关急报,胡人请了他们的邪神长生天施展邪术,居然逆天而为,在这大冬天催生百草,饲喂战马,军民足食,一鼓作气,突破长城,如今百万胡骑已经入关,正一路烧杀抢掠,直向京城而来!”
老皇帝不等旁边的小太监传递急报,伸手一把抢过急报,略略扫了几眼,啊呀大叫一声,翻倒在地,捂着胸口,呵呵连声--
书房里的大学士、太监、带刀侍卫们一乱团,正急着叫太医,吕岳定一声吼:“都不要乱!圣上这是得了心绞痛!快,他身上带着后龙先生的神药甘油,立刻服用下去!”
吕岳定亲自动手,撕开了老皇帝内衣里的一个贴身小袋子,掏出了一个小玉瓶,倒出了一粒小药片,和一个侍卫一起,用一支笔杆强行撬开了老皇帝紧闭的牙齿,将药片塞入了他的舌底--这一套流程,却是吕岳定由薛智亲手教的,极是熟练。
半晌之后,被移到榻上的老皇帝轻轻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旁边的太医立刻把了老皇帝一下脉:“圣上心绞痛已经缓解了!这神药甘油端得神妙无比!”
吕岳定凑在老皇帝耳边轻声道:“圣上,后龙先生曾对奴才说过,这甘油虽然神妙,但得了心绞痛的病人还是要好好将养,万万不可操劳过度,否则再次犯病,那、那可就糟了。”
老皇帝微微点了点头,此次从阎王殿上打了个转,他也是心有余悸,他轻声道:“传旨,着厚赏后龙先生,西北一地尽归科学门门下。”--没有后龙先生的甘油,老皇帝直接就一命呜呼了,故以西北赏之。更何况,如今胡骑入关,朝廷根本没有余力处理西北事务,干脆做个人情,直接交给科学门打理。
事实上,老皇帝心里也明白,西北在科学门掌控之下,朝廷也只不过拥有大义的名份,就如同其他修行门派占据各处名山大川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