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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因把五姑娘安置在另一间厢房。这里早已经收拾妥当。各色家具、摆设都是崭新的,灯台、香炉鎏金错银,富丽而不失典雅,箱笼、妆盒雕漆镂刻,精巧而不显繁冗。
涵因见她只带了奶娘和一个丫头过来,便立时拨了两个小丫头在这伺候:“这两个丫头虽然年岁不大,这一年的调教也会做事了,就让她们先伺候着,明天把牙行的人叫来,你自己挑几个。”
两个丫头过来给五姑娘见礼,五姑娘看了他俩一眼,对涵因笑道:“多谢您费心。”
“客气什么,已经是一家人了。”涵因又叫把柜子打开,让慕云把里面的衣服和料子拿了出来,放在床榻上,给五姑娘看过,笑道:“凉州与长安天气不同,我猜着他们未必准备得好应时的衣物。先时并不知道你的身量,把从从前的几套旧衣拣了出来,你别嫌弃,等明天裁缝过来,再裁上几套。”
再冷也不过是冬衣,棉衣、皮毛在哪过冬都是必备之物,涵因知道二夫人不会给她准备什么好衣服,说时令气候不过是圆了她的脸面。
之后涵因又让祈月捧过妆匣子,里面是各式珠宝首饰,文彩辉煌,璀璨夺目,又笑道:“这些事缀锦阁的旧款式,凉州这里交通西域,首饰的样式也新奇,明天我叫这边宝庆银楼的人过来,给你打几副新样子的头面。”
五姑娘一一阅过,唯唯称谢。
涵因见她腼腆,也不再多说什么,笑道:“你一路劳乏,就先歇了吧,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就叫丫鬟管慕云要。”
说完便走了出去。
待涵因走了。碧茹让几个小丫鬟出去,关上门,奶娘立刻走到妆匣子那里看首饰:“哎呦,姑娘,你看看,这玉镯子的翠色,我原先见夫人戴过一个都没有这个好,这个簪子是点翠的。”一会儿又去看那几套衣服,用手摩挲着料子:“这是上好的织金缎子,还有单丝罗。哎哟,这不是缭绫么,大姑娘出嫁的时候太夫人才赏了这么一件。想不到三夫人随手就拿出来了,这些料子颜色也好,正趁着姑娘的肤色,不像之前,她们不挑剩下的也不给咱们。咱们手头上都是些老气过时的颜色,要不然就俗得穿不出去,连四房七姑娘的料子都比咱们的鲜亮……呵呵,姑娘,她们都不愿意来凉州,谁知道三房竟有这么大的富贵。姑娘真是好眼光。”全然不似来之前,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碧茹说道:“妈妈何必说这些,好像咱们姑娘是贪图三房钱财才来的。”
奶娘“嘿嘿”一笑:“当然不是。嗐,这不是就咱们自己人么。”
碧茹看着这些衣裳,对五姑娘笑道:“姑娘,来试试衣裳吧。”
五姑娘本来想拒绝,但看着碧茹和奶娘热切的眼神。还是点点头。碧茹便伺候她更衣,这是涵因两年前的衣裳。并不是涵因舍不得自己的新衣裳,只是这两年涵因生了孩子之后,略有发福,衣服做的也愈发宽大,她想着五姑娘豆蔻之年,身量还未长开,所以尽挑了以前的衣裳给她,但还是有些大。好在五姑娘虽然瘦,但是个头却比一般女孩子要高些,衣裳也撑得起来。
这些衣裳都是涵因精心搭配的,配色、图案都十分雅致,人靠衣妆马靠鞍,五姑娘换上一身银红底缠枝莲花暗纹绉缎上孺,配了松花色的罗裙,果然衬得脸色红润,人也显得精神多了。
碧茹把五姑娘拉到大铜镜前面,笑道:“姑娘穿这衣裳真好看。嗯,袖子有点肥了,不过没关系,咱们自己就能改。”五姑娘的月例用度经常被下边的人克扣,因此五姑娘和碧茹早就练就了一手的好女红,裁衣、绣花样样拿手。
“姑娘穿什么都好看。”奶娘一边笑着,一边摩挲着那匹石青色的缎子舍不得放手。
五姑娘的脸上也有了笑意,说道:“奶娘既喜欢,就拿去裁身衣裳吧。”
奶娘忙说:“姑娘还没裁衣裳,我倒先拿了料子,我成什么人了。”
“有什么,这些年您老人家也没少跟着我一起遭罪吃亏,现在不过一匹料子,反正三伯母已经给我了,就是归我处置,叫您拿着您就拿着吧。”五姑娘笑道。
奶娘听姑娘这样说了,便把那匹料子抱在怀里,笑得合不拢嘴:“那就多谢姑娘了。”
碧茹也忍不住笑道:“我本来还怕三夫人跟咱们夫人之间有芥蒂,不会对姑娘太好,没想到三夫人什么都准备好了,怨不得她在长安名声那么好。”
奶娘奇道:“三夫人在长安名声很好么?”
“嗯,大夫人房里的桂香说的,她说跟着大夫人去别家的宴席,总有人说起三夫人,每次有人夸三夫人,大夫人回府之后就爱发脾气。”
“是么……咱们老关在小院子里,什么都不知道。”奶娘叹道。
五姑娘却不愿意听她多嚼舌根,说道:“都收了吧。今天赶紧歇了,明天还有不少事要做呢。”她知道三房和五房的纠葛,但她还是来了。她要赌一把,不管是这位三夫人对她真好也罢,假好也罢,这是她唯一能自己改变命运的机会,留在府里,她这一辈子也只能那样了。
本来四姑娘亲事定下之后,家里就该考虑她的婚事了。不过王氏在长安已经是出了名的恶妇,谁还会娶她教养出来的女儿?
更何况还有一条:丧妇长女不取,无教戒也。更不用说唐国公府出了四姑娘这样一个笑话,那些长安贵胄家眼高于顶,家里的媳妇哪一个没有背景,就算她能顺利嫁出去,恐怕还不如四姑娘之前议婚的元家。与其在唐国公府被随便嫁出去,不如到凉州来,反正那个家也不会有任何人为她打算。
涵因回了房,问慕云:“你怎么看?”
“看来是个谨慎性子的,怎么也不肯提前叫您母亲。怕是不想让您觉得她谄媚吧。”慕云笑道。族谱在唐国公府那边已经改好了,这边还要办一个仪式,给李湛涵因行大礼,然后昭告祖先。
涵因笑道:“也好,谨慎就不会轻易做些糊涂事。”
“不过,夫人您赏五姑娘这么些东西,那四姑娘那里会不会有人说您厚此薄彼?”慕云说道:“毕竟四姑娘才是老爷的亲女。”
涵因冷笑:“我又没苛待她,府里的待遇一分不少都给了她,还想怎样,给五姑娘的东西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给,就怎么给。所谓千金埋马骨,我就是要让世人看看,肯跟着我的人就是有好处,甭管是什么来历。这次的过继仪式我还要大办,把族中几位长辈还有各家的夫人都请来。”
次日李湛回来,见过了五姑娘,李湛便问涵因:“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
“就是腼腆些,倒是个好孩子。”涵因笑道。
“我还怕你对王氏有心结,所以也不喜欢她。”李湛笑道。
涵因叹了一口气:“上一辈的事情跟她们小辈也没有关系,我的心胸哪有那么窄。你可见我对乾哥不好过?那还是王氏的亲生儿子,还不是每次都让他们捎带礼物。再说了,咱们这是要和阴家结成亲家,又不是缺钱卖女儿。”
李湛“哈哈”一笑:“我说笑呢,涵儿自然最是心胸宽大,贤良淑德的。”
“行了,别取笑我了。”涵因拿出一本册子:“请人算过日子了,本月二十八宜添丁,仪式就定在这天,这是邀请的人,你过目一下,之后我就准备写请帖了。”
李湛翻了翻,大皱其眉:“这么多人啊,一个过继仪式罢了,请本家的长辈过来便完了,何必闹的沸反盈天的,你不嫌累得慌。”
“我也想简单啊,但之前闹了那么一大出,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五姑娘,阴家还以为我们从哪弄来一个人搪塞他们,这样昭告一下,也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也让大家知道咱们是诚心跟人家结成亲家。”涵因笑道。
“也是啊,毕竟那样一闹,搞得和阴家甚至贾家的关系都不尴不尬的。”李湛露出苦笑,想起让他不省心的李令娴,只觉得痛心。
涵因知道他又想起了李令娴,知道多说无益,转移话题道:“有样东西从长安刚送来,你来看看。”
李湛正在想女儿的事情,懒懒的提不起精神:“长安那些新鲜玩意不少都是咱们这边传过去的,有什么好看的。”
却见涵因从一个长雕花漆盒里头拿出一个画轴,小心翼翼的展开,挂在架子上,李湛心不在焉的扫了一眼,又靠在引枕上,忽然,猛地翻身从榻上站了起来,盯着那幅画:“这是……这是……”
“可不就是熙儿、弘儿。”涵因说话里头带着哽咽:“嘉宁公主请求了太皇太后,往后每年都给他们画像,送到这来,公主还写了信,说现在熙儿、弘儿都会说话了,两个孩子很是得宠,太皇太后和皇上经常赏赐东西。”
孩子的画像家里已经差人送来几幅了,但涵因还是看不够。这幅画是宫廷画师所画,画法是工笔,孩子的毛发、衣着都勾勒得细腻精准,比之前家里人送来的水准要高上好几个档次。
李湛搂着涵因,看着画像,叹息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