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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初秋特别燥热,往年,天气到了此时,早晚已经有了凉意,而今年太阳却迟迟不愿意褪去暑热。郑钧已经带着薛凌华去北边已经一个月了。涵因想要知道西北那边的情况,于是便让霄云带上她给崔皓辉写的信亲自去西北一趟,看看情况。
这期间又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天武军下设了一缉事府,专门负责监视百官、缉捕案犯,并设立诏狱,由太监直接统领,皇帝的说法是因内卫监督不力,才导致出现谋逆事件,而内卫中又存在不法行为,因此为了“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与内卫均权势”设立缉事府。缉事府的权利比内卫更大,五品以下官员可以不经过皇帝直接拿人闻讯。此事一出,群臣哗然,好不容易内卫失了势,又来了个缉事府,于是纷纷上书反对,皇帝却一意孤行。
内卫遣到了皇城的另一边,而缉事府则占据了原来的永和巷,因统领为太监,宫内也设立了缉事府办事所,以便及时给皇帝传递消息。
刘胜此时正在小心翼翼的伺候在他干爹刘公公的身边,陪着笑:“干爹,您可一定要救救儿子。”
刘公公瞥了他一眼,冷笑:“你上次哭爹喊娘的自杀,皇上不是饶过你了么。”
刘胜之前在皇帝面前夸下海口,要把涵因从温国寺带到永和巷,可惜,天不从人愿,他又失败了。皇帝骂了他一顿,让他滚,当天夜里他灰溜溜的走了,第二天皇帝下朝便看见他便痛哭流涕跪在寝宫门口,一边叩头一边哭:“奴才无能,办砸了差事,之前奴才立了投名状。若是办不成就把脑袋交出来,奴才无颜再见皇上,给皇上磕了头,奴才就去自裁,皇上,奴才这辈子不能为您尽忠了,下杯子奴才再伺候皇上。”
皇帝见他那样,哭笑不得,毕竟宫里头他最信任这一老一小两个刘太监,虽然这次又没得手。还被耍了,气得不轻,但他还是舍不得刘胜死的。对于现在的皇帝来说忠心远远比能力更重要,便喝了一句:“嚎什么丧,谁稀罕你那颗脑袋,还不跟着滚进来伺候。”
刘胜破涕为笑,连忙磕了三个头。爬了进去。
之前正等着看刘胜笑话的太监见他复宠如初,也都闭了嘴。
刘胜经过此教训,再不敢轻举妄动,之前他还妄图跟刘公公分庭抗礼,不过这次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刘公公面前老老实实。小心翼翼的。
见刘公公这样问,便知道他干爹算是放过了他,笑道:“儿子知错了。早就该听干爹的,爹说的都是老成之言,儿子猪油蒙了心,爹就饶了儿子这一次吧。”说着啪啪的抽起自己的嘴巴来。
太监们从小就学察言观色这一套,上头眼神一不对。马上下跪求饶,自己打嘴巴打得响亮。刘公公自然不会被他这套小伎俩糊弄住,斜眼看着刘胜,摆摆手:“行了,少跟咱家弄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么。起来吧,你打算把脸打肿了去当差?”
刘胜马上收住手,起身笑道:“还是爹疼儿子。”
刘公公想了一下,说道:“缉事府的事情皇上让我操办,我想了一下,这几日你就去军中挑选出几个精干的人手来。我们做事就要做得漂亮,让皇上看看我们跟内卫那帮没用的废物不一样,是能给他办成事的。”
刘胜笑道:“是,这件事我一定给您办好。”
刘公公并不答话,刘胜知道他自己办砸这两次差事,已经让皇帝和刘公公对自己的办事能力产生了怀疑,刘公公一切一皇上马首是瞻,他若不是及时的恢复了圣眷,刘公公会毫不留情的将他当做垃圾一样抛弃掉。
刘胜决定赌一把:“干爹,儿子倒是得到了一条消息。”
刘公公抬抬眼皮:“嗯?”
刘胜附身过去,在刘公公耳边窃窃私语,刘公公一边听,耷拉着眼皮,抿着嘴,看不出任何情绪。
刘胜说完,退了回去,又谄媚的笑道:“干爹,您看儿子这个主意如何?”
刘公公却拍了一下桌子,占了起来,双眼精光暴射,指着他骂道:“你糊涂了,内宫和外庭相互串通是皇上的大忌,你以为皇上为什么要用我们。你到底收了他们家多少好处,还当我不知道么,我告诉你,乖乖的把他们家的礼都给我送回去,还没成事,就开始贪这些小利,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刘公公身具内功,这一声喝,竟然吓得刘胜浑身发抖,不过他知道这一次不能失败,咬牙说道:“儿子并不是为了这点小钱,而是为了干爹您呀,您想想,咱们这缉事府从建成再到布好网,探听出来消息,那起码也要一两年时间,再想拿出些成绩给皇上,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您等得,皇上等得吗?现在这是多好的一次机会,人家双手捧上来的,他们不是不想做,而是现在做不了了,才想靠咱们。再说,皇上心中想什么,您老人家最清楚不过了,这事正扣准了皇上的脉门。咱们这缉事府一开,就给皇上漂漂亮亮的干上一回,您在皇上面前也脸上有光不是。”
刘公公收回了那可怕的目光,刘胜登时身上压力一轻,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背后渗出一层冷汗来。他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瞄着刘公公,见他又半阖了眼睛,沉默不语,便知道自己成功了。
果然刘公公沉吟半饷,抬开眼睛又看着他,说道:“只此一次,往后给我小心点,嘴巴更要闭紧。这些世家大族何尝把咱们放在眼里过,只是现在他们彼此争斗,又处于劣势,才想拉拢我们。不过现在要想成事,这一次也只好跟他们合作。往后要在朝中培养我们自己的人才是。”
刘胜大送一口气,忙拍马屁:“干爹英明!儿子不及万一呀,呵呵呵……”
每年五月的田假按例有五日额田假,李湛因为一直忙于公务没有歇,于是便想吏部报备,告了假,带着涵因和几个孩子去了长安郊外山上的田庄。
“好好歇上几日,回去之后就快中秋了,又要忙上一阵子。”李湛此时正坐在凉亭上看风景,凉亭旁边是一串瀑布,从山间飞泻而下,又撞在山石之上,飞溅出点点碎玉,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濯濯的光芒。
中午的阳光依旧有些灼热,他的额头见了汗,在凉亭中停下,就有山风吹过来,他也觉得有些凉了。
涵因此时,也在用帕子擦着脸上的汗,李湛冲祈月吩咐道:“把夫人的披风拿过来。”拿起披风,给涵因披好:“见了汗再被风一吹最容易着凉。”
涵因笑道:“你既然知道,自己也该穿上才是。”
“我可跟你不一样,早习惯了这的温度了,你睡着的时候,我就起来锻炼了,早晨比这时候要冷多了。”李湛笑道。
“又要到中秋了,可惜哥哥却要远赴边关了。”涵因感慨道。
李湛笑道:“想想那时候年少,只凭着一股子心气跑出家去投了军,跟你二表哥崔皓辉似的,日子虽然苦,却很快意,不比长安里,想干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涵因又想到现在李湛的处境,前后看看,李令玉几个大点的女孩走的快,现在早不见了踪影,带着李令彦还有两个襁褓婴儿的丫鬟婆子们都在凉亭之外,离两人很远,淙淙的水声恰到好处的掩盖住说话的声音,方凑近李湛问道:“先不说秦越那边如何,你自己这边处理干净了么?”
“早弄完了,新的帐也做好了,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就算事情到了我头上,我也会保住你和孩子,柳相也懂这里面的规矩,你不要担心。”李湛笑笑,眼中掠过一丝阴霾,又立刻隐藏进了深处。
涵因自然知道这种官场上的所谓规矩,谁出了事谁担着,别人会保全这个人家人族人的富贵前程,当初若不是杜胤有外室所出的儿子要入族谱这一码事,他根本不会废话就会把事情全揽了,涵因也没机会利用。对于李湛也同样,如果他被抓,也会一力承担,以保全家里。她的心骤然一沉,又随即笑道:“想这么多也没有用,这些事情还是要看朝中的形势。”
李湛点点头:“倒也是,什么罪不罪的,不过是个借口罢了。王达家以庶充嫡这么明显的事情,皇上草草结案,削爵了事,把罪名都归到王达的母亲,一个女人身上,不就是给这件事留个口子,至于王达能否被起复,全凭皇上一个人的意思。”
“皇上现在拿捏朝臣的技巧倒是比从前进步多了。”涵因冷笑。
“有什么用,这几年天灾频繁,那些豪门富户趁机兼并那些逃难农民的土地,此风愈演愈烈,国家税收一天天的减少,各地方失去地的农民纠集在一起成了强盗,四处打家劫舍,现在也就京畿地区安稳些,出了这些地方,商旅都要结伴而行,防止被抢。可是皇上整日只想着如何利用官员间的争斗,好让自己乾纲独断,加上上次你舅舅他们被贬,朝中的大小官员,在短短的四年当中已经换了四拨了,几乎是一年就要变动一次,所有的朝臣都在忙着看朝廷形势,谁有心思好好的处理政务。”李湛感慨道。
涵因笑笑:“若不这样,你又如何有机会进入中枢呢。”
“若是这样,我就算进了中枢也要担心随时被踢出来。”李湛有些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