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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嫊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喃喃道:“你,你方才说什么,难道,难道……”
她欲待不信,可是脑中忽然闪过数个细节,他和幼时救了自己的那位阿兄,他们都喜欢戴着一个昆仑奴的面具,他们身上都有着好闻的奇楠香,还有,还有每次杨桢救了她时,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的那种感觉更是似曾相识。
难道当年救她的那位阿兄当真便是眼前的这位天子吗,这,这样的巧合,这样的缘分,也太匪夷所思了。
杨桢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不敢相信是吗,我也一样不敢相信,生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便什么都没有了。不过,还好,这世上还有两件东西能证明这不是一个梦,而是我们一同经历过的曾经。”
“咱们这就回同心殿去,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暖轿直接抬入了同心殿中,杨桢如捧着一盏琉璃灯一般小心翼翼地将裴嫊抱进了寝阁之中,将她安放在暖榻上,替她盖好锦被,“你先闭上眼歇一歇,我这就去把那两样东西取来。”
裴嫊虽然心中好奇的要死,但是心神激荡之下,她的病体实在承受不住,一闭上眼便沉沉睡去。
但即使是在睡梦里,她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快起来看看他到底要给你看什么。
不知道第几次在梦里响起这句话时,她一下子便醒了过来。睁眼看去,灯火朦胧间,只见杨桢正坐在床边,手中握着一盏花灯。满室之中,除了这盏花灯外,再无其他灯火。
即使泪水模糊了眼睛,裴嫊仍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杨桢手上这花灯正是昔年他曾答应要赢来送给她的那盏九转梅花灯。
杨桢的眼里似也有水光闪动,他举起那盏九转梅花灯,“当年我拿了这灯回身找你,却怎么都找不到你。我便只好把它收起来,想着,若是老天慈悲,兴许哪一天咱们还能再度相见。没成想,老天当真可怜咱们,隔了十一年,这盏梅花灯我终于还能再把它送到你面前。”
裴嫊颤微微的伸出手去抚摸着那盏已褪去昔日鲜亮颜色的梅花灯,不觉泪流满面。
迟到了十一年的这盏花灯,她终于还是收到了。她更没想到是,当年那一个小小的承诺,隔着这么久远的时光,他却从不曾忘却。
“我从没怀疑过你会赢不到这盏花灯,可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会一直留着它,你还记得,记得要把它送给我……”
“我仔细收着的还不只是这盏你想要的梅花灯,还有这个,”杨桢取过一卷物事来,展开了给裴嫊看。
“这卷布带是你当年撕了自己中单下摆用来给我裹伤的,我把它洗干净后便一直和这盏花灯收在一起,当宝贝一样的收在最隐秘的所在。”
裴嫊笑问他,“你怎么连这用来裹伤的布条也要收起来呢?”
“因为这是你身上的东西,是我仅有的你身上的东西。”
面对这等深情,裴嫊忽然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杨桢将那梅花灯和布条都放到榻边的几案上,坐到床头连着棉被将裴嫊抱在怀里,“你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时,我心里有多后悔,我怎么就把你一个人放在那茶馆门前,若是你被坏人拐了去,或是有个什么意外,我当时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当日你到底为什么就走了呢,你说好要等我回来的?”
裴嫊窝在他怀里,也有些伤感,“我本是要等你回来的,可哪知我二哥过来长兴街时一眼看见了我,立时便要带我回去。我说我要等你,他却不许,说外面乱得很,再过一会子,便会全城宵禁,到时就回不了府了,若是那样,我们的麻烦就大了,便硬拽着我离了那里。”
杨桢这下简直是对裴嫊她二哥,他的二舅兄恨之入骨,生吞活剥了他的心都有了,恨声道:“又是他,朕还以为他只是对你无礼,害你落水,没想到,打从一开始坏我好事的就是他这个无耻之徒。”
裴嫊却忽然沉默了,好半晌才问道:“我二哥他,已经被秋后问斩了吗?”
过了好半晌,杨桢才闷声答道:“他对你犯下的罪简直死一千次都不够,但除此之外,他倒也别无他罪,我当日不过是吓唬你罢了,你还真当朕草菅人命不成?”
裴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杨桢,他竟然会不杀她二哥。
杨桢见到她脸上隐现的一丝欢喜,心里怪不是滋味的,“朕就知道,你心里再恨他,可若是朕当真杀了他,只怕你心里也会怪朕一辈子。”
裴嫊静静想了片刻,轻声道:“我小的时候,二哥他对我很好,总是护着我,宠着我。”
“这些朕都知道,所以朕才更恨他,若他之前不曾待你这么好,只怕他后来的所作所为也不会伤你这么深。”
裴嫊默然,这世上有什么伤害是比你以为最疼你的人让你受的伤更痛彻心扉的呢?
“那圣上打算如何处置他呢?”裴嫊可不相信杨桢会这么好心的彻底放过她二哥,只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朕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只是把他流放到北漠苦寒之地,终生不得回到中原。”这一点杨桢倒是没对裴嫊说谎,他只是隐瞒了一点,那就是在裴岩被流放到北漠之前,已经被行了宫刑。
若不是被敬爱的兄长强行非礼,裴嫊也不会得了那个不能近男人的怪病,这才害得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了近五年的功夫才终于一亲芳泽。对自己的亲妹妹都能做出这种禽兽之行,不阉了这个畜牲杨桢简直是恨意难平。
等到这会儿,杨桢知道原来当年害得他和裴嫊就此失散,一别经年的罪魁祸首居然也是他二舅兄,简直恨不得再在裴岩身上再砍上几刀,破了他的相才好。
裴嫊忽然道:“可若不是因我二哥我才得了这么个怕男人的怪毛病,只怕我也不会想着法儿进宫,多半便会听从父母之命,随便嫁给个阿猫阿狗的,若真是那样,只怕我一辈子都再见不到维周了。”
杨桢一想,他二人之间这十几年来从有缘相遇再到一别经年,再相见时却是对面不相识,这中间种种的阴差阳错,兜兜转转,然而经历种种,到了最后,上天仍是将她送到了他身边,他们也终于认出了彼此,这只能说,他和她是真正的有缘人。
“嫊嫊,这和你那哥哥可没半文钱关系,这是月老早将咱们俩的红线牵在一处,命中注定的姻缘,想躲躲不掉,想逃也逃不掉。老天注定要你来陪我一辈子的,所以,你一定不会死的,朕也不许你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你不陪我个七八十年的,你忍心吗?”
像是为了印证杨桢的说法,在第三天,裴嫊用掉最后一颗续命金丹后的那天晚上,华神医便赶到了宫中。
有了华神医从海外带回来的灵药,再加上他妙手回春的医术,精心调养了三个月之后,裴嫊的心疾便好了九分。
这要按华神医的说法,已是好得极快的了,偏杨桢却觉得裴嫊这病怎么还是好得如此之慢,在病榻上直躺到三月里才能下地行走。
也不知杨桢是仗着天子的龙威呢,还是和华神医私交颇好,时常逮到机会便要刺上他几句,嫌弃他的医术也不过如此,这眼看半年都快过去了,还没能把他的心肝宝贝的病彻底治好。
华神医倒也不恼,只是云淡风清地道:“医者,本就只能医病,不能医命。本来你家娘子这病也只有三四成着落在我的医术和灵药上面,余下的六七成却全在她自己心结能不能解。”
“她这心疾本就全由心中多年郁结,经久不消,日积月累,这才会心脉淤阻,气血不畅。俗语有云,心病还需心药医,若不是她此时心结终于解了大半,我便是盗来天上的灵芝草也是无用。不过,若是你家娘子余下的心结未解,只怕她这心疾便不能彻底痊愈,兴许哪一天还会有复发的可能。”
杨桢瞪了他一眼,至于裴嫊余下的心结,不用华言多嘴,他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莫说这是裴嫊的一个心结,更是他心里的一个死结。看到裴嫊近些时日越发因为此事而焦急愧疚,他就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该,谁让你当时脑子进水,这下作茧自缚,看谁救得了你?”
可是他在心里恨归恨,骂归骂,却是比裴嫊更担心这生孩子的事儿。于是软硬兼施,硬逼着华言继续留在宫里当裴嫊的专职大夫,一定要把她这不孕的身子给治好了,重新调理成一块沃土。
自打裴嫊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日渐康复,她最大的心病便是无子。她知道杨桢很想要一个他们俩的孩子,也为此拘着华神医不放帮她调养身子。
她倒不怕日日都喝那调经求子的苦药汁子,她怕只怕那些药汤如流水价的灌下去,到最后却一点儿用都没有,反倒让人失望。
若是她一生无子也就罢了,这是她咎由自取,可是杨桢却是一国之君,岂能无后。
她也试过劝他临幸别的宫人,早在她还卧病在床的时候,她就极其委婉的跟他提过,说是既然她不能侍候他就寝,不如便召了别的嫔御来侍寝。
却被杨桢一口拒绝,“你病成这样,我哪还有心思去找别的女人。再说了,若我真去找了,只怕你又得酸得心痛发作。何况先前你不在宫中之时,我从没召旁的女人侍寝,不也熬过来了吗?”真是时刻不忘表白自己。
她私心里固然不愿他再有别的女子,可是事关皇嗣,她就是拼着心痛发作也不能不提,可只要她一提起子嗣的事儿,杨桢便会一脸深情款款的看着她道:“我只想要嫊嫊给我生的孩儿,这一辈子我也只会让嫊嫊给我生孩子。”
“可是,可若是我,若是我命中注定无子呢?”
“怎么会呢,你之前不是曾怀过一次胎吗?”杨桢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他都已经不知道他现在还坚持这个说法是为了将谎言进行到底呢还是为了安慰裴嫊让她相信她这身子其实也是能怀上孩子的。
裴嫊低头不语,她好几次都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将她曾服过绝子药的实情讲出来,好几次话都已经冲到了舌头尖儿上,却还是又咽了回去。
也许真如杨桢所说,只要精心调理,她还年轻总会再怀上孩子的。
可是眼见这一年又过去了,纵然这大半年来杨桢一直在她身上努力耕耘,勤奋播种,但她的肚子却依然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还素没赶在十二点之前,唉,其实要不是结局是最早想好的,这两天也不会写得这么顺。偶一直有一个很偏激的想法,对那些凡是用黄瓜欺负女孩子的坏人,通通没收作案工具。明天多半是晚上更,因为偶要和补眠君去约会,晚安,各位亲,好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