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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当后宫一票女人们迫不及待的打听裴美人昨夜侍寝如何,有没有再像前两次那样出什么意外时,从甘露殿传出来的消息让她们又喜又恨。
喜的是裴嫊果然又闹了点事出来,她又在甘露殿当着圣上的面呕吐了一回。初一听到这个消息,不少嫔妃险些绷不住拍着巴掌笑出声来。接着就竖起耳朵,打算听听这回圣上对裴美人的处罚,上回她御前失仪,就算是中了别人的算计,情有可原,也还被贬了两级呢,这回只怕是要跌到七品以下去了吧?
然而让她们大失所望,恨的跳脚的是,弘昌帝这回不仅没有责罚裴嫊,反而连夜召了太医院的院判周太医,也是弘昌帝的御用太医,来给她看诊用药,留她在永安宫睡了一夜,早上上朝时还特意早起,先坐着辇车将裴美人送回她的春华轩才去上朝。
于是,毫无疑问的,后宫碎了一地的醋坛子以及无数杯盘碗盏。
而那位被其他妃嫔羡慕嫉妒恨的裴美人,此刻正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神色木然的听着云香说着圣上对她的恩宠。
“圣上赐了一堆珍贵的药材说是给美人补身子呢,还下了谕旨说是这一个月之内不许其他妃嫔来打扰美人,让美人好生静养呢。”
“你先下去罢,我有些累了,想再睡一会儿。”云香口干舌燥的说了半天,只得到这么一个回应,虽有些不情愿,也只得退了出去。
裴嫊翻了个身,朝里而卧,将薄被紧紧的裹在身上,觉得疲惫的厉害,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想就这样埋头大睡,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理。
幸而这一个月来,弘昌帝再也不曾派人过来,倒让裴嫊绷紧的心弦渐渐放松下来,她如今最怕的便是听到内侍那尖细的嗓子喊她去甘露殿侍寝。
只可惜,一个月的时光匆匆即逝,裴嫊目前还处在漩涡之中,总不能一辈子躲起来不见人,她的太后姑母都已经遣人来问候她好几次了。
于是,六月初七这天,裴嫊一大早就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她赶到永寿宫的时候,旁的妃嫔还一个未至。她之所以来这么早,一是因为她明明早就好了,却故意躲在春华轩不出来,硬是一个月没有来给太后请安,心下有些惭愧;二是因为她怕万一来迟一步,又要被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行注目礼,那种滋味可真不好受。
可是等到其他妃嫔三三两两的过来,每个人给太后请过安后都会特特再盯着她猛看几眼。被这样“瞩目”过一次两次还罢了,可是十几次下来,裴嫊觉得还不如一次被几十双眼睛盯着呢。
不过,看向她的眼神中也有让她略觉得有几分欣慰的,那便是郑蕴秀看向她的那一泓秋波,里面盈满了关切,还有几分担忧。
被这样的秋波漫过,裴嫊顿时觉得有些焦躁的心仿似被个熨斗熨平了一般,好过了许多。也不枉自己替她做了这挡箭牌,要知道本来该承受这些注目礼的人明明是她啊!
裴嫊这边还在心里感叹,那边就听内侍尖细的嗓子拖长了音道:“圣-上-驾-到!”
这四个字听到裴嫊耳中,那效果真是如雷贯耳啊!她一张俏脸瞬时就白了,完全没留意到跟在那四个字后面的还有一句:“德妃娘娘到,裴顺媛到。”
德妃和裴嬿一左一右的跟在弘昌帝后面走了进来,待弘昌帝给太后见了礼,德妃上前福身道,“臣妾这几日身子不适,因此起来晚了,在过来的路上恰巧遇到了圣上,便和圣上一起来给太后请安,妾来的晚了,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裴嬿则上前抱着太后的胳膊撒娇道,“姑母,嬿儿今晨不知怎的特别的困顿,就是起不了床,圣上便让嬿儿多睡了会,下了朝带嬿儿一道过来给姑母请安,姑母不会怪我吧?”
裴嫊此时正侍立在太后边上,原是太后拉了她在近旁说话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裴嬿说到“起不了床”四个字时,那目光突然滑了过来,在她身上打了一个转,似是大有深意,专门说给她听的一般。
德妃在一旁冷眼旁观,见做妹妹的一记软鞭子使出去,做姐姐的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对妹妹话中的深意置若罔闻,倒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当下在心中冷笑一声,也不多言,横竖裴嫊这小妮子也不过如此,只怕至今还没真正成为圣上的女人。圣上上次虽然没有责罚她,可是这一个月却没有再派人去过她的春华轩,对她完全是不闻不问,这种小角色完全没什么可担心的。
在德妃心中,裴嫊实在只算是疥癣之疾,而裴嬿才是她的心头大患,要知道裴嬿这个月除了赢了龙舟赛她应得的一夜侍寝外,弘昌帝居然又宣召了她一次,如何不让德妃备感威胁。
弘昌帝好似完全没听到他带来的两个宠妃说了些什么,给太后请完安后,便坐在了坐榻的右手边上,端起小几上的茶来,喝了一口,头再抬起来的时候,目光就落到了裴嫊身上。
“裴美人的身子可养好了吗?”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感情来。
裴嫊身子顿时一僵,她已经努力往后面缩了,以减少自已的存在感,弘昌帝却还是没有放过她。
“回,回圣上,已经,已经好多了。”裴嫊不仅身子是僵的,连声音都僵硬起来。
弘昌帝眉头一皱,“好多了,那就是还没全好了?长喜,命太医院的太医过会再去春华轩给裴美人请个脉。”
裴嫊本来是想出言阻止的,说明自己已经全好了的,但是因为实在不想再多跟弘昌帝说一句话,索性便闭口不言。
太后见这两人一个郑重其事,一个神色僵硬,便开口问出了已在她心里盘旋已久的一个疑问,“那日在甘露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嫊儿就又身体不适了。”她派去看望裴嫊的人已经旁敲侧击的问过裴嫊了,可惜什么也没问出来。
她想问弘昌帝吧,偏偏弘昌帝近来借口国事繁忙,并不经常过来永寿宫给她请安,难得来一回,也是请完安就走,多一句说话的时间都不给她留。
以至于这个困惑在太后的心里足足憋了一个月,干脆当着这两人的面儿问了出来,看他们怎生做答。
裴嫊依然是个锯了嘴的葫芦,闭口不说一个字。
倒是弘昌帝轻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笑道,“说来都是朕的不是,嫊儿已经说了不能饮酒,朕还硬要给她喂酒喝,这才……”
“朕原先以为嫊儿所谓的不能饮酒,不过是怕伤身子,想着少喝些只尝一口应无大碍。那日朕又多喝了几杯,失了分寸,便硬要她喝,哪知她酒一沾唇就吐了出来,后来更是晕了过去。”
“朕请了周太医来为她诊脉,听周太医说了才知道原来有一类人天生对酒无法耐受,只一沾唇,便会剧烈不适,或是起疹子、呕吐,或是晕厥,想来嫊儿便是如此了。”周太医还有一句话他却没有讲出来,那便是严重者,甚至会立时气绝身亡。
裴嫊被弘昌帝一口一个“嫊儿”膈应的要死,待听到他说出周太医的那一番解释,又松了一口气,原来世上还有这样一类忌酒之人,尽管她知道她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到底因何呕吐,只怕真正的缘由这世上只她一人知道,可她又如何说得出口。
弘昌帝并没有多待,又说了几句话便走了,他一走,德妃也跟着走了。
太后扫了一眼立在底下的妃嫔,道,“行了,你们也都散了吧,婧儿你们几个留下陪我再说会子话。”
众妃见太后开始赶人,知道她们姑侄自有体已话儿要说,便纷纷告退而去。
太后领着三个侄女儿到西面的小花厅,在上首坐了,笑道,“你们也坐吧。”
裴嫊正要去坐最下首的那个位子,哪知裴嬿却将她一拦,笑道:“姐姐如今圣宠正隆,如何还能再屈居人下,还是请上座的好?”
裴嫊垂首敛容道,“我不过是个四品的美人,品级最低,自然应当坐于末位才是。”
“姐姐又何必这么妄自菲薄呢?你如今入了圣上的眼,又怎么会只当个小小的美人呢?只怕过不了几天,姐姐就荣升四妃也不一定呢?”
当着自家人的面儿,裴嬿也不客气,直接将她心中的妒意毫不掩饰的全摆了出来。至于裴嫊听了这些酸气十足的话会有何感想,她从小到大就从没想过还要去在意某些人的感受的,这个某些人当中自然就包括她这位庶出的姐姐。
而裴嫊也果然神色如常,她和裴嬿相处了十几年,比这难听更刺人的话也不是没听过,早就练出来了,对于裴嬿无论说什么都能坦然受之。不过几句酸话而已,还是为个男人争风吃醋,她就更不在意了。
但是裴嫊不在意却不表示其他人不在意裴嬿的态度。太后微微皱了皱眉,道:“嬿儿,你就是这么跟你姐姐说话的?”
作者有话要说:绿蚁,酒的别称。白居易有首著名的诗《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亲们,我改了文名,虽然有点标题党,不过也许更贴合全文,因为这文其实主要就是写男女主这两只如何相伴在一起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