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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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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无声地下着淅沥沥的小雨。

    稀稀拉拉的队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长途跋涉的倦容,马车的车轮碾过城门,呈现在眼前的便是一片繁华的京城烟云。

    这是白长安第一次到沧衡,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传说中的大国的帝京。

    他撩起车帘,把脑袋探出窗外,看到窗外满是人声市声,街道两边的茶馆,饭铺,衣裳铺生意十分兴隆,并未因这雨天而受到影响。

    那百鸟争鸣的鸟市,各色各样的小吃摊子,捏糖人的手艺人,孩子们在街上成群结队地嬉闹着。

    满街的花伞,红的,绿的,黄的,紫的,黑的……一片接着一片,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就如这帝京繁华一般。

    偶有好奇的行人侧目,看向这远方而来的队伍,为首的官兵举着一面耷拉着的藏青色大旗,旗上用金线绣着“青要”二字,以及繁复的暗纹,表明着这支队伍的身份。

    青要国呵,一个月前才在两国交战中大败,听说那将军城池都不守了,连带着残兵败将退了三百里地。

    可不是么,一个国家能有多少个三百里?听说那国主昏庸无道,好好的一个国家,就这样亡在他手里了啊。

    再怎么受苦的不还是咱这些小老百姓,听说两国边界,成千上万的难民涌过来了。

    打什么仗,像现在这般,俯首称臣,年年朝贡,不就能保一方百姓平安了?还是太平盛世好,我皇英明啊。

    ……

    车窗外不时传来人群的议论声,白长安一双漆黑的眸子始终盯着那些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唉哟我的小祖宗,外面多冷,你若是着凉生病了,这可不是折煞奶娘吗?”马车内,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面相一般,身材却十分丰腴,不知是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还是怎得,一把拉回了他,关上了车窗。

    顿时,那些流言生生被阻隔在车窗之外,白长安垂眸不语,过了片刻,才默然开口,“孙嬷嬷,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那年,他七岁,还不太懂什么叫做质子。

    他只知道,当了质子就要离开亲人,离开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家,离开自己的祖国,到很远很远的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一个人生活。

    听着他稚嫩的声音,孙嬷嬷差点没掉下泪来,忍不住将他搂入自己的怀中,摸着他的头温柔安慰道,“快了快了,咱们只是来这里玩几天,过不了几个月,就会有人来接咱们回家的。”

    几个月?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一年,三年,五年,亦或是十年,待到怀中的孩童成长为一个翩翩公子,说不定都还不能离开这里。

    可是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要怎么告诉他,他是被自己的国家抛弃,送到这里来当人质,来被幽禁的?

    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太过于残忍。

    “真的吗?”怀中的人儿听到这话,原本有些阴郁的小脸立刻欢欣雀跃起来。

    “当然了,奶娘什么时候骗过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奶娘都会一直在的。”哪怕是骗他,让他开心一下也好,至少每天都能心怀期待地过着。

    这一等,就是半年。

    白长安被送到了一个叫做幽月台的地方,半年来,他没出过一次门,每日能见到的人来来回回就只有那几个伺候他的仆人,能见的天空只有院子上方那片棱角分明的青天,有时甚至十天半个月都看不到一只鸟儿从上面飞过。

    于是他开始着急了,每日拉着孙嬷嬷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问,“奶娘奶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而孙嬷嬷每次给他的回答总是,“快了快了。”

    于是他只能每日望着院外那把逐渐生锈的大锁,期望着有一天谁能来打开那把锁,对他伸手微笑如水说,“走吧,回家吧。”

    院墙上的藤蔓从初春的嫩绿变成深绿,后来泛黄,直至枯萎,如同一根根老旧的蛛网在墙体蔓延,只留下了满目的苍凉。

    后来,天空终于飞起了雪。

    他好像渐渐有些明白了,不会有人来看他,也不会有人还能想起他,出去,更像是梦境一般遥不可及,那一堵不高的墙,已经将他的人生囚禁在了这个小小的院落中。

    他终于忍不住哭了。

    那年,他七岁,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他不再每日眼巴巴地望着那扇紧锁的大门,不再每日拉着奶娘的手问什么时候回家,不再期望有人能带着他踏上回家的路。

    这就是他的命,被关在这个小小的角落,当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质子。

    这是从他出生就已经决定了的,他无法改变的命。

    他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走出那扇红漆斑驳的大门,没想到那一天,有人打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他踮着脚站在窗前,透过窗户看到来人是两个身着宫装的太监,他们穿着崭新的宫装,站在门口和孙嬷嬷笑着说了几句什么,孙嬷嬷便兴高采烈地跑进来,翻箱倒柜地开始给他找新衣服。

    “小祖宗,皇上请咱们进宫赴宴呢。”

    听到这个消息,他原本满是期待的眸光一下子便黯淡了下来。

    孙嬷嬷给他找出了最好的衣裳,还给他好好的洗了个澡,熏了香,带着他进宫赴宴了。

    这天是除夕,也是他来到沧衡将近一年后,第一次走出了幽月台。

    街上处处都是年夜饭的香味,就连平日帝京中最热闹的街市,也冷冷清清,店铺早早关了门,小贩天没黑就收了摊,都赶着回家和家人团聚,吃上一顿热乎乎香喷喷的年饭。

    热闹也好,繁华也罢,他只觉得这座城给他的感觉是那么地陌生,这里的人,都是和他素不相识,半点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

    可是如今,大家都和亲人团聚了。

    那他呢?

    他的亲人,又在何处?

    他一点都不开心。甚至可以说,这是他从出生以来过得最难过的一个除夕。

    进了宫,沧衡的宫殿比青要的宫殿大的多,也豪华庄严的多,宫中处处张灯结彩,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络绎不绝,手中拿着各色的瓜果,酒水,准备着一场丰盛的晚宴。

    想起往年的除夕,各种好吃的好玩的,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当质子的生活自然比不上在自己国家那般舒服,无论从吃穿各方面来说,都差了一大截。

    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很胜,许久未踏出过大门,再加上让人眼花缭乱的宫殿,勾起了他的兴趣,让他暂时忘却了回家的期望。除夕宴还没开始,他趁奶娘不注意,一个人在皇宫里溜达起来。

    假山奇石,小桥流水,奇珍异草,还有冬季仍开得正盛的娇花,这一切一切,让他看得流连忘返,待到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忘了回去的路。

    他有些着急了,开始极力想找回去的路,只是找了许久,却并没有找到。

    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听到一群小孩子的嬉笑声,扭头一看,三四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正在满院子地追逐打闹,欢笑声连连。

    他心中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去找他们问问路。

    原本以为大家都差不多年龄,应该好说话,却没想到刚一走进,就听到一阵嘲笑的声音,“这是哪里来的小叫花子啊?”

    抬眸,一个身着明黄色华服,比他高半个头的男孩正皱了眉头,看着他,嘲讽道。

    “就是就是,你们闻到没,他身上好臭啊……”

    “他肯定有半个月没洗澡了。”

    他这才发现,面前这群孩子都穿着精致的华服,腰佩白玉,年纪虽不大,却个个都显得贵胄气息极重,自带富贵逼人的气场。再看看自己,身无长物,相较之下,实在是一副灰头土脸的穷酸样。

    年少的自尊心让他觉得有些羞愧,顿时一句话不说,转身准备走开,离这群富贵小少爷越远越好。

    “喂,小叫花,你叫什么名字啊?”身后传来心高气傲地不屑童声。

    从出生到现在,他也算是过着众星拱月,锦衣玉食的生活,什么时候被人这般羞辱过?

    小小的手指握成拳,他忍不住转过身,涨红了脸,愤怒道,“我不是小叫花!我叫白长安!”

    “白长安?”

    “没听过啊?是哪个大人家的?”

    “不知道啊……”

    最后还是那个最先开口的男孩,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了来,“本太子知道了,就是那个青要国送来的质子。”

    一听这话,这群孩子立刻炸了锅,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大哥,什么叫做质子啊?”

    “这都不知道,让你上课再睡觉!质子就是打了败仗的国家送过来的人质呗,一般都是不受宠的孩子,才会被送来,老四,你想想,你要是被送到其他国家去了,你母妃是不是会很伤心?”

    “不会不会……”被称为老四的皇子连忙摇头道,“父皇母妃这么疼我,怎么舍得把我送到其他国家去。”

    “所以说嘛,万一以后两国打起来,质子很可能就被杀掉的。一般都是父皇母妃不喜欢的孩子,才会被送去当质子。”

    听完这番解释,其他人看向白长安的眼里,都带了几分同情怜悯之色。

    不是这样的!

    他不是被抛弃的!

    他只是被逼无奈才会被送来这里的!

    可是这群人,为什么要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他是一直可怜的狗,而他们是高高在上的人一般!

    他忽然觉得胸腔里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握了拳头,大吼一声,便朝那面上满是得意之色的明黄色身影冲了过去。

    “小叫花发疯了,打人了……”其他几人一见这阵势,一边笑嚷着起哄,一边看着两人扭打在地。

    拳头如雨点一般朝他砸了过来,萧越帆似是还不解恨地朝他狠狠踹了几脚,他却无力反抗,只能双手抱了头,蜷缩在地,任凭他们拳打脚踢,心中暗暗发誓,终有一日,他要覆了这个国家。

    他要让所有欺负过他的人,都跪在他脚下俯首称臣。

    “你们在干什么呢!”就在他已经麻木,不知道疼痛的时候,忽然从人群外传来一道稚嫩清脆的女声。

    “九妹,我们正在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小叫花呢。”

    “你们敢欺负人,我这就去告诉父皇!”

    一听这话,所有人立刻停了下来,一哄而散,转眼就跑得不剩人影了。

    白长安这才缓缓睁开眼,只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女童,梳着两个辫子,穿着粉色的华丽宫装,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看着他。

    “你还好吧?”那女童说着,对他伸出了自己小小软软的手。

    他愣了一下,终究还是握了上去,另一只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眼前的女童比他矮了许多,他看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有些局促不安,过了片刻,才憋出一句“谢谢”。

    这时,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那女童想了想,便打开挂在胸口的荷包,从里面掏出几块糕点,塞到他手里,声音糯糯道,“给你吃。”

    他从来不喜欢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可是此时,却觉得有一种什么力量驱使着他神差鬼使地接下了。

    那女童见他接下了,便咧开嘴笑了,露出缺了一颗牙齿的笑容,“我叫萧雨薇,你呢?”

    从那一刻开始,萧雨薇这个名字便印在他的心里。

    或许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就已经忘了当初曾经帮一个被欺负的少年解过围,也忘了他这个人,更不记得他当时小声默念出的“白长安”三个字。

    可是他,却从来没敢忘记过。

    这是他来到沧衡接近一年,遇到的第一缕温暖,对他来说,就像是冬日的暖阳,给了他莫大的安慰,让他能够渡过这个寒冬。

    第二年春天,暮开君奉命带兵攻打青要国,临行前,他带着白长安上路了。

    一年之久,他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带着他回家却不是青要国来接他的人,而是敌国的军队。

    他也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的究竟是怎样的命运。

    临行那日,他站在人群中,望着这座虽然居住了一年却依旧十分陌生的城市,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丝牵挂。

    沉沉的号角声想起,他混在军队中,三步一回头,只希望能在离开这里时,再看一眼那个曾经帮助了他的笑脸,那片温暖的阳光,可是最终,直到他跟着人群离开了帝京,也没能再次看到。

    整整十五年。

    这十五年来,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他日日夜夜想要回去的家,早已不复存在,他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亲人,都已共赴黄泉。

    而他自己,也早已不再是那个弱小无能,任人欺负的孩童了。

    谁会为了那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心中记挂十五年。

    可是他一直记着,直到这个名字变成他心中的一份执念,一个烙印,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在遥远的北沧城,有一个人他要去见的人。

    那次宫宴,他终于再次见到了萧雨薇。

    大殿之上,他目光灼灼,试图再从少女那张美丽的脸上找出一丝当年的痕迹,这么多年了,她的容貌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可唯独那双眼眸,却依旧如十五年前那般,晶莹,透亮。

    可是那双眸子,从始至终都透着一丝毫无生机的哀伤。

    他觉得自己心底生生扯出了一丝心疼。

    后来他才知道,她竟已被许配给了松漓国的皇子。

    身在官宦人家,在旁人看来是羡慕不来的福分,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唯有他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这与生俱来的身份中,包含了多少无奈,多少身不由己。

    像他十五年前被送来当质子。

    亦或是像萧雨薇现在被当做政治牺牲品,远嫁他国。

    其实有几个人能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过都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罢了,他们这些人,从生下来开始,又有多少时间真正被当成人看了?

    身居高位时,别人只是把你当成一棵摇钱树,围着你不停地转,巴望着能从你身上得到点好处。

    有朝一日虎落平阳,那凄惨下场自不必说,落井下石,冷嘲热讽,拍手称快只巴不得你早点归西的人简直数不胜数。

    多少人怒吼着我命由己不由天,可是最终斗得过命运的又有几个。

    他知道萧雨薇已经生无可恋了,但是当她跌下悬崖那一刻,他还是几乎没有多想,就随之跳了下去。

    虽然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虽然他还不想这么快就死,但是如果能够重来,他依旧会选择随着她跳下去。

    他等了这么多年,想来见她一面的期望,是那般强烈,十几年的坚持,早已成了心中的一种执念。

    如果远嫁他国就是萧雨薇这一辈子的命运,那么他,愿意为了她与天相搏,颠覆她这早已注定的命运。

    他知道,他不会死,萧雨薇也不会死的,因为他们的命运,不会就这么结束,而是才刚刚开始。

    ------题外话------

    其实这可以算是一篇白长安的番外啦~

    只不过有些前因后果现在交代清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