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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长长一段路,文青觉得累了,身边的文蕴还是活蹦乱跳的。只见他双脚合拢,猛然发力,一下子就跳过了一颗挡路的小石子。
他高兴地昂起头,巴掌大的小脸上眼眸弯弯,带着儿童独有的自得其乐,他刚想跟母亲炫耀一下,就望见文青脸上的疲惫。
是以立刻收了笑容,忧心忡忡地开口:“娘亲,你走累了吗?”
文青也没回答,只问他:“你累不累?”
“不累啊,我经常跟着阿公走这段路的。娘亲也跟我们一起走过好多次了,怎么这次这么累呢?”
文蕴皱着眉头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还真别说,他不笑的时候,面上便流露出一种忧郁,仿佛与生俱来,天生尊贵逼人。
文青觉得头有些疼。
文蕴的爹是谁?
他每年中秋都会挟持她,又想做什么?下一年中秋他还会不会出现?
这些事情想得文青走不动路,她单手捂住眼睛,不让自己脸上的狰狞表情被看了去。
脑中的思绪仿佛一团死结,既解不开,也无从着手。只能越来越乱,最后撕扯着神经都疼了起来。
文生担忧的嗓音远远地飘进她的耳朵:“文青,别想啦,想不明白的事儿咱们就不去想,咱好好的,成吗?”
文青的唇抿得死紧,颜色泛白,她放下手,乌黑的瞳仁和发白的脸色交印在一起,倔强地不像话。
直到耳边的轰鸣声远去,眼前的人和物变成实景,文青才就着文生扶她的姿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喘着气放松。
文蕴不知道该怎么做,一直蹲在她面前,捧着她的手吹气,一边小声嘟囔:“娘亲不疼,娘亲不怕,蕴儿跟娘亲在一起。”
文青手指发紧,喉间干涩,过了半晌她才冷静道:“我没事了,继续走吧。”
文生干干地“哦”了一声,搀着她起身,又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浮尘在青山绿水的阳光之间尤为清晰。
文青却差点被他拍在背上的两巴掌拍岔气,猛烈地咳嗽了一阵,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文蕴那含着两包眼泪委委屈屈的眼神让文生好生心虚。
他不就是力气大了点吗?小蕴蕴真是心疼他家娘。哎呀呀,老头子一把年纪了,怎么没个可人儿来心疼呢?
文生边想边叹气,扼腕又欲哭无泪:“忙忙碌碌二十多年,女儿也长大了,也能自己当家了,老头子我更是老了,还是趁早归隐山林,撒手不管吧。”
说着自己还煞有同感的点点头,简直要为自己的可怜经历鞠一把热泪。
文青淡淡斜他一眼,冷哼一声,“你还是想卷了钱财把我们娘俩丢下?想得美。”
家里穷得都要揭不开锅了,他休想撇下文蕴自己一个人快活去。
“娘亲,你别这样说阿公。”
文蕴摇了摇文青的手,昂头看她的眼神里盈满了不赞成。
文青看到他,情绪总归是放松了些,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笑。
“文蕴……”
他却掷地有声地说:“娘亲,阿公照顾了我们好多年,他每次去市集都带着我们,从来不嫌麻烦,为的只是不让人欺负我们。阿公这么好,你要是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你了。”
文青怔住,目光转到后面走着的文生身上,他正将手背到身后,腰背不自觉地前倾,佝偻着的姿态让她想起了现代的长辈。
文生至多五十岁的年纪,模样却比同龄人还要老。他就算不是尽心尽力,恐怕也做了大部分的家务,难为他一个大老爷们了。
这样想着,文青的目光便和缓了。
文生略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文蕴抬眸看看文青,见她还没有反应,气急地跺了跺脚,挣开她的手去追文生。
“阿公,你别生气,等等我。”
文青从后面看着文蕴那小小的一团身影,他年纪不大,却有着一颗玲珑心,孝心也十足。只不过他如此早慧,文青开始对他爹感兴趣了。
“爹。”
文青快步过去,扶住他的一边手臂,莞尔笑道:“我们一起走。”
文生看向她,眸中的光明明灭灭,最终归于沉寂。
他敛下眉眼,微微一笑,“好,我们是一家人。”
文青翘起唇角,文生的表现很奇怪,然而他终究是这个身体的父亲,父慈子不孝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娘亲!”
文蕴兴奋地跑过来抱住她的手臂,双眸亮晶晶的,莹白小脸上尽是欣喜。
“你现在喜欢阿公了吗?”
文青揉了揉他的脑袋,偏头看了眼文生,他苍老干瘦,脸颊上一点肉都没有。
便是天大的不如意,在此刻她也放下了。现如今她的目标,就是将文生和文蕴照顾好,让这个家富裕起来,这样她再离开的时候,他们也能继续安稳地过下去。
她弯起眼眸,轻轻说道:“我最喜欢文蕴和爹了。”
他们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她无意在他们身上找回缺失的亲情,只是人对我好一分,我便还人一丈。
文生哪里听过这么直接煽情的话?直接眨巴眨巴眼睛就泪目了,他猛的吸了吸鼻子,就差抱着文青哭诉了。
“我真是太感动了!小青青,爹也最喜欢你了。”
说着就要抱上来。
文青咳嗽了一声,文蕴眼明手快地转投文生的怀抱,搂住他的腿不撒手。
“阿公!我也喜欢你啊!”
文生默默地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说了一句“走了”,大步走在前面。
文青暗笑一声,眼底盛满了自己都不知道的静谧温柔。
天上白云飘过,如丝似卷,带着缱绻柔媚的姿态,在群山之间俯视大地。
半个时辰后,文青身上只出了一层薄汗。她身子底差,流汗的频率不高,只闷得难受。
文生摘了一些植草,巧手编成扇子模样替她打扇,清风混着花香的气息窜入鼻间,她微微眯起眼,唇畔的笑意轻和,稍稍柔化了冷漠的侧颜。
文韵趴在文生背上,忽然抬手指向前方,欢声叫道:“阿公,白沙镇到了!”
文青抬头看去,陈旧破损的界碑立在右边,上书“白沙镇”。再前方是简陋的城墙,人流稀稀疏疏,穿着甚贫,比他家也富不了多少。
她想叹气,这种穷困的地方,如何钱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