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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攻击!”魔属联军的号角声中,步兵方阵指挥军官的战刀向下一挥,“前进!”

    严密护住方阵的盾墙微微一抬,一排排长枪枪头同时斜指着前方:一列列的士兵踏步上前,脚下每走一步,口中必定出一声大喊。

    “前进!前进!前进!”

    这些方阵,就像是在田野中移动着的钢铁方块一样,迎着斯比亚的轻步兵而去。真正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神属联军在反击了,他们开始反击了!”斯比亚指挥部里,面无人色的书记官站在皇帝陛下的威武旗帜之下,手心里全是冷汗,“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请阁下先冷静下来,想想如果是陛下在指挥,他会以怎样的心态面对,大家都在关注着阁下呢!”年长将领在书记官旁边分析说:“请看,敌军前面的方阵残缺不全,冲击力不足,眼下起反击只有两个可能:其一,他们在虚张声势;其二,他们是另有部队反击,前面这些只是在放烟雾,想迷惑我们。我们应该在防御这两点的同时,再给对方一点压力。”

    “是这样吗?”有了及时的提醒,书记官点了点头,在心里回想了平日皇帝指挥军队的然风度,虽然怀疑自己做不到,但现在身处在这位置,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说到底,陛下还在后面躺着呢!于是稳了稳心神,“那么,我们应该防御对方的反击,再找机会进攻!”

    “前线部队做好撤离准备,弓箭兵继续遮断射击并布置防御,”书记官毫无头绪的话通过年长将领的嘴,却变成清晰明了的命令,“步兵方阵准备抗冲击,游骑兵、猎杀队准备!”

    神属联军的步兵方阵越来越快,与斯比亚轻装步兵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近,但尤里西斯亲王派出的侦察部队却不是前面的步兵方阵,这些步兵大张旗鼓的移动只不过是为了掩盖其后部队出的声响而已——三支自从战争开始以来还没派上用场的精锐骑兵部队,正藉着雨雾的笼罩,悄悄的行进在方阵间的通道中。

    马上的骑兵们静悄悄的移动着,刀枪贴身,尽力压低身体,避免被对面的敌军现。不多时,他们已经顺着交错的通道来到突击位置。

    “呜——呜!”一批响箭终于从骑兵头顶掠过。

    “为了联盟的荣誉!”指挥官猛的立起身体,高举手中的战刀,“全体骑兵——突击!”

    这一声命令,同时唤起了战场三个方向上的急促马蹄声,这声音如临头的滚滚春雷,又像瀑布在飞流长泻,乍一响起就完全盖过了步兵的喧嚣。瞬息之间,三支精锐的神属联盟骑兵就裹着雨雾赶了步兵方阵,一路人吼马嘶、风驰电掣的冲向斯比亚军的阵营!

    “坦西健儿们!你们在马背上长大!你们打败过魔属联军!你们是毫无畏惧的骑兵!”指挥官手上的战刀在风雨之中虚砍,“打败斯比亚人,成就百年功勋——冲啊!”

    “是敌人的骑兵……轻步兵不是对手,赶快避开!”书记官心头狂跳,连呼吸也变得急促,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虽然自己从来没指挥过军队,但书记官也知道骑兵是轻步兵的天敌,心里怎么会不紧张?

    “传令——步兵退后,把敌军诱进来!”他身后的那位年长将领一把顶住书记官的背,令他动弹不得,同时小声在书记官耳边说:“激战在即,主帅不能移动半步!”

    “承教了,”书记官顿时想通其中缘故,脸上泛出坚毅神情,抬头说:“自这刻起,再不会有后退的事情生!”

    在长官的激励下,在号角的催促中,神属骑兵们**坐骑越奔越快,手里的武器越舞越急,溅起的泥点甚至粘上了长达八臂的骑枪头!

    一千臂、八百臂、六百臂,突击中的骑兵两腿直立,猛的起身离鞍,尖锐的枪头开始下压!

    四百臂、三百臂、两百臂,手中那闪耀着死亡气息的金属,已经对准了那些向后逃跑的斯比亚轻装步兵!

    没错,他们在逃跑!

    “不可一世的斯比亚军也有今天,也有**对刀的时候,你们受死吧!”指挥官在狂呼,“跟紧他们,就没陷阱!”

    “斯比亚人!”四方的骑兵们群起呼应,持枪手臂已经**枪尾,“你们受死吧!”

    之后,这三股由骑兵组成的洪流紧追着逃跑的斯比亚轻装步兵,一头就扎进了突然变得浓密的雨雾中。

    穿透雨雾时只觉得气息一紧,骑兵们眼前就已豁然开朗——正前方是几个整齐的弓箭兵方阵,再后面是更多的步兵方阵,虽然他们站得还算规矩,但放眼一看就知道是杂牌部队。而那些像没头苍蝇一样四散的斯比亚步兵,居然跑进了他们的弓箭兵阵列!

    而这些站位严密的斯比亚弓箭兵,在骑兵前锋临近的时候似乎有点被吓傻了,还在向着后面的骑兵射,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只要冲进去,就能让他们血流成河!

    “杀啊!”根本不用等什么命令,骑兵们挥舞着战刀、平端着长枪就冲了上去,只在一刹那就冲进了斯比亚弓箭兵的队形中——浓密的血光飞舞而起,却不是斯比亚人的伤亡!

    神属骑兵突击前锋最前列,排的马匹同时失足,马上的骑兵也跟着飞甩出去,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在天上滑过,但落入泥泞中的下过半数,其他的都横在距离地面一两臂的地方抽搐惨号——阴险的斯比亚人,他们居然在弓箭兵阵列中安插了无数的长枪和尖桩!

    蹄声如暴雨般密集,突击波前部的骑兵无法更改方向,只得以血肉之躯去碾平前进的道路,马上的骑兵也急红了眼,疯狂叫嚣着冲了上去!

    男儿刀锋争英雄,杀一个打平、杀两个就赚!

    可斯比亚弓箭兵却不是这样打算的,前面的人射出一箭之后就飞后撤,露出身后那一排狰狞的箭簇来。箭矢连绵不绝,那些已经突入阵形的神属联盟的骑兵,就是这样陷入了绝境,前冲的撞上长枪尖桩,一个个死不瞑目;原地打转的,却又在斯比亚的弓箭下饮恨收场。

    “分进合围!”跟进的骑兵指挥官眼睛已被己方士兵的鲜血染红,当即下令,“继续突击!”

    突击中的三支骑兵大都依从命令一分为二,从斯比亚弓箭兵阵形两边绕过,这可便宜了斯比亚弓箭兵,侧面对着他们的骑兵简直就是完美的移动靶子!虽然骑兵有盾牌护身,但马匹可没有穿盔甲!更别说这些骑兵在进行高转向时得付出的代价——每支骑兵中都几乎有三分之一的马匹滑倒。斯比亚人没安陷阱,但这湿滑的地面就是最厉害的陷阱!

    这支坦西骑兵也不是菜鸟,除了借助冲击节奏和队形减少自己的损失之外,居然还有人在飞驰之中收刀提弓,跟斯比亚人对射起来,虽然大欠准头,可还是给斯比亚人带去了伤亡。眼看着,就已经冲到了斯比亚的轻步兵方阵区域。

    这个时候,变换了节奏的战鼓声在斯比亚军阵列中响成一片,各步兵方阵突然收缩,四边排出长枪林,士兵全部蹲了下去,用盾牌把自己保护得密不透风。那些混杂在弓箭兵阵列中的轻装步兵们,也为弓箭兵提供了严密的盾墙保护,倒让冲近的骑兵有点找不到地方下手。

    几乎是在神属骑兵冲击弓箭兵的同时,斯比亚军的骑兵也上场了,往日三三两两的游骑兵,这时都以百人为单位实施反冲击。神属骑兵憋住一口恶气,就想找斯比亚骑兵来一场白刀战,但狡猾的斯比亚骑兵却只肯隔着步兵方阵用弓箭分胜负,直把神属骑兵气的肝胆俱裂!

    追吧,斯比亚骑兵的度快、地形熟,根本就追不上;直接从步兵方阵中冲过去吧,那盾墙和长枪阵是骑兵的天敌;隔着一个个步兵方阵对射吧,又根本不是斯比亚骑兵的对手!

    双方骑兵在四通八达的通道中彼此追逐冲撞,天上弓矢乱舞,地上血肉横飞,仅有的几次短暂接触也以神属骑兵的溃散而落下帷幕……尤其可恨的是那些龟缩的斯比亚步兵方阵,他们顶着龟壳一样厚重的防御充当人造障碍不说,还竟然能随意压缩神属骑兵的道路,不少骑兵就丧命在突然压迫过来的长枪林以及一些其他的器械下。

    弩箭、飞斧、石头、鱼网、绳套,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各色粉末……各种希奇古怪的“武器”都被斯比亚人用了出来,让神属骑兵的伤亡不断攀升,这哪是在打仗,这简直就是屠杀!

    激烈对战中,神属骑兵虽然无法冲击到斯比亚步兵方阵,但视野已经不受雨雾的局限,可以看得很远,他们最主要的作战目的也就达到了。更有甚者,个别混在普通神属骑兵中的精英侦察骑兵以小队为单位,相互掩护着冲向斯比亚阵营深处,斯比亚方虽然有猎杀队拦阻,但还是有数处被渗透,随后,阵营深处就有一组组耀眼的魔法光球升上天空——此类非攻击型魔法不受魔法屏障限制,所散出来的刺目光亮能直接穿透雨雾。

    骑兵用生命换来的情报,以最快的度传到亲王处。

    “报告——敌军是以魔法加重雨雾!”

    “报告——敌军在阵前布置了三层雨雾带,阻挡我军视线!”

    “报告——敌军弓箭兵阵列布置有严密器械防御!我军伤亡惨重!”

    “报告——敌军中阵视野良好,未见重装步兵与骑兵,全部是轻装步兵方阵,后阵有大量未着盔甲的单位在构筑工事!”

    “报告——已经侦察到敌军指挥部所在地,上面插有斯比亚皇帝的旗帜!”

    “命令步兵方阵进攻,注意进攻节奏和波次,本王要给斯比亚军真正的压力。”听完这些报告的尤里西斯亲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有活着回来的骑兵军官没有,带上来说说情况。”

    听到亲王这样的命令,正在高台下学习作战的学员们都有些费解,按理说攻击侦察到这一步就应该足够了,为什么亲王殿下还要继续让步兵进攻呢?难道亲王已经洞悉了斯比亚人的安排了吗?

    实际上,亲王还不知道斯比亚方面的作战意图,他只清楚一点,如果对面的斯比亚军要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那仅靠这一次的骑兵突袭是侦察不出来的,斯比亚人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会硬撑下去,直到真的撑不住了为止……但神属联军这边却不能再承受这么大的侦察伤亡了,既然已经付出高昂的代价,那么就要继续施加压力,一次侦察清楚!

    连绵不断的号角声音中,神属步兵方阵在弓箭兵的掩护下继续向前。就是在这个时候,两位军官搀扶着一位浑身血污的骑兵军官上了高台。

    这位骄傲的骑兵指挥官“咕咚”一声跪在亲王脚下,老泪纵横的嘶吼了一句,“亲王殿下!请殿下为兄弟们报仇啊!”

    短短一语,凄凄血泪,让高台下的军官学员们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说说战斗经过、斯比亚人的部队配置和战术,详细一点。”亲王一把拉起骑兵军官,另一手拖过一张地图。

    骑兵军官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地图和前方的战场,从前到后的叙述骑兵的作战经过。

    才听了三分之一,亲王就转头下命令,“左右两方转为佯攻,前方为主攻!”

    “为什么?”亲王的公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场地泥泞,左右两方不适合配置骑兵,我们要找的五个军团不会在那里,所以强攻正面就可以,”亲王稍微解释了一下,又对骑兵军官说:“你继续。”

    “为什么左右不好配置骑兵呢?”高台之下,一名学员悄悄问一个参谋。

    参谋冷冷一笑,“你没听我们的骑兵因为转向而大批摔倒?斯比亚骑兵的马蹄子上长得有刺啊?左右配置的骑兵要冲击我们得转多少弯才行?路上要摔倒多少?斯比亚人又不是傻子!”

    纷飞的箭雨中,神属联军的步兵方阵已经接触到斯比亚人做出的雨雾,士兵们扛着大盾,咬着牙行进在滑得不行的泥泞中,一步一停,终于挨过了雨雾带,看清了他们面前的敌人。

    旌旗下,一个个斯比亚轻装步兵方阵,整齐的排列在战场的另一边,后退的弓箭兵正在其中穿梭站位。

    敌我之间的空些己方骑兵的残骸,人马尸体混杂在一起,都裹着一层泥浆。那些未断气的战士还在呼着白气,一边呻吟,一边在泥水中爬行蠕动着。鲜血被雨水稀释,又和地上的泥污混合,变成一种恶心倒胃的颜色……黑暗惨烈的地狱,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调整脚步!”趁斯比亚的弓箭兵后退,神属军官们布命令,“保持防护前!”

    这可能是神属联军成军以来最乌龟的一次进攻,各方阵几乎是爬着攻过去的。但在这种地面上,快冲击是在开玩笑。即便是慢慢的走到这里,都几乎有一半士兵成了光脚——在他们身后的泥泞中,一路都陷着标准战靴的靴筒,其中又要数军官的牛皮战靴最挺直神气。

    与此同时,神属联军中的魔法师也跟随着步兵方阵的脚步,开始以魔法驱散雨雾。但斯比亚军的随军魔法师也不会闲着,立刻又有新的雨雾出现……两军的魔法师就隔着广阔的战场,干这些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勾当。

    神属魔法师用风系魔法不停的吹,但斯比亚魔法师是用水系魔法不断的加,相比而言是斯比亚占便宜。所以神属魔法师尽了全力,但雨雾还是照样在战场中间阻隔着视线。

    “前进!前进!前进!”神属步兵方阵硬着头皮,打着光脚,接连穿越雨雾带去攻击斯比亚军。就算是非常小心的前进,但还是有士兵掉队、滑倒,异常的狼狈,也让人怒火中烧。

    双方的步兵方阵,终于要在这时候撞到一起了。彼此都是长枪如林,都是盾牌似墙,都是血肉之躯包裹钢铁,都是大好年华背负帝国兴衰!

    杂念全部抛之脑后,白茫茫天空,灰蒙蒙的田野都变得凝滞,只剩下一群脚下甩着泥浆、口鼻呼出白气的男人在冲击。

    二百臂、一百臂……头上箭如雨下,身边惨叫不断。

    九十臂、六十臂……脚下一片腻滑,手中汗出如浆。

    四十臂、气如牛喘!三十臂、雨水蒙眼!二十臂、两耳失聪!

    十臂!

    血!

    鲜活的生灵撞击在尖锐的钢铁上,顿时擦出一蓬蓬刺眼的血色花朵,沿着战线连接成行,纵横着,蔓延着,飘荡着,就如同是扎根在腐土中的灵魂之花听从邪魔死神的召唤,在刹那中怒放,又在转眼间凋零,只将那一瞬触目惊心的璀璨留在天地之间,充满人类的全部视野!

    “弩箭,——射!”“兄弟们杀啊!”

    “飞斧——投!”“为了荣誉!”

    “石灰——撒!”“坦西健儿们冲啊!”

    刹那之间,一切感觉重归身体,士兵们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长官嘶哑的命令声;能看到亮眼的枪头从身边掠过,捅进战友的心窝,拖出一串串血珠子;能感受到手中盾牌正被敌人的武器猛烈撞击着,一下接着一下,数都数不过来!

    枪头下的红缨在左右飞窜,手上的战刀来回盘旋,盾牌撞在一起互相挤压,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谁都分不清别人在叫喊什么,谁都不知道自己在叫喊什么,满眼尽是横飞的武器,进一步伴着哭,退一步随着笑,脚下一滑跟着凄惨的哀号。

    谁也不曾想到,平常在身体里流动的血会在身体外面变出这么多花样,箭矢射中飞溅起的血珠、枪头刺中激起的血流、刀锋拖过带起的血雾……血,在洞穿的伤口前后喷洒着,在切割的**上蔓延着,在斩断的肢体断口汩汩流淌着……衬托着白惨骨头、黑黄泥浆,扬起一阵阵腥气……

    “前面打得很激烈,弓箭兵还能帮他们减轻压力吗?那边有神属散兵,派队人去挡住他们。左翼敌军松动了,要调整一下方阵的队形……”指挥部的皇帝旗帜下,书记官圆睁着眼睛,紧握双拳,不断下达着命令,当然,这些命令必要先经参谋军官的转述,才能被部队了解和执行。

    经历了先前的惊慌和忐忑,书记官已经投入到这个“指挥”的角色中,虽然还年轻,虽然还不怎么明白应该怎么去指挥一场战争,但当田野凝固成猩红、前线的厮杀声清晰的传来时,一种钢铁的韵律却在他的心中悄然涌动着。夹杂着对命运的愤怒,对世道的无奈,让他忘记了害怕,也忘记了自己是个书记官……

    唯一没忘的,就是自己看过一次的,也是全大陆最普通的兵步兵操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