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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震在那好好地值守,忽然就被刘衍派去送粮,心情自然有些不悦,路上正好撞见还在寻粮的若渝和裴叔东,便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若渝担心半容,告完别就匆匆回宫了,裴叔东却十分好心地帮左震挨家挨户地送粮,这粮送直送到亥时,也才送了一半。
裴叔东只好拼命安抚那些还没轮到的百姓,可就在这个时候,宫里传来了消息,差裴叔东即刻带兵赶回宫中值守。
裴叔东不明就里,也又实在抽不出身,便迟了大半刻钟才回去,就是迟了的这半刻钟,让那百来名盗贼逃出了牢狱。
刘衍对裴叔东近来接连两次的疏忽感到非常失望,若是以往,轻骂两句也就罢了,可他现在是鲁恭王,一个泱泱大国的统治者。如果还是和从前一样对他的失误置之不理,那诸大臣就会有非议,他这个鲁恭王的身份也会令人诟病。
不等楚沉夏的进言,自己就大半夜折腾了起来,将几位心腹大臣连夜召进了宫,一同商议如何定裴叔东之罪。
群臣舌辩,由裴叔东的事件引发到历代的刑罚,到后面更是越扯越远,直聊到了鲁国目前的制度和百姓赋税之痛。
鸡鸣时刻,在座的几位才回过神来,十分尽兴地退下,刘衍走出议事的中和殿时,便见到裴叔东两眼通红地跪在大殿前。
殿外的公公见刘衍怔在原地,忙凑过去轻声道:“殿下,裴将军自昨儿夜里起就跪在这里,我们也不敢打扰殿下和各位大臣的兴致,劝裴将军走又不肯,所以……”
“好了,我知道了。”刘衍挥手示意他不用说下去,走了两步至裴叔东面前,沉声道:“你还跪在这里干什么?回去吧。”
“回去?殿下是原谅末将了吗?末将感激不……”裴叔东一脸喜意,忙磕头谢意。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拦住了他磕头的举动,裴叔东不解地抬头看他,心中有些不安,果然听他冷声道:“你回建康去。”
裴叔东心口上悬着的一块巨石。忽然重重坠落下来,砸的他几乎透不过气,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殿……殿下,我是做错了。可……可是,可是,我……”
“多说无益,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到底错在哪了。”刘衍见他这个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可这个时候正是树立君威的时候,怎能心软,一拂袖就要走。
“我知道错了,殿下,真的。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擅离职守,更不该抱有侥幸心理,殿下,别赶我走,我要是走了,殿下可怎么办啊?我不放心啊!”裴叔东见他转身欲离去,忙膝行了一步。
毕竟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他这个样子,自己怎么下得了狠心。可是就这么轻易饶过了他,这一夜谈话不就等于空谈,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到时候被群臣冠上的罪名也只怕更大。
刘衍十分为难。两道眉毛紧紧皱在一处,就在他快要软下心来,转身去扶裴叔东起来的时候,楚沉夏劝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将军还是起来吧,别让殿下难做。”
回身的时候,裴叔东已经起身了。撞上自己的目光,裴叔东又忙连声道:“殿下,殿下,我真的知道错了,还请殿下不要赶我回建康。”
刘衍看了他一眼,就径自离去了,裴叔东心口一凉,想要追上去,却被楚沉夏拦下。
“裴将军,这件事已成定局了,既然你心中有殿下,那么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这次殿下若不惩诫你,实在是难堵悠悠众口。依我看,你还是按照殿下的吩咐先回去吧,你放心,殿下自然是后招的。”
楚沉夏轻拍他的肩膀,见他一副失意的样子,不由低声道:“裴将军,我提醒你一句话,现如今,你已经不能把殿下当做殿下对待了。”
裴叔东垂下去的眼眸一下子抬了起来,诧异地看着楚沉夏,不明白他的意思,楚沉夏抬眼示意他往天上看,接着说道:“等你明白了这层意思,知道自己错在哪了,殿下兴许就让你回来了。”
裴叔东皱眉凝思,似乎还在想楚沉夏的话是什么意思,晃神间,楚沉夏的人早已不知道去哪了,可惜自己还是没有悟出来,当下叹了口气,只好垂首往宫门外走去。
“殿下这一夜未眠的,不打算去休息一下吗?”楚沉夏进入玄霄殿时,见刘衍正俯首在桌案前批阅公文。
“哦,你来了,叔东走了吗?”刘衍手中的笔急速抖动着,笔下的字却写的十分工整漂亮。
楚沉夏点了点头,却发现他始终低着头,并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于是开口答道:“裴将军走是走了,可我见他挺失落的。”
“我和叔东认识好多年了,他的脾气秉性我最是了解,你不当面和他讲清地蛋、地瓜之间的区别,他自己是体悟不出来的。”刘衍似乎想到了什么,手中的笔忽然一顿,抬头看向楚沉夏,疑惑道:“沉夏,我有件事一直想不通。”
“殿下说吧,我听着呢。”
“昨日山路上,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半容姑娘受人威胁,却不救她?你不是喜欢她吗?”刘衍紧紧盯着他的双目,想要从中找出一丝异常。
楚沉夏却十分淡定道:“因为我知道那黑衣人不会轻易杀了半容的,我也正想告诉殿下,那群黑衣人是江湖中人,这次行事奉的正是庆王的命。”
“你别扯开话题,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当时流露出的情绪可没有半分担心啊,反而压着一分怒火,我说的对不对?”刘衍放下手中的笔,双手环胸得意地看他。
楚沉夏被他这莫名的眼神逗笑,随即噗之以鼻道:“殿下什么时候对我的表情这么关心了?不是应该在意半容才对吗?”
刘衍假意要将桌案前的公文砸到他身上,威胁道:“好啊,你竟然学会取笑我了,我没工夫和你闲扯,半容回来以后心情一直不大好,你去看看她吧,现在不去。可能要好一段时间见不到她了。”
“怎么了?她要去哪?”楚沉夏冲口问道。
“看你紧张的,不是她要去哪,是父皇召我回建康述职,顺便祝贺母妃生辰。”刘衍笑了一声。又继续低头批阅。
“我看是娴妃娘娘思子过度吧。”
刘衍觉得他这说法十分新鲜,脑中的话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天下哪个母亲不挂念儿子的,难道你母亲就不会思念你吗?”
没有意识到面前的人的不对劲,刘衍接着道:“这次回去,你也该去看看你母亲了。这么久没见,而且她现在只身一人,恐怕比我母妃的思子之情还要多一倍吧。”
“殿下,我先下去了。”
听到楚沉夏极其冷淡的声音,刘衍才恍觉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半天挤出一个字来。
“好。”
楚沉夏想到昨日见到景旡,猜测他既然来了黄陵,一定见过永明了。便往娇女宫赶去。
不是冤家不聚头,娇女宫前撞上了来为永明治病的半容,半容见到他冷哼了一声,就要越过他往宫里走。
楚沉夏觉得好笑,对着她的脊背发笑道:“你真的生气了吗?该不会是装的吧?”
半容被他的话戳到心脏,猛地转过头来,语气狠辣道:“你说什么?!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城府深得可以通天了。前一秒可以为了我生死不顾,后一秒却冷眼相观,甚至说出让杀手快点下手的话。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你是不是误会了?”楚沉夏苦笑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没有!是你自己敢做不敢认,怎么,这会又忘了?那我来提醒提醒你。”半容说着朝他走近了两步。一脸怒意毫不遮掩,**裸地对上他冷淡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神医是那么容易死的?他们那些人肯定巴不得抢一个大夫回去,乱世中的大夫都是举足轻重的,怎么可能轻易伤害她?要真想杀了她,不用等我们交出粮食。人就已经死了。”
楚沉夏微微皱眉道:“这你都听到了,原来那时候就躲在旁边啊?那怎么不出声呢?”
“我被人蒙了嘴,怎么出声?你平时不是很聪明的吗?怎么这会儿就糊涂了?”半容听他语气间似乎藏着一把锋利的剑,句句朝着自己来,心里的火烧的就更旺了。
楚沉夏也被她的话激怒,冲口就道:“我糊涂?你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呢?我们去山谷的时候,你在那大喊大叫,不仅可以拖住我们找粮食,还可以通知盗贼转移粮食,是不是?”
半容见他污蔑自己,正想反驳,却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楚沉夏快言快语,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
“后来,你被盗贼威胁,我用刀救你,你却顶开了盗贼,当着我的面把他救下!你别告诉我,你这是同情盗贼,你跟着我们经历了多少厮杀?见过多少的白骨断肢?这个时候还同情起一个想要杀你的盗贼了?”
半容终于得空解释道:“你还有脸说?当时我在他面前,又离得那么近,你却飞来一柄刀,到底是想我死还是他死?至于我为什么顶开他?笑话,那是我的本能反应,我是大夫,自然和你们这样的人不一样,第一反应总是救人的。”
“遇到危险,人的第一反应难道不是自保?那个盗贼是和你有多亲近的关系,才值得你不顾自己的安危,将他救下?你要是说你们之间是不认识的,我觉得这才是个笑话。”楚沉夏顿了一顿,朝前走去,走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大声道:“天大的笑话!哈哈哈!”
半容被他这充满讽刺的笑声气得浑身乱颤,将手中的医盒一下子掷向了楚沉夏,医盒撞到楚沉夏的脊背跌倒在地面,医盒登时散成一堆。
“楚沉夏,你这辈子都别再指望我会给你治病治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