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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你一封我一封,雷动和安静的通信以大约一周一个来回的频率,稳定地持续着。
随着通信的增加,两个人惊奇地发现,话题居然没有两个人相对单纯的生活方式减少,反而有越来越广泛的趋势。雷动的训练,安静的论文,雷动的朋友,安静的同学,雷动的父母,安静的家长,雷动对未来的期待,安静对将来职业的安排,甚至雷动偶然发现的一块平滑的石头,安静野游时发现的一朵奇异的小花……都会成为他们兴致勃勃讨论的话题。
在这样不断地往返通信中,两个人感觉心靠得越来越近,但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维护者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默契的距离。
终于有一天,雷动忍耐不住,在写信时奓着胆子把“静兄”的称呼中那个“兄”字去掉了,而且很厚颜无耻地说:“忘记写了,但是就这样吧……”
安静的回信比正常时间晚了一天,在心中,安静仍然采用了以往的称呼,但是她说:“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够这样称呼一个人,但我目前还不敢百分之百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你——我还没有准备好……”
雷动一腔热情如同被浇了一盆冰凉的冷水,但并没有沮丧,思考片刻,提笔回信:“我等你确定。”
但没有什么能够阻挡雷动的热情,安静也似乎完全忘记了这回事,一周一次的书信往还,仍然是雷动和安静雷打不动的必修课,而通信内容仍然无所不包。仿佛关于如何称呼的小风波,不过是在一片巨大的湖面上投进了一块小石子,只是荡起了几圈涟漪,甚至连两个人的心情都没有受到影响。
雷动的身体无疑是强大到变态的,在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中,竟然还有精力熬夜,蒙着被子嘴里叼着手电,借着并不明亮的光线,坚持写信。而绝大多数兵已经叫苦连天,回到宿舍,倒头就睡得跟死猪一样了。
至于乌云那个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家伙,在第一周的军事地形学小结之后,就跑到连长张合宿舍:“报告连长,我有问题?”
张合一乐:“怎么着,成绩不好,你有意见?”
“不是,我是不理解,我们一个小兵,为什么要练这么多东西?”乌云也没藏着掖着,直通通地把心里的话都倒出去。
张合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盯了乌云半天,才用他那独有的唐滦一带口音问道:“你来这当兵之前,不知道这是支什么部队?”
“知道,我们是旋风军铁拳团,我们最先过了黄江天堑,我们最先跨过大海!我们打响了抗击十八国联军的第一枪!战争时期,我团二百多战,歼敌五万……”来到部队这么长时间,乌云对连长挂在嘴边上的话几乎倒背如流。
张合挥手打断滔滔不绝的乌云,道:“那你也没打听打听本团的训练目标?”乌云张口结舌道:“啥目标?”随即腰板一挺,大声道:“报告连长,我没打听过!”
“怎么着?对本部队最基本的东西不了解你还挺光荣是吧?”张合看着乌云一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表情,差点气乐了,“那么现在我告诉你,旋风军铁拳团的训练目标是——单兵特种化、士兵排长化、班长连长化、连长营长化,营长战役化!”
张合的表情严肃起来,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完这两句话。乌云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大张着,发出毫无意义的“呃呃”的音节,看上去就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这一次,张合没有被乌云的表情逗乐,任何一个参军刚半年的兵,在第一次听到这段话的时候,表情都不会比乌云好,毕竟,他们还年轻,还没有把全部精神完全融入部队,也有很多人还没有做好准备去迎接这么大的挑战。他们也不会理解,这支部队为什么会这么做。
事实上,每年的新兵,都是在完成这一阶段的训练,完全适应了训练和挑战之后,才会被集体告知这个目标,并以此激励他们向更高的山峰冲击。在此之前,所有老兵都会守口如瓶,以免让新兵们在一开始就产生畏惧心理。
更何况,如今的张合,是这样喜欢雷动和乌云这两个兵,不但喜欢他们的训练成绩,更喜欢他们不服输的劲头和开朗大气的新性格,张合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俩兵总有一天会带给他天大的惊喜。尤其看着目瞪口呆的乌云很快恢复了平静,并在一丝震惊、一丝迷惑的表情之下,从内心深处涌起、并在双眼之中透出的那份狂热和不服输的神光,张合就越发觉得自己的感觉一点都没错,这两个兵,一定会带给自己天大的惊喜!
“还有问题吗?”张合忍着心头的欣慰,沉声问道。
“报告连长,没有了!”
“滚吧!”张合大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乌云敬礼,狼狈逃窜。
宿舍里,当乌云把张合的话一五一十说给雷动听了之后,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半晌,异口同声地骂了一句:“变*态!”
曾经同样被这些训练折腾的死去活来的龚志刚,一直关注这两人的一举一动,听到两人的话,不由瞟了眼雷动,有些恶趣味地想:要是知道这套东西是你那个将军老爸当年在这个团当团长的时候鼓捣出来的,你会是什么表情?
雷动感觉到了龚志刚的目光,无声地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事实上无论雷动还是龚志刚,甚至是张合自己,都并不是特别清楚这个训练目标究竟实在什么情况下提出来的。
共和国成立之后,由于种种原因,140集团军一度并不为军队最高层重视,甚至有一段时间,作为军旅体制的改革试行者,部队编成、人员编制都大为压缩,甚至有传言称一度列入裁军名单。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当时在218旅452营担任营长的雷天刚,卧薪尝胆,提出了单兵特种化士兵班长化等一系列目标,将452营硬生生带成了全战区赫赫有名的头等主力营。三年后,140集团军重新建立军师体制,452营恢复452团番号,雷天刚担任重建后的首任团长,并在不久之后升任战区特战大队副大队长、大队长,几年过后,因为训练成绩突出,调入总参谋部。
而近几年,随着铁拳团的战绩一路走高,整个218师都有全面推行铁拳团训练模式的呼声。虽然尚未最终实行,但下辖各团都已经自觉开始强化训练,而218师的战斗力也因此大幅提升,声势直逼全战区头号主战重装师——139军216师!
但即使如此,假如雷动真地知道这一切都是老爸的手笔,一定会对着老爸吐出三个字:“真变*态!”
……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乌云爆发出巨大的训练和学习热情,让雷动都为之吃惊。
这家伙在训练场上疯了一样,无论擒拿格斗,战术动作,班组战术,都开始嗷嗷叫地拼命,以至于除了雷动,其他人都没人敢在练习擒拿格斗时给这家伙当配手,因为这个玩命的家伙,上手就绝不留情,以他目前变态的**力量,打在身上那叫一个痛入骨髓!
就算是最基本的体能训练,这家伙也开始玩命,全副武装越野,人家都是武器弹药背囊水壶灌满,25公斤的分量,可乌云还另外在身上腿上帮了超过40公斤的沙袋,把自己的体型弄得跟个臃肿的肥猪似的,可是跑起来仍然嗖嗖嗖地往前蹿。课余还要自己出小操。
最令人的头疼的“文化课”,这家伙自知底子薄,就长时间加班加点,不明白的就去阅览室电脑上查资料,再不明白问雷动,问龚志刚,问排长,问连长……全连的老兵几乎被他骚扰了个遍,一个月后,大部分老兵见了这个好奇宝宝就赶紧绕道走,只有龚志刚和排长连长副连长还乐呵呵的,回答这家伙各种匪夷所思的古怪问题。
眼看着乌云的军事素质一天一个样,噌噌噌地往上涨,雷动觉得自己有点被动了。原因只有一个,从张合到龚志刚,看他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
其实雷动心里跟明镜似的。那两个一切以兵的军事素质划分好坏的训练狂心里,并不是对他的成绩不满,说起来雷动的军事素质比乌云好的不是一点半点,毕竟十几年的坚持训练不是玩的,现在除了还没有真正参加过大型实战演练,在最关键的经验上还有所欠缺,比不上那些兵王级别的老兵,雷动的素质在全团、甚至在全师、全集团军都是拔尖的。张合和龚志刚唯一不满的就是,雷动似乎还没有用尽全力,至少没有像乌云那么拼命,还有很大的潜力没有挖掘出来。
张合还好一点,在他看来,只要雷动把全部身心都真正融入到部队,或者某一天忽然开窍了,他早晚会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光和热,成为所有人心目中的兵王,只要想到这一点,张合就不由的激动不已——这样的兵,是从自己连里出去的!自己的连啊!
龚志刚就不一样了,每一次看向雷动的时候,目光中都带着几分期许,几分温暖,还有几分压迫,似乎要用眼神把雷动逼到训练场上拼命,就差把“别给你爸爸丢人”挂在嘴边上了。可是正是这种无声的逼视,更让雷动觉得自己不好好训练,就对不起人。
“鸭梨山大啊!”雷动郁闷地挠着青黢黢的头皮。他倒不是不愿意训练,而是觉得,现在训练的这些东西,他都已经掌握地滚瓜烂熟,实在没什么好练的了,而且以自己的体能,就算比乌云负重再多上几倍,也能轻松应付,再怎么练,难道还能练出花来?
要不劝劝乌云,让他别这么拼命?这个念头冒出来不到半秒,雷动就苦笑着摇摇头,看那个家伙两眼放光High到几点的样子就知道,无论你怎么全,得到的只会是他那看似傻乎乎实际上狡猾无比的笑容。
于是在龚志刚期盼的眼神中,雷动在某一天终于想通了,一把抓过乌云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口喷白沫地骂了这个家伙半个小时泄愤,然后在乌云呲牙咧嘴满不在乎的傻笑中,在张和合龚志刚欣慰的目光中,无奈地冲向训练场,陪着乌云发疯一样地训练。
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自从先后拿到团里的训练标兵,并被无数次在晚点名表扬、全团通报表扬之后,两个人算是彻底出名了,走在营区的道路上,三三两两的兵就会不断地对两个人指指点点,然后就有人把头点得跟捣蒜似的,看过来的眼光也带着毫不掩饰的狂热和崇拜。
这个发现让很有点虚荣心的乌云幸福地睡觉都会笑醒,而把这种感觉告诉雷动之后,雷动眼里放着光,轻轻笑着骂了一句:“肤浅!”然后两个人继续发疯一般地折腾各种训练场地,蹂躏各种训练器材。
更重要的是,随着军事技能的成长,雷动逐渐感觉到,老兵们对待自己的态度变得越来越亲热了,闲暇的时候,他们会主动找雷动和乌云聊聊天,打牌的时候也会一起大呼小叫,开玩笑的时候,会把两个人的肩膀拍得山响。
而他们,也可以同样肆无忌惮地跟老兵嬉闹,甚至可以跟排连长们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了。
我们得到了部队的认可!我们在融入这支部队!雷动默默地为这些变化下了最终的结论。
这种认可带来的好处可不仅仅是与战友的关系一天比一天融洽这么简单。这意味着,他们将得到更多的机会,更多的培养,更多的资源——甚至更多的内幕消息,虽然涉及机密的消息肯定是没有的,但关于下一步训练究竟是什么,将会有哪些要求,乃至谁和谁关系好,那个班长和那个排长闹别扭……这些鸡零狗碎的消息,能够让他们能够更好地安排自己的时间和敬礼,同事也更加快速地融入这支部队。
比如现在,乌云就正在向雷动散播一条刚刚听来的大消息:铁拳团一年一度的全团野营拉练马上就要开始了!据说团里正在准备物资,空包弹、模型手雷、激光发烟罐正一车一车地“囤积”,炊事车、宿营车、医疗车、帐篷,都在加紧准备,就连刚刚配发的最新型指挥方仓也开出车库,各级主官、参谋正在不分昼夜地熟悉使用方法。
“你说,野营拉练而已,搞这么大阵仗干什么?”乌云卖完了趸来的消息,有些疑惑地问。
“我真他妈以你为耻!”在军营混了大半年,雷动的脏话说来就来:“难道你就没打听打听,铁拳团的拉练从来都不是单纯的野外行军,再加上对那些已经训练过的科目的复习。你以为在野外走上几百公里就是拉练了?你以为半路上弄几次紧急集合、防空防化联系就是拉练了?铁拳团的拉练,随时都有可能穿插进行接近实战的演习!”
“真的?”乌云听得倒吸冷气,随后两眼放光,无限神往道:“这样啊,那咱们是是红方还是蓝方?”雷动瞥了乌云一眼,都懒得理他。
“喂,老大你说,咱们会不会正好赶上什么演习,然后王八之气爆发,大展神威,把来犯之敌杀得干干净净?”乌云兀自展开他丰富的想象力,涛涛不绝地展开联想:“或者咱俩直接空降敌后,端了敌人的指挥部,然后团长为咱们请功,师长接见,军里直接把咱们弄到特战大队……”
看着明显陷入意淫状态的乌云一脸红光哈喇子都快流下来的样子,雷动直接暴走:“我靠,你网络小说看多了?脑残电视剧看傻了?你以为你是许三多,你以为你是鸿飞,还是你以为自己是战侠歌?还他妈直接空降敌后?除了会打飞机,你知道伞降是怎么回事吗?”
乌云被一连串问题弄得昏头涨脑,眼看着雷动轻轻在自己腿肚子上踢了一脚,撂下一句“以后别说你认识我!”然后扬长而去。
从小在部队生活的雷动很了解,虽然这些年军队的训练演习越来越贴近实战,甚至破天荒地增加了伤亡指标,但基层部队尤其是团一级的演习,想来也不会搞得那么真刀真枪,毕竟真出了事,团里的首长们也是要担一定责任的,即使不但责任,心里也是要内疚不已的,那毕竟是一个个的年轻人,谁愿意让一次演习就弄得缺胳膊少腿的?那种情况,一般只会出现在军里组织的师级以上对抗演习之中。
雷动显然没有想到,这件事的最后走向,还真跟乌云意淫的过程差不了多少,甚至其刺激程度,还犹有过之。
无数年后,无论是雷动对自己这一生的总结,还是其他人对雷动的回忆,都一致认为,发生在2026年春夏之交的那一次野营拉练,是雷动真正踏上强者之路的开始。
正是那次拉练和随后展开的规模空前、波澜起伏的大演习,让雷动真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并在今后漫长的岁月中,时刻提醒自己无论何时何地都应该记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在此前十几年的所谓训练,只是为自己的强者之路打下了一个并不坚实的基础,没有经过真正战火的淬炼,自己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没见过风雨的菜鸟。而真正的强者,需要认定一个目标,在任何令人绝望的困境中,能够沉着应对,坚强不屈,百折不挠,将自己的所有体力智力都发挥得淋漓精致,并从而最终达到目标。
但是,在这次拉练正式拉开帷幕的时候,雷动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站在准备出发拉练的队列里,听着连长讲解注意事项,并进行最后的动员,雷动心中想的却是,在山里的兵营中憋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出去透透气了,哪怕除了军营,整个拉练的路线仍然是在大山之中。至于演习神马的,让他见鬼去吧!
唯一的坏处,就是在拉练期间,自己没有办法和安静保持通信了……雷动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愁绪。
……
与其他部队不太一样,作为全师的主力团,甚至全集团军的头等路军团,铁拳团的野营拉练多少有点不同,不但所有战士都要重装上阵,这个团的配属的重炮连、装甲连、电子对抗分队也要悉数出动,在途中或演练与部队的协同,或与侦察分队、随机抽取的营连等部队配合,不定时发起对其他部队发起攻击。
而且,除了留守警戒营区的警通连两个排之外,所有参谋、后勤人员一个不留,全团近2000号人全部出动。
所以,在随着大部队走出营区之后,雷动回头看着突然变得空空荡荡的军营,惊叹之余,又感觉无比神清气爽,仿佛天都变得蓝了许多。
其实绝大部分兵,甚至是服役多年的老兵和士官们,都和雷动的心情差不多。这个个军营里呆着,实在是太憋屈了,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那叫一个不自由哦。什么?你问他们,不是每周都有外出名额吗?兵们最烦的就是这句话,恨不得掐住你脖子拼命摇晃:不说一个排每周只能出去两个人,冷冷清清没什么可玩的,就算让你全班出去,可晚上还要归队点名吧?这特么深山老林的,四面除了山就是山,一天时间你走得出多远?能玩个屁!
都是十**二十郎当岁的大孩子,谁心里还不许向往个自由飞翔啥的?
现在好了,大门没有了,哨兵没有了,只要你一请假就死死盯着你,仿佛你犯了什么天大错误一样的班长排长,也换上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生活是多么美好,空气是多么新鲜!
团里的首长们似乎也很了解兵们的心情,最初的两天,只是强度一般的普通行军,每天走个30公里的样子就宿营,而且出人意料地没玩什么花样。还在第一天晚上在某山区深处搞了个联欢,第二天看了场老掉牙的军事题材电影。
就在兵们初出营门的兴奋尽头刚过,担心团里玩什么花样的忐忑刚刚平息的时候,第三天的凌晨4点,风云突变!
“呜——”随着凄厉的防空警报响彻夜空,随着“嘟嘟嘟嘟嘟——”的急促地紧急集合哨响起,兵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防空袭,防生化,潜伏,设圈套,班排连营战术,步炮协同,步车协同……一项接一项的演练让兵们简直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行军强度也大大增加,一天最少50公里,某一天演练奔袭,兵们居然在一昼夜内被逼着强行军将近100公里!
一周下来,兵们普遍瘦了一圈,但让团首长们欣慰的是,在这样大强度的行军中,全团居然没有一个掉队的。这让团首长们对这支超过六成都是新兵的部队充满意外惊喜。
于是他们决定发发慈悲。团长亲自和各连长通话,热烈地表扬了战士们顽强的意志和极佳的军事素质,同时让他们通知兵们,今天行军结束之后,休整一天,让兵们歇口气!
兵们一阵欢呼:可算有盼头了!在这样下去,他们怕是连自己明天还有没有勇气坚持下去都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这一天的行军路线并不好走,这一带地形复杂,山势险峻,随时可见壁立千仞的悬崖峭壁,整整一天,兵们都在崇山峻岭之中,沿着蜿蜒起伏的山间2号战备公路跋涉。
说是公路,其实只是依着山势开辟出来的简易公路,宽度只能容两辆车对面开过,路面做了简单平整,至于柏油水泥路面,那是想也不用想的,坑坑洼洼,通行状况很差。
在宽阔平坦的高速公路和高等级公路遍布的今天,共和国所谓的战备公路实际上已经成为废弃公路,不要说民用车辆,即使是军队大规模的机动,也已经很少选择这些道路。也只有部队在野外训练的时候,为了适应多种地形,才会偶尔选择到这些路上行军。
不过好在军队的车辆是出了名的结实抗造,越野性能超群,因此重炮和装甲车辆也顺着公路一步一喘地爬了上来。
“同志们加把劲!”张合对这一带的地形显然非常熟悉,大声给兵们鼓劲:“过了这道山,就可以宿营了!”
一句可以宿营了,显然是一个**裸的诱惑,兵们从心底涌出一阵游子归家的激动,本来已经略显疲惫的身体,陡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行军速度竟然快了一大截。
张合的话果然没错,翻过眼前的山岭,兵们觉得眼前猛然一亮。
这是一片在山间忽然陷下去的谷底,方圆约有千米左右,地势平整,几乎是一个天然的广场。“广场”四面环山,尽头是一道山崖,旁边就是奔涌的黑水河,水势湍急,奔涌而下。片片白云在山间中间环绕,崖顶植被茂盛,一阵小雨洒下,望之如入仙境。兵们尽管疲惫,但见到这样的美景,都不约而同深深吸了口气,心胸为之一畅。
只有雷动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心跳有些快,总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前方似乎有什么危险在等着自己。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了,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因为修习了某些功法,雷动对周围的环境有着极为敏锐的野兽般的直觉。只要有了烦躁不安、心跳加速的现象,就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雷动曾经在无意中翻看过一本几十年前的武侠小说,那个叫古龙大家伙说,凡是有这种直觉的人,不是成为一代名将如岳武穆,就是成为一代名侠如楚留香。雷动当时自嘲:我是会成为岳武穆呢,还是成为楚留香呢?
但现在雷动可没这心思,心头一直在不住转着念头: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难道团里要在这里搞一次设伏,利用周围的山势和这块广场,跟兵们现场演示一下什么叫做“瓮中捉鳖”?
想到这种可能,雷动心中就是一动,放开神识,悄悄向四周的山上扫去。自从发现在军队会让自己的修炼速度大大加快之后,雷动就彻底爱上了这一手,无论干什么,到什么地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用神识扫荡一遍再说,因为基本上,除了**力量随着真元的不断浑厚缓缓提升之外,他无法调用任何属于修真者的力量,神识已经是他能够动用的唯一手段。
熟能生巧这句话千古流传下来,真是一点错都没有,经过反复使用、淬炼,雷动的神识笼罩范围已经扩大到超过5000米,“精确查找”范围接近500米,比刚进军营时足足翻了五倍,已经远远超过一个金丹中期修士能够达到的极限。
此前的训练演习中,就是靠着这种良好习惯,预先得知了许多秘密安排,并隐晦地提醒龚志刚,所以一班的“战损”,在整个团都是最少的,表现极为耀眼。
雷动相信,只要他愿意,就一定能够找出潜伏在附近的危机。
但是雷动注定要失望了,周围什么也没有,除了参天大树和深可及腰的野草,没有任何有埋伏的迹象。
但是,为什么危险的感觉会越来越明显呢?究竟是什么事?雷动不死心地再次放出神识,仔细查找,但再一次失望而归。
“感觉不对,小心。”无奈之下,雷动只能轻轻对乌云耳语道。乌云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四下观察动静。
“吱——”一阵刺耳的噪声,夹杂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突兀地在山间响起,已经被团里三番五次的“突袭”弄得神经过敏的兵们吓了一跳,纷纷伏低身子,跑向自己的战斗位置,本来还算整齐的行军队列霎时间纷乱起来。
但这纷乱却又据对不是惊慌失措兵荒马乱,而是各有规律可循,就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各班组、各排,迅速疏散开来,片刻之间已经由行进队形变成了一个成防御态势的战斗队形!
经过半年多将近一年日复一日的刻苦训练,兵们本身就已经具备了相当的军事素质,再加上这十来天时时刻刻都在进行的演练,这些动作已经差不多成为了他们的本能。虽然和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老部队相比,明显还有些稚嫩,但那隐隐散发出来的锋锐,却再也无法遮掩!
直到战斗队形形成,预料之中打击却没有来到。兵们据枪观察,却发现就在对面山崖下的小河边,搭着一个老大的台子。
台子四周,十几个兵正在警戒。台子后方,是一面巨大的背景屏风,台子中间,电子琴、架子鼓、电吉他等等乐器已经安放停当,台子前方,一左一右放着两个巨大的音箱,一群穿着迷彩的家伙正在紧张地调试。
那声刺耳的巨响,就是从这音箱里发出来的。
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情况。雷动眼见,远远就已经看出台子周围警戒的,正是团部派出前出侦察的小分队。
看来是要再搞一次联欢?不过台上那些人似乎不太熟啊。
“吱——”台上的音箱再次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一个身着迷彩佩戴上尉软肩章家伙左按右按,抄起一个有线话筒,放在嘴边“喂喂喂”地喊了几声,然后道:“现在试音。”咳嗽一声,大声唱道:“战士双脚走天下,四渡红河出奇兵,南江天险重飞渡,兵临川边逼黔东——”
嗓音浑厚,歌声激越,竟然隐隐有专业歌唱家之风。
看来真是要搞一场联欢了,兵们彻底放松下来,队形很快恢复成整齐的队列——不管对面是哪一部分,一定不能失了自家队伍的形象——对于团长营长连长们的教导,兵们已经在不断的惩罚中,变成了自觉的行动。
雷动和乌云在跑回原队形的时候,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个家伙唱得这么好听,干嘛不去考艺术学校做个歌星,跑来当什么兵啊,毛病!
“滴滴——”身后传来一阵喇叭声,兵们纷纷让开道路,一辆******越野车嘶吼着旋风般冲过来,嘎地一声在兵们身前傻猪。车门打开,团长周伟顺高大的身影飞快地跳下来。
“怎么回事?搞什么名堂?为什么停止前进?”周伟顺的大嗓门响得每个人耳朵边一阵嗡嗡作响。
张合跑到队列前敬礼:“报告团长,前方有情况,我们将展开侦察!请大部队少待!”
作为全团的先锋,一连本身就担负着警戒任务,周伟顺不满地哼了一声,大声道:“等你侦察完,天都黑了!跟我过去看看!”大步流星往台子前走去。
台子上的人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那个抄着话筒试音的家伙跳下台来,跟台下一个穿着上校制服的军官迎上来。周围,侦察分队的两个兵紧紧跟着,像是保护,又好像隐隐约约有那么点有监视的意思。
上校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老远就伸出双手:“周团长,你好你好,你们可真难找啊!”
周伟顺顿了一下:“张敬泽,张副主任?”
张敬泽和周伟顺互致敬礼,握手寒暄几句,才指着上尉道:“我来介绍,这位是集团军政治部的罗亮干事,到咱们师慰问,听说咱们团在野外作训,特地请求师首长,赶来慰问演出的!”
罗亮上前一步,立正敬礼:“周团长好!”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也再没有第二句话。
周伟顺还礼,点点头淡淡道:“辛苦了。”眼睛却向侦察分队的两个兵瞄了两眼。一个兵敬礼报告:“报告团长,身份已经核实无误!”
周伟顺脸色这才放松,对着罗亮道:“**事,辛苦!”
罗亮还没有说话,张敬泽却大声发起了牢骚:“我说周伟顺,你这兵警惕性也太高了吧!好家伙,围着我们盘问了半天,好家伙,差点真当我们是敌人了!”
周伟顺的脸色彻底松下来,口中却大声打着哈哈哈:“新兵蛋子们就是瞎紧张,回头看我好好操练他们!”眼睛却笑咪咪地看了侦察分队的两个兵,意甚嘉许。
张敬泽作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切,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你回去要不狠狠夸这几个兵三天,我老张名字倒着写!”话锋一转,又指着张合道:“一连长吧?兵带得不错,短时间内就能形成防御阵型,不愧是老周带出来的兵,不愧是铁拳团的兵啊!”
这句话可算是搔到周伟顺痒处了,一张黑脸笑得跟朵花一样,大手却连连摆着,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还差得远呢!”
张敬泽也不跟他废话,用商量的口气说道:“怎么样,现在可以让战士们集合,好好观看一场专业级的演出了吧?”
周伟顺口中说着“好,好”,转身就下达命令:“八连,警戒!炮兵连,布置炮兵阵地!防空连,设置防空火力!通讯分队,架设线路!其他部队,扎营!”
“是!”是兵们雷厉风行,迅速按照周伟顺的命令分头行事。
张敬泽和罗亮都有些错愕,显然没想到在证实了他们的身份后,周伟顺仍然会下达这着的命令。张敬泽哈哈笑着:“老周啊老周,你跟当年还真没什么两样啊!”
周伟顺没理这话茬,只是连连拱手:“抱歉,抱歉!”
兵们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不到半个小时,所有命令都已经得到完全执行,然后按照周伟顺的命令,几个步兵营的兵们都聚集在舞台下面,等待着演出的开始。
此刻夕阳已坠,舞台四周简易发电机轰鸣着,灯光随即一盏盏亮起来。就在这明亮的灯光中,演出正式开始了。
说实在,虽然张敬泽说这个演出小队是“专业级”的,但在雷动看来,也就是平平而已,除了那个叫罗亮的家伙勉强“专业”一点,其他人的节目质量明显差了一大截。
不过这几年军队取消了文艺兵的编制,除了总部还保留了一只专业演出队伍,各大战区、各集团军都已经取消了文工团和专业演出队,不但所谓“文职将军”完全退出军队舞台,就连普通的文职干部中也已经几乎看不到“文艺工作者”的身影,所有的文宣队伍都由各级官兵业余组织,业余训练,能有眼前的水平也就算不错了。
何况兵们平常基本上是一群只会扯着嗓子“喊歌”的大汉,文艺细胞这几个字基本上跟他们是不沾边的,能观看有伴奏有和声有舞蹈有快板的节目,已经算得上是极大的享受了,还顾得上什么专业不专业?
演出进行得很顺利,除了音箱音量大得让人耳朵生疼,掩盖了周围一切声音之外,没有什么毛病可挑。而自周伟顺以下,全团官兵基本都对此予以大度的理解——不是专业的嘛!因此还是给予热烈的掌声。
作为全团第一连,理所当然地占据了最前排位置的一连队列中,雷动却不但没有鼓掌,心头那股不详的预感反而越来越强烈,简直令他有坐立不安的感觉。
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动再一次将神识放出去,仔细搜寻。
这时候演出已经进入到最**,一群兵们穿着迷彩,伴着震天响的背景音乐,在台上扑跌翻滚,台下的兵们看得心跳加速:平常自己也练倒功,练跳跃,却哪里比得上台上这些位,搞得这么花样百出,精彩纷呈?
兵们猛烈地拍着巴掌,一时间掌声四起,彩声不断。
就在这掌声中,雷动却忽然隐隐听到,一阵轻微的轰鸣声,从崖后传来,神识中,十几架无人攻击机,正风驰电掣地扑过来!
雷动“滕”地跳了起来,这一下子动作极大,周围的兵们就是一呆,龚志刚愣了一下,喝道:“雷动你干什么!”
雷动还没说话,忽然眼睛一凝,余光中,台上那个叫罗亮的中尉忽然一个虎步,跳到那面背景屏风前,手一伸,已经从里面拽出一挺20式通用机枪!
他的动作在舞台那帮“演员”们的跳动翻滚中,并不起眼,却又怎能躲过雷动的眼光!
雷动又惊又怒,大喝一声:“敌袭,卧倒——”声音之大,竟然盖过了音箱发出的巨大声响。
兵们都有些发愣,这是怎么了,这家伙发什么疯?
眼见兵们都没有什么动作,而那个叫罗亮的家伙已经端起机枪,趴在台上,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台下第一排的周伟顺,雷动真急了,大背在背上的23式突击步枪来不及转过来,随手在地上一摸,捡起一块小石子,手“啪”地一甩,石子闪电般飞向罗亮。
罗亮的手指刚刚扣动扳机,石子已经到了眼前,危急中头一偏,身体在地上打了个滚,石子“嗖”地一声擦着他的鼻梁飞过去,“啪”地打在背后的屏风上,竟然深深钻了进去。
“哒哒哒”罗亮手中的机枪还是打响了,但由于身体滚动,一梭子打歪了一点,周伟顺肩头升起一股黄烟,重伤!
周伟顺的鼻子都气歪了,一个卧倒扑到地上,怒喝一声:“敌袭,战斗!”
清脆的枪声此时犹如清空打了个炸雷,兵们顿时就紧张起来,飞速地散开卧倒。
“乌云,上台!”石子脱手飞出的一刹那,雷动大喝一声,脚尖点地,飞快地扑向罗亮。乌云想也不想,紧跟在雷动身后,身形几个闪动,已经冲到舞台上。
罗亮刚刚跳起来,雷动已经旋风般扑到身前,来不及调转枪口,罗亮抬起腿,一脚向着上在半空中的雷动踢过去。这一腿瞅准了雷动旧力已竭、新力未生的空当,又快又狠,料想雷动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
雷动大喝一声:“去你妈的!”腰一挺,身体在半空中竟然突兀地停滞了一下,同时身体竟然微微改变了方向。罗亮不由叫了一声“好!”腿一摆,竟然半空转向,用腿使出了原本拳掌中才有的“横扫千军”的招数,带着呼呼风声,扫向雷动。
“好你妈!”雷动有了片刻缓冲,身体仍在半空,右拳却已经陡然发力击出。
“砰!”拳脚相交,沉闷的低响声中,罗亮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脚底传来,紧接着腰部一阵剧痛,身体竟然不受控制,飞起一米多高,重重摔在地上。
台上的“演员们”此时已经结束了“演出”,纷纷扑向背后的屏风,见罗亮在一个照面就被人打倒,当时就有两个人转身向雷动扑来,却不料台下又旋风般冲上一个人影,“砰砰砰砰”连声闷响,乌云后退三步,两个“演员”跌跌撞撞向后退开,正赶上雷动双脚落地,闪电般踢出两脚,“砰砰”,两个“演员”几乎同时飞起。
雷动踢出两脚,丝毫不看战果,转身向剩下的“演员”冲过去。“演员们”这时候已经持枪在手,其中一个抬手就打,“哒哒哒”,20式通用机枪枪口冒出火光,三发点射直奔雷动胸膛,间不容发之际,雷动身形闪电般一缩,三枪居然全部打空,那个“演员”不可置信地骂了一声:“我草!”刚要再打,乌云已经扑到身前,“演员”的枪口一转,“哒哒哒”又是一个点射。
乌云猛然到底来了个懒驴打滚,却没有完全躲过去,“噗”一声,身上冒起一团白烟,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