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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紫一边用布巾擦着惟娉长直的黑发,一边打量着身上的湘色绸衣和湖绿色的六幅绫裙,一脸担心地微蹙了眉尖。
惟娉在铜镜里看了,笑道:“不是说要漂亮的女孩儿衣服穿?现在有了,还忧心什么?”
潘紫像憋了很久的话匣子被打开了一样,马上说:“娉娘,这衣服比蒜皮儿还薄,我们那儿的财主家都不见穿这衣服,别不是一不小心就破了吧?”说话间,举动越发小心,生怕动作大了,衣服裂开。
“这是绸儿袄和绫裙,是不如粗布经扯,可也不会那么轻易就破。”惟娉笑着,接过潘紫手中的布巾自己擦拭着头发,把一匹黑发,抖得像泛着黑光的水波。
潘紫早忘记担心衣服,看着惟娉喃喃:“娉娘,你真好看,比那画儿上的美人儿还好看十分……不,百分,万分!”
惟娉脸上的胶泥已经洗净,露出花芯儿般娇艳的本色,眉毛虽然还没长出来,但被翻翘的长睫拢着的眼睛,两汪春水般温柔明亮。
惟娉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美貌在没有强大力量保护的时候,无异于怀宝夜行,危机随时可至。惟娉想到这,不由得伸手拿起妆台上装着胶泥的小瓶,细细沉思。
潘紫见了,不由得疑惑:“娉娘又拿它做什么?难道还要用它抹脸?”
惟娉看了看潘紫,细心地把瓶儿放好,柔声道:“今晚不用了。准备安歇吧。”
潘紫一边向精雕细描的大檀床走,一边不满地低声嘟嚷:“那不就是说明天还要用……”
惟娉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主婢二人歇下。潘紫很快睡沉了。惟娉累了这些天,也想睡,可翻来覆去无法睡得安稳,梦里一群官兵嚣闹着到处追着她,她无处可逃,一个官兵拿刀抵着她的咽喉,冷冷地说:“你跑不掉了!你哥哥和你嫣姐已经被杀了!”接着,这人把一个东西丢到她脚下,居然是哥哥的人头。
惟娉猛地惊醒,感到冷汗在背后流成了河,心跳的声音在黑夜里听得格外响。她想动,却发现她被什么压住了,挣也挣不脱。她吓得忍不住尖叫,叫声却闷在喉咙里发不出来,这时她才发觉她的嘴正被一只大手紧紧捂着。惟娉睁大眼睛看着四周。
睡前还跳动着火苗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熄了,屋里漆黑一片,黑暗里只看到两点寒星般的微光在头的上方闪动。惟娉本能地知道那是一双带着杀意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下方传来压抑着的呼吸声。鼻端有淡淡的铁锈的气味。惟娉在跟父兄流浪的时候,路过激战后的战场,那时候,从战场上吹来的风里就夹杂着这样的气味。
血腥气!
这个人受伤了!或是他身上带了别人的血。这个念头刚出现,惟娉立即想到潘紫。潘紫睡在她的床下,这个人现在在她的床上,那他肯定会跨过潘紫。他把潘紫怎么了!
一想到自己贴心的丫环可能有危险,惟娉忽然什么都不怕了,她伸出自己纤细的手使劲抓捂住自己嘴上的大手,拼命拉扯。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动,否则杀了你。”
惟娉不动了,瞪着黑暗中的两点寒光,泪水不知不觉流了满脸。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有人的低语夹在这快速的脚步声里:“禀告校尉大人,其它的院子都问过了,都没看到刺客。只有客房外没人守卫。”
“敲门问问。”一个声音说。惟娉立即听出他是边关的那个旅帅。
这时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我放开你,你不许乱喊,乱说。否则我一刀宰了你。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眨眨眼睛。”
惟娉眨眨眼睛。门外先说禀告的兵为难的低音传进耳朵:“校尉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屋里住的是鼎国公二公子带来的娇客……”
原来的边关旅帅,现在的校尉低声打断他道:“本校尉刚刚上印,不知道什么娇客不娇客的,不知者无罪,给我敲门去!一切都我担着,你怕什么!”
捂着惟娉嘴的大手松开了,黑暗中光芒一闪,一道凉而硬的利刃贴在惟娉的颈上。寒气激得惟娉细嫩的皮肤突起一层寒栗。惟娉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这时门上已经传来轻敲声。
低沉的声音在惟娉耳边说:“你小心应对。如果他们发现我,你和你的丫头都得死,明白吗?”
“你说潘紫……我的丫环还活着?”惟娉抖着声音低声问。
“嗯。如果说错话,做错事她就死了。你也会死。”低沉的声音冷酷而平静地说。“去,把他们引开。”
接着一只大手抓着惟娉的肩,把她拉了起来,轻轻丢到床下。
惟娉身体发软,一时还站不起来,只颤着声音问了句:“谁……谁在外面?”
“王府护卫校尉肖深有礼了。刚才有个贼人逃入内宅不见了,小娘子可受到打挠?”
看来那个边关旅帅已经升印了校慰。惟娉迅速思忖了一下,虽然在关边那里她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她正乔装,他当然不会认出自己,但听过自己的声音,一定不要听出破绽才好。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她和潘紫的小命就堪虞。
惟娉努力让自己镇定。细声细气地回了一声:“稍等。”刚摸索着试着点蜡烛,一条冰冷的刀刃就压在颈上。一条比刀刃更冰冷的声音低低地说:“你干什么?”
“暗室无灯,会引起怀疑……”
颈上的冰凉立即离开了。惟娉摸起床边桌上的火石,点燃了艾绒,随即一朵火苗跳跃在红烛上。
惟娉拿起琉璃的莲花罩,深深吸了口气,努力稳定自己,才能把灯罩罩在烛上。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拿着灯台走向门前,又打开了门,站在半掩的门后,听到自己说:“军爷们辛苦了。娘子还在安睡,没受到打扰。”
肖深锐利的眼光通过烛光看到这个应该是侍女的女子身上。女子身穿白色**,脸隐在门后的阴影里,看不清神情,但听声音很镇定。肖深立即打消了因为外间没人守卫和屋里灭灯带来的怀疑。吩嘱了几声小声烛火,插门等话,就带着手下们快步离开了。
惟娉看着他们走远,才身子一软,靠在门框上。她知道那个贼人就躲在背后的某个隐暗处,但她决不敢回头去看。“他们走了,你快走吧。”惟娉抖着声音低声说。
“小娘子救命之恩,来日图报。得罪了。”
惟娉刚听到这句话,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