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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笑得好不肆意的笑容,也已经换成了令我倍感莫名的敌意。
他缓缓迈开的步伐,止于我的面前:“还是说,妖王大人天生多情,处处留情,无爱不欢?”
虽然可能不合适,但在这一刻,他这表情、这语气、这台词,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像一名怨妇……
我纳闷极了,甚至是连气都生不起来,失笑地问道:“你这话说的……我是如何个多情法?又是在何处留了情?怎么感觉像是我抢了你媳妇儿似的?”
这也不过是我随口说的一句不合时宜的玩笑话,可他却显得格外认真,总是一副嬉皮笑脸样子的他,居然会因为我这么一句不靠谱的话,第一次露出了凶恶的目光。即便是昨天,在他说出想要置我于死地这种话时,他眼中的仇恨也不及现在来得强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吧,虽然我确实丢失了某部分记忆,但总不可能在那段记忆中,真的有我“夺人所爱”的记录?!
想想都觉得离谱!我要真的做了这种事,早被漠尘这厮吐槽致死了,而且我生前也根本没有爱人,更何来“抢夺”一说?
“我当然没有妖王大人那么好运,无福消受美人恩。媳妇儿?呵……她连正眼都未曾瞧过我“当然有区别啦!你傻啦?传言说的是,她要和妖王成亲,不是我。”
其实……这根本就是一码事儿,不过事到如今,爷也只能装傻才能“苟活”下去……
“哎呀,真麻烦。那你就全说了吧。”
我挠了挠脑袋,脑中飞快地思考该怎么个说法。我的妖王身份是铁定不能告诉她的,倒不是爷怕她的“降妖”本领,实在是这妖王的名号已经被扣上太多屎盆子了,别的暂且不提,光是这“灭门惨案”,就足够小婉滢将我大卸八块的。
“关于她和妖王成亲的那个传言,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管他的,先把这事给糊弄过去,至于我和秦雪鸢的婚约一事,大不了直说。
还好,小婉滢也没在这件事情上深究,听我说了不清楚,也只是对我嗤之以鼻,满脸不屑,却又如有所料般地嘟囔了句:“嘁,我就猜到你不知道。”
我虽然有些不满她对我的小瞧,但是既然蒙混过关了,就姑且作罢了。
小婉滢见我没有继续说下去,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那你说要和她成亲的这件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啊……”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说了,“这个,可以说是我和她之间的一笔交易吧,我们约定好,只要我帮她报了灭门之仇,她就委身下嫁于我。”
“不可能!”天地良心,我自认此时所言句句属实,可小婉滢却在听完我这话的同时,突然怒不可遏地推了我一把。突如其来的外力,让我脚下忍不住一个踉跄,我急忙向我连退两步以稳住身形。正欲开口问她突然发作的原因,她就又冲我吼了起来。
“雪鸢一直都是师傅最器重的弟子,对于无月楼的祖训,更是从小便了然于心,她又怎么可能明知故犯呢?”
“这……”我突然感觉有些难以启齿,再三地咬牙之后,转过身背对着小婉滢,“是我提出要她嫁给我,她才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作为交换条件的。”
“你?你!好,果然是你!”小婉滢一步跨到我的面前,毫不迟疑地揪起我的衣领,虽然以她的高度和力度,还不至于将我拽离地面,但是这姿势……还好漠尘这厮不在,要不然,爷这回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混蛋!”小婉滢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此举似乎毫无用处,于是也就索性放开了我,但是就在我以为没事了的那一瞬,我的胸口,迎来了阵阵酥麻感——小婉滢怒不可遏地用双手捶打着我的胸口。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雪鸢一直都是那么中规中矩的人,她和师傅的感情那么深厚,怎么可能会做出违逆师门的事情来?!可是你却利用她对师傅的感情,害她成了千古罪人!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你毁掉的,不仅仅是雪鸢的清白,还有无月楼千百年来的形象和声名。师傅去世了,雪鸢才刚当上楼主,就要面对无月楼几近瓦解的这个烂摊子,本就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结果你还偏要雪上加霜,要是无月楼因此而不复存在,你让雪鸢情何以堪?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师傅?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你说啊!”
面对小婉滢的控诉,我无言以对,她字字珠玑、句句属实,我又何从辩起?原来,我真的一直都是个无比自私与卑鄙的小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特别是当我知道秦雪鸢不是那倒霉丫头之后,这种想法愈发得强烈。
我怎么就能如此残忍地迫害了一个毫不相关的局外人?
许是打累了,也可能是骂累了,小婉滢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眼中的愤恨之情却依旧,没有半分的消退。
看着她气喘吁吁,却又仍旧一刻不敢放松地怒视着我的样子,我的心,突然锥刺般地疼痛起来。
我伸出手,想像很久以前我还是她“爹爹”的时候那样,摸摸她的脑袋,可她却在我抬手伸向她的瞬间,毫不避讳地对我露出了嫌恶之色,并及时退后了一大步。
她还是那样盯着我,一字一句地对我说道:“那个杀千刀的凶手,留了雪鸢的命,而你,却扼杀了她的心。你和他一样,都是杀人凶手!你们,没什么两样!”
我和他,一样?
我和那个冒牌货一样?
难道说,除了这副一模一样的皮囊以外,我和他的内心,也是一样的么?小婉滢心中的我,已是如此阴暗了么?果然,我不再是她十多年前最爱的那个爹爹了吗?
这是一种怎样的痛?明明心如刀绞,却又看不到伤痕、滴不出血来。明明悲痛欲绝,却已经连流泪这种与生俱来的本能都已瞬间丧失。
我的语气,出了奇的平静:“放心吧,我会对自己所做之事负责的。”
“放屁!负责,你怎么负责?你倒是说说看,毁人清誉之后,该如何负责?”
我看着小婉滢义愤填膺的样子,听着她声嘶力竭的怒吼,很平静地说道:“我会解除婚约的,然后昭告天下,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我会告诉全天下,我是个自私无比、丑陋无比的小人。”
小婉滢似是没有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除了惊讶意外,再没有其他的表情回应我。
我用尽毕生的力气和勇气,强牵出一抹自以为自然的笑容,作为今夜与她道别的晚安礼,之后,头也不回地朝着漠尘的那间屋子走去。
“等一下。”
我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我……”
我不知道此时的小婉滢,脸上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但她此时的欲言又止,让我明白,至少这不是开心的表现。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我不是想说这个。”
我再次迈开的步伐,因为小婉滢的这句话又一次停了下来。
“我……啧——坏人,刚才是我语气太重了。你……”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没事,你说得都对,晚安。”
“我都说了,等一下!”
这一次,我没有再听她的,而是自顾自地继续朝着原先的那个方向走去。
但也仅仅只有走了一步,我感受到了衣角处的牵制力,垂下头,看见一只小手正紧紧地拽着那里。
“坏人,我问你,你是怎么和雪鸢认识的?”
我佯装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是啊,没有意义了,这场相识,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我一厢情愿的闹剧。
“当然有意义!坏人,我比雪鸢早进无月楼,从她来了之后,若非是捉妖时必要,我从未见她与别的男子有过接触。我能肯定,这些年来,我们没有见过你,那你又为何要娶雪鸢?难道你从以前就认识她吗?”
认识……吗?说到“认识”,众里寻她——可是小婉滢,你又知不知道,我所“认识”的那个人,或许是你!
“认不认识又如何?一段感情的开始与结束,并非是需要依靠‘相识’或‘陌路’来评断的。不过你没骂错我,我确实错了,错得离谱。原来我一直都是作茧自缚,存活在自我编制的一场美梦之中。”
我知道,小婉滢不可能听得懂我的这番话,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得到她的回应。
“还有,你怎么就能肯定你没见过我?你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知……”
我的话还没说完,最后一个字也还未来得及脱口,只是这一瞬,我已急不可待地挣脱开小婉滢的牵制,径直奔回了漠尘的房间。
一直到房门关上,我的后背颤抖着抵上门板的那一瞬,我才敢抬起头来,而思绪,也是直到这时才又恢复了正常。
我突然挣脱的那一刹那,用了好大的力,也不知道小婉滢有没有被我伤到。我将自己的双手覆于脸颊之上,用力地柔搓着,手心下冰凉的触感,是我在那一瞬倾泻而出的冷汗。
我僵硬地转过身,将自己的脸贴在门缝边上,想透过这几乎不存在的缝隙,查看小婉滢的状态。
我没有偷窥癖,实在迫于无奈,我不敢开门。
我的面具,伴随着我那句没说完的话语,被小婉滢扯了下来!
我无法想象小婉滢在看到我这张脸之后的反应,我更不敢想象她在面对两个爹爹时所做的抉择。
所以,我才选择了最懦弱的做法——逃避。
我的心,还在无规律地狂跳着,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甚至都怀疑它会突然蹦离我的体内。
我失魂落魄地游离到床边,浑身瘫软地向后倒去,本是想借由床板的坚硬触感,来将自己暂时失灵的脑袋敲击清醒,却不料自己背后传来的,竟会是一种软绵绵的舒适感,还有……随之而来的惨叫声!
“啊——!”
我应声猛然起身,果然见到了一脸惨白、咳嗽不止的漠尘。
“咳咳咳——小月月,你、你个、混、混蛋!咳咳——”
“闭嘴!”我无心跟他抬杠,也无力跟他扯皮,直接一巴掌糊到他的脸上,把他拍了个七荤八素,然后翻身上床,两脚将他踹到床角落里,自己仰面朝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看来,明天还是直接跟秦雪鸢说清楚得好,告诉她,那个赌约作废,婚约作废,作为补偿,我会如自己刚才对小婉滢所言,昭告天下,所谓的“成亲”,只是无稽之谈,而且我也知道,一旦我真的这么做了,那个与妖王成亲的传言也会戛然而止。说到底,一切都是我造的孽。如果……我是说如果,秦雪鸢觉得这样还不够,那么,我可以违背自己一直以来“绝不吃亏”的原则,继续助她报仇雪恨,以此来“抵罪”。
我的思绪很是混乱,浑身的冷汗黏住了我的衣衫,想脱去,却又不想动弹,只能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可越是发呆就越是睡不着,越是睡不着,就越是继续发呆。于是,我便一头栽进了自己编制的死循环中。
漠尘这厮的鼾声如雷,这让我有些生气。合着这家伙见小婉滢帮他把残局给收拾完了,自己就一个人溜回来梦周公了,留小爷我一个人在那儿苦逼,太他娘的不仗义了!
狐的夜视能力极佳,所以当人类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无边的夜色时,我总会对他们嗤之以鼻。不过不屑归不屑,我倒还真就希望自己能有他们的这种“弱视”能力。现在,明明就已是深夜,房间里,连朦胧的月光都未曾透入一丝,可偏偏我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周围的一切。
我看到了门外小婉滢踟躇徘徊着的身影。到现在为止,距离我和小婉滢分开,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已然完全失了时间观念。我不知道她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回屋,暗自猜测着她失眠的原因:会是因为在生气我的逃跑吗?因为我一时的怯懦,让她终是没能看到我的真实模样。或者说,她是在担心秦雪鸢?又或者是,她在想着她的“爹爹”……?
我真是个自虐狂,不论是上述的哪一种猜测,无疑都只会让我自己更是困扰,我何苦继续纠结于此?
我终于发现,原来“没心没肺”,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之为是褒义词,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