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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桔上前一步,有些难以相信父亲居然会对毛东留下如此坏的印象。
梁志富一直是一个很理智的人,这一点梁桔一直相信他。
“爸,你对他有偏见。”
“胡说!我都不认识他,能有什么偏见!”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他在一起?”
“你还有脸讲!”梁志富扔掉手里的住院单子,指着梁桔:“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和你妈拿家里的钱去给那小子租房子去了!”
“什么?”何梅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回头盯着女儿,“梁桔,你居然花钱在外面养男人?”
梁桔静静怔在那,半天没说话。这话从母亲口中说出,更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可事实上,并不是他们说的这样不堪。
何梅看到梁桔这个样子,脾气一上来,就大声吼道:“梁桔,你说!是真的吗!”
梁桔还是没回答,皱着眉头。
“好啊好啊,梁桔,我养你养了二十多年你没孝敬我,居然还拿我的钱出去养男人!你有出息了你!”梁妈伸手狠推梁桔一下,梁桔没站稳,后退几步一下就撞到病床的床尾,哐当一声。
“爸妈,你听我说...”她忍着后背的疼,上去就要和母亲解释。
何梅摆手推掉梁桔的手,“还说什么说,有没有这个事吧!”
“梁桔你今天就告诉我,到底有没有这件事。”梁志富也看着女儿问。
“...有。”最终,梁桔不得不点了头。
“你...”何梅气的都想上去打梁桔几下,幸亏被一直站在身边的表姐拦住。
“梁桔!你今天哪都不许去,跟我回家!”何梅怒斥道。
“妈!”
表姐走到梁桔身边,拽住她,“好了,先听大姨大姨夫的话,跟我们回去。”
“我不能!”梁桔甩开表姐,看着爸妈,“爸,妈,我今天必须去找他!”
“你敢!”
梁桔上来那股子倔劲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她就像她爸,梁志富要是发起火来,那必定就是大发雷霆。
此时梁志富狠拍桌子,双目怒瞪地看着女儿,“你今天要是敢去找他,以后就别想再回来!”
“梁桔,你今天敢去找那个男人,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母亲何梅也道。
“妈!”
“别叫我!要不你就再别回来!”
梁桔也急了,脾气一上来,张口就说:“不回来就不回来!”
梁桔转身推门就走。
“你...”何梅没想到梁桔真会出去,站起来就要去拽住她,“梁桔!梁桔你回来!梁桔!”
表姐看着梁桔跑出门也跟着追出去,梁志富在后面喊:“让她去,别拦她!”
“我这到底养了个什么闺女,一天到晚就知道花钱养男人!”梁母一屁股坐到病床上指着梁志富张口就骂:“就是你惯得,上梁不正下梁歪!”
梁志富坐在病房椅子上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
“梁桔,听我话,跟姐回去。”表姐在医院楼梯间追上梁桔拽着她,一个劲要把她往回拉。
“姐,你别劝我,我今天必须要去找他。”梁桔不管不顾一直不停地按电梯下行的按钮。
“那你爸你妈你不管了!”
“他们就是对毛东有偏见,他们自以为看多了人就会看人,可是这次,我得让他们知道,我跟毛东是认真的!不是胡闹!”
“那你就不能先让着他们,等他们气消了,再去找那个毛东不行吗?”
“姐,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毛东,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我爸还不知道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他这么多天都能不来就肯定不是小事!”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梁桔进去前还是回头叮嘱了表姐一句,“姐,你也回去帮我劝劝我爸妈!”
“哎你!”
梁桔匆匆离开,扔下表姐一个人站在电梯口腹诽,“你亲女儿都劝不了,我怎么劝!”
***
新年将至,工地上的外地打工有一部分早早就回了家,施博文希望能在新年前工程竣工,就花大价钱又雇了一批新的民工来工地赶工。
这几天,毛东为了能将这次跟施博文合伙搞的工程完美结束,也算是累心累身,有些活,甚至是亲自去干。
梁桔给他租的那套房子他把钥匙还给了沙皮,沙皮握着钥匙几次要劝他,可最后都被毛东冷淡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毛东在工地附近的居民区重新租了一个小房子,房子属于老房,面积虽小,可家具一应俱全,房东是个忠厚的大妈,因为楼层高腿脚不好,儿女就给她在别处重新买了个矮层房,这处房子出租挣的钱就当是老太太的零花钱。
这段时期每天回家都得将近十二点,毛东一个人住习惯了,回到家,先是匆匆洗个澡,出来后打电话给沙皮问问他梁桔最近的情况。
毛东晚饭没吃,拿着电话正在厨房里煮面,热气腾腾的水蒸气都把厨房玻璃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暗淡的白色日光灯也将小厨房照的透亮。
“哥,你那么惦记桔子,就自己去看看呗!”沙皮也不知道在哪疯,那边杂音很大,还有人在不停让他喝酒。
“我不方便去。”毛东说。
“有什么不方便,你不是她对象吗?”
沙皮喝了些酒说话口齿不清,毛东索性也不跟他继续聊了,挂了电话将面捞出来放在碗里,又在上面撒了些葱花和香菜。
其实,有好几次他一个人在厨房的时候都会想起梁桔上次在家里给他做饭的情景。他挂念她,可是又不能贸然去医院看她。梁爸梁志富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毛东心里也明白,他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和担子,以至于不能完完全全放下所有去照顾好梁桔。他不是不想去医院看她,而是真的没有办法去。
吃了面整个人也跟着热乎起来,毛东点了一根烟,坐在小木椅子上看着窗外慢慢抽了起来。
明天上午施博文会去工地监工,他知道了毛东跟梁桔的事情,躲避不是办法,就放他小半天假,让他去看看梁桔。
毛东想好了,明天早上去买些东西,亲自去梁桔家里拜访她的父母。对于梁志富的顾虑,毛东要将自己的事情全都说出来,让梁志富知道他对梁桔的诚意。
再等几年,等他处理完所有事情,他就像梁桔求婚。
毛东有种感觉,这辈子,他认定她了。
他可以给梁桔幸福,也有能力照顾好她。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一大早毛东就早早起床,洗了澡刮了胡子,正当站在衣柜前为要穿哪件衣服斟酌时,就忽然听到了门铃响。
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房子,外加这里离工地近,毛东就以为是施博文来了。
然而,门外站着的人,竟是钟玲。
***
梁桔回到原先给毛东租的公寓时,发现里面的物品都还在,她松了口气,往卧室去。
可是当看到卧室衣柜里的衣服都被拿走时,她才恍然大悟,毛东还是搬走了。
她忘记了,客厅本来就没有毛东的太多物品,他住在这里,却一直像随时要走的旅客一样,自己的物品随时随地都归放回卧室里。
梁桔给沙皮打电话,打了好几遍都没有人接,她气坏了,下楼直接打车去沙皮家里。
前一晚沙皮跟几个兄弟去夜店玩到凌晨三点多才回家,现在正躺在床上酣睡如泥,梁桔把他家门快要捶出一个洞时,他才骂骂咧咧下床开了门。
“妈的,一大早谁啊...桔子?”沙皮看见站在门外的梁桔一脸呆滞,上下打量她,“你出院了?”
“少废话,毛东呢?”梁桔两眼似要喷火,推开门就进屋找人。
“我哥他怎么可能在我这啊?”沙皮只穿了一件背心,冻得直搓胳膊。
“他去哪了?怎么一次都没去医院看我啊?”
“他搬家了。”
梁桔看他没睡醒的样子,也有些生气,直接说:“把他家地址给我,我去找他。”
“我哥现在肯定不想见你,才...”
“沙皮!我是你未来嫂子,你哥怎么可能不想见我,难道你想看我们俩分手!”
沙皮赶紧摆手,“怎么可能,我写给你还不成吗?”
沙皮也是第一次看梁桔现在这个样子,两个眼珠子瞪得比谁都大,她是真气着了。
把地址写在一张纸上递给梁桔,梁桔看了一眼又在手机上搜到地图。
临走前,她回头打量沙皮一眼,忍不住道:“少喝点酒吧,早晚能喝死你。”
“喂,我是你哥,有你这么诅咒你哥的吗!”沙皮瞪着眼不服气。
梁桔瞟了他一眼,答:“我还是你嫂子呢!”
***
梁桔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去了郊区毛东的房子里。
老房子连个保安都没有,一排五个楼,每个楼也就有七八层。
她拿着地址一路上打听了不少人才打听到那个小区,沙皮门牌号还写错了,敲了半天门,居然出来了两个光溜溜的男人。
梁桔垂着眼赶紧跑下楼,她站在门口气急败坏给沙皮打电话,电话里又是将沙皮一顿骂,沙皮才把毛东的地址重新给了她。
原来沙皮刚才激动写错了一个门牌号。
拿着新地址,梁桔一口气爬到六楼才找到毛东的新房子。
毛东住的房子旁边还有一户人家,开着门挡住了梁桔的视线。梁桔按照门牌号一户一户核对,最终推开那扇门才终于找到了毛东租的房子。
可惜,门是关的,敲了半天门,没人开门。
她觉得毛东肯定不在家,站在门口等了五六分钟,试着给毛东打电话,可是电话却在门内响起。
梁桔寻思着,电话都没拿肯定不是走远,于是,梁桔又急匆匆从六楼下来,来到了楼前。
果然,她站在大楼的门口看见了毛东,还有,毛东身边的钟玲。
现在才早上不到十点,钟玲就出现在毛东的新房子里,而且,还是已经要走的样子。
这不能不让梁桔没有过多想法,她刚出院家都没回,一大早跟父母吵完架就跑了大半个祈海市跑到这里来找他,最后看见的却是一大早他在送别的女人从自己家里出去。
梁桔觉得,她现在整个人特别不好,像要发疯。
梁桔就那样站在门口远远看着毛东跟钟玲并肩而行,毛东还体贴的在给钟玲拎东西,那白色塑料袋里居然还是毛东的外套。
仅仅不到一分钟,梁桔就觉得她真的没有办法安然处之站在这里这样淡然地观看他们两个人压马路的戏份,于是,她三步并两步就冲到了毛东跟钟玲的身后。
“你怎么过来的?”毛东对钟玲说话的声音。
“坐车过来的,这里太远了,你平时去市内方便吗?”钟玲的声音。
“还好,我一般很少去。”又是毛东的声音。“下次过来提前告诉我,我开车去接你。”
“好啊。”钟玲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
“早啊!你们这么早就出来遛弯了啊!”
这次,梁桔听见,是她自己明明气急败坏,可又压抑忍着火气的声音。
***
这是梁桔第一次来毛东的新家,然而她只是站在门口,并未踏进一步。
“不进来吗?”毛东站在门边问她。
梁桔冷着脸,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屋内一眼,道:“我担心会看到女人的东西。”
带着一股气,说话自然不中听。
“她只是来给我送外套。”毛东向她解释。
毛东指的外套正是那天晚上在海边他给钟玲披上的那件,现在正被放在白色塑料袋里提在毛东手里。
梁桔抬眼看他:“你的外套为什么会在她那里?”
对于那晚的事毛东不想解释,因为他也不想回忆那天在医院门口梁志富和白斯对他说的那些话。
梁桔看了一眼毛东的新家,冷冷说:“你的地址我都不知道,她却能一大早就赶过来...”
“梁桔,她是我嫂子。”
“她只是你没过门的嫂子!”
毛东显得很无奈,抚了抚额,“一大早我不想跟你吵架。”
“我也不想跟你吵。”
两个人陷入僵局,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
毛东住在顶层,再往上就是这栋楼的天台。一层有三家住户,旁边两家也都租了出去,时不时会有一两个年轻人出入。
僵持了一会儿,毛东看着梁桔身上单薄的衣服,还是忍不住主动开了口,“进屋吧,外面太冷了。”
梁桔别扭着不肯进去,最后还是被毛东拽住手拉了进去。
进屋后,她坐在客厅的小椅子上,毛东倒了一杯热水塞到她手里,“暖暖身子。”
梁桔握着热水杯,悻悻地问:“我爸找过你?”
毛东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迟疑了一会儿,轻轻点了下头。
愧疚和心疼一下子就钻进梁桔的心里,她看着他,问:“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一直没再去医院?”
“...嗯。”
“他是不是跟你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让你为难?”
“没有。”
梁桔咬着下唇,说:“不管我爸说什么,我现在都向他跟你道歉。”
“不用。”毛东坐在梁桔身侧,双手搭在膝上,面色淡漠,“伯父他是对的。”
“他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让我们分手,你也觉得是对的?”梁桔追问。
毛东没回答,避开了她的视线。
梁桔见他不温不火的样子,感觉这去一切像是只有自己在着急一样。
她深吸口气,强力克制自己让自己语速放慢,道:“我今早出院就去你住的地方找你,可是你不仅不在,还把所有东西都搬走了。我害怕你在生我气,就连忙去沙皮家里要你的新地址。我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车来这里,附近的楼几乎都让我爬遍了,才终于找到你家。一路上,我都在想着要怎么跟你道歉,可是我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一大早你在送别的女人出门。她是昨夜在这里过夜吗,为什么会一早上就出现在你家里?毛东,你知道你刚才的表现让我觉得我自己多么窝囊吗?”
心里面的委屈越说越觉得难受,不知不觉,梁桔眼里居然蓄了泪。
“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觉得你就是听了我爸的话,要跟我分手。”梁桔看着他,视线已经模糊糊的。
毛东微微低着头看着地面,梁桔没法从他眼神中看出他现在的想法。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陷入安静当中。
窗外的阴天带来了更多的窒闷,空气潮湿中,梁桔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里,难受极了。
她终于看着他,问:“你要跟我分手,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