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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莽莽天际的浩瀚云霄横空出世,走过沧桑的大西北,流淌在神秘的河西走廊,黄河一路卷云带涛怒吼着流过草原,北上南下流入东海。
河岸边卷起的风浪带着经年累月的黄沙土腥味儿吹在脸上,仿佛来自天外的河风,看透了古国历史的沧桑。
丁陡兴奋的扒着高河岸边的走廊高声叫喊,高兴的拉着绍耀的手朗声说,“这是黄河,我听到了!闻到了,是黄土的味儿,不一样的!”
黄河的水溅起落在他脸上,等干了的时候结成小小的一团黄色泥点,绍耀闷声直笑,“你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丁陡迎风直笑,“你会游泳不,掉下去了,你跳下去救我啊。”
绍耀一挑眉,哟,可以,这都胆子大了,从学校的大门上不敢往下跳,倒是不怕那深几十米的涛涛黄河了。
他们站的地方是一处搭在河岸边上的高铁防洪台,早上六七点的时候,几乎没有人,只有河岸边从黄土翻卷着升起来的火红太阳。
绍耀站在丁陡身后,偷偷用一只手虚拦住他的腰,脸上露出几分深沉惬笑,另一只手毫不客气推了丁陡肩膀一把。
“啊!”丁陡大叫一声,他脚下一滑,身体突然失重,心脏猛地拧了起来,整个人往栏杆下掉。
在半空中停顿半秒,然而下一秒就被人翻身搂住腰,丁陡猛地转身撞入绍耀的怀里,力气之大将两个人撞的惯性的向后一退,一屁股坐在了高台的地上。
半秒的失重让丁陡吓的脸顿时白了,闷头趴在绍耀怀里好久都没从他刚刚差点掉进黄河的惊险中缓过神来。
绍耀坐在地上,丁陡趴在他肩膀处,将脸压在肩膀上,温热的感觉让绍耀一时恍惚,摸摸他的后脑,“真吓到了?”
“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别怕啊。”
“哭了?我错了,我道歉啊”
“小豆丁?”
丁陡不吭声。
绍耀无奈,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他以为他不怕了呢。
男人的天性啊,就喜欢逗自己喜欢的。小时候被男生揪过头发吗,被小屁孩掀过裙子吗。越是喜欢就越调皮,笨拙的去接近自己喜欢的人。
否则,你见过哪个小女孩扒人家喜欢的男生裤子吗。
他不会让他掉下去的,不会让他受伤的,所以看着他一脸不在乎骄傲的说,我要是掉下去,你救我啊。
绍耀一时兴起,勾起藏在骨子里小男孩的贱贱的小天性,欺负了人家呗。
结果没想到,小时候揪人家头发的女孩真的哭了,掀人家裙子的姑娘再也不想和他说话了,吓唬人的绍先生人家也不想搭理了。
绍耀大手揉着怀里的脑袋,认真的说,“我以后不吓你了,不怕不怕,来,让我看看,哭了没。”
丁陡这才从他肩膀上抬起头,露出绷成一条线的嘴巴,眼尾氤氲一抹红润,勾出清浅的眸子。
气的他都快忍不住要咬他了。
不知道他看不见吗,还这样吓他,真以为自己要掉下来了。
几乎都要闻到黄土腥味儿了。
那可是黄河啊,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永不休!
一抿唇,看不见的大眼睛瞪着他,控示着他的罪行,理直气壮的嘟囔抱怨,“你才哭了呢,我又不害怕。”
绍耀勾唇笑,抬手将丁陡脸上的泥水点印子擦掉,“好好,我怕,行不。还想玩不?黄河边上有索道,可从直接滑到对岸,”
丁陡坚决摇头,他看不见,完全是体验刺激感官的游戏他可玩不起。
刚刚被吓得心脏一缩,现在也没有玩的心思了,往地上一坐,四天以来的疲惫接踵而来,被人诬陷,被困住,走马观花的往脑外涌出,变成最不值得记起来的回忆。
丁陡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拍了两下,迎着清风,“走吧,我该回家了。”
绍耀站起来,拉着他就往前走,“先去找个宾馆洗一下澡。”
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在油烟中拥挤,在操场上挥汗如雨,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现在又溅着黄土粉末的泥水点,两个人一时间在别人看来都有些狼狈。
就这么回市里,不被嫌弃才怪呢。
绍先生带着人在黄河边找了个宾馆,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迅速将自己从里到外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并排躺在宽敞的大床上休息。
床边的窗帘一拉开,就能看见外面汹涌奔流的黄河,卷着黄沙一路狂奔。
舒服的终于躺了下来,轻喟一声,丁陡大睁着眼睛,茫然的看着自己世界里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唇角一勾,卷起漂亮的弧度,“绍先生,谢谢你。”
一声谢谢完全不足于代表绍耀做的事。
可是除了满心谢意,丁陡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如果不是绍耀,他不知道还要在那儿等多久才能等出结果。
帮他查清自己的清白,为了不让他难过,带他吃好吃的,和他打篮球,看黄河吹风,陪他一天一夜,片刻不离。
绍耀也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沉声说,“叫名字,不叫把你扔河里。”
刚刚的谢意立刻变成了指控的小委屈。
打篮球出来让他偷偷摸摸翻人家的墙,黄河边吹风故意吓唬他,现在还威胁他扔河里。
绍先生也焉坏焉坏的。
丁陡缓缓微笑,笑容里带着海阔天空的清明,又仿佛四月下的凉薄的雨,眉梢都生动起来。
“绍耀……绍耀,芍药花儿!”
绍耀大长胳膊一搂,勾住丁陡的脖子,将他压回枕头上,低低沉沉的笑声从胸腔里传出来,丝滑诱人,“芍药花儿,你喜欢吗。”
丁陡一愣,痴痴笑出来。
绍耀从脏衣服里摸出手机。
“您、您是绍先生吗,小丁和您在一起吗?”
绍耀将电话递给丁陡,丁陡眨巴着看不见的眼睛,笑着叫,“奶奶,哎,我在呢。”
丁奶奶那头一沉,带着颤抖的声音传了过来,热烈的喜悦从电话那头翻腾而来。
“小丁,你快来吧。贺贺、贺贺回来了啊。”
丁陡一阵恍惚,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唇颤抖,握住电话,小心翼翼满心喜悦,小心谨慎的问,“贺贺他,是他回来了?”
丁奶奶那头哎了一声,“是啊,回来了,他好好的,回来了啊。”
丁陡双眸泛红,眼尾氤氲出雾气的潮湿,他颤抖的说,“奶,你、让他接电话。”
那头片刻的停顿,接着,一个好听清朗的声音传出来。
“宝贝儿,你在哪儿呢,我想你了。”
丁陡笑了出来,眼睛泛红,又哭又笑,“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之后,丁陡立刻摸索着要下去,绍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沉沉的看着他的眼睛,“是谁?”
丁陡在黑暗中着急的寻找自己的衣服鞋子,断断续续迫不及待,“他回来了,我要回去。”
绍耀心口一窒,他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豆丁,这么的焦急喜悦,这么的忐忑激动,他以为他永远都是清风般镇定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由飞翔。
可他没有想到,原来风也有翅膀,像是风筝的线,透明细小却缠绵坚韧,现在,那双翅膀回来了,线永远都没有断过。
绍耀沉默的穿好自己的衣服,带着他下楼,买一盒牛奶放在他手里,打上出租车,一路在沉默和压抑的激动中离开热闹喧闹的黄河。
出租车停下的地方是医院。
丁陡下了车一路踉踉跄跄,甚至小跑起来,拼命的焦急的想要见到那个人。
绍耀紧紧抓着他的手腕,避免他摔倒,目光深沉温柔又寂静看着他的侧脸。
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他这般迫不及待。
医院的走廊里沿边的座椅上有人低垂着头,瘦削的肩膀落在脊背拱起成寂寞美丽的侧影上。
他微微转头,看着急急忙忙往这边走过来带着踉跄的年轻人,眼底大喜,站起来飞快的跑过去。
“宝贝儿,宝贝儿,我回来了。”
丁陡顿住脚步,温贺大喊着宝贝,与迎面的人紧紧抱住。
“宝贝儿,我好想你。”
温贺拉起丁陡的双手,放在自己脸上,摸索,认证,从唇角到眉眼,每一处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却每一处都有细微的变化。
他的贺贺长大了。
长大了,回来了。
绍耀看着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人,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如同被一只手紧紧捏住了心脏,疼的他一时无法呼吸。
似乎,从这个人出现开始,什么都变了。
丁陡略带哽咽的急忙问道,“为什么会在医院,贺贺你受伤了吗,哪里受伤了呢。”
一边突然传出嚎啕大哭声。
他姨家的孩子石涛涛跑过来,大声哭喊着,“你们都是坏人,坏人!你们打我爸爸!滚!”
温贺唇勾起冰冷的笑容,一脚毫不客气的狠狠踢在石涛涛身上,还要再踩上去时被丁陡紧紧抱住,按在怀里,温声细语的安慰,“没事,我没事,别打他,贺贺。”
丁奶奶连忙扶起来大声哭闹的石涛涛,抹了抹眼泪,“小丁,你先带贺贺回家,我在这儿等着你姨夫出来。哎,没事,小孩子胡闹嘞。”
他姨听见石涛涛的哭声快步走出来,瞧见自己家的孩子被打,大喊一声要去抓打丁奶奶,被绍耀一把抓住手臂。
“你们都欺负我啊,打人了啊,不活了,你们都欺负我们母子,真是不让人活了啊。”
绍耀皱眉狠狠扔开女人的手臂,女人抱着孩子滑坐在地上哭起来,他扶住丁奶奶,不让女人碰上丁奶奶。
他姨看丁陡抱着温贺,不敢上前,竟然想要打丁奶奶!
温贺拼命的挣扎,眼中布满血丝,“到底谁欺负谁!贱人,你要是再敢欺负宝贝儿,我打不死你们,把钱都还给宝贝儿!”
丁陡死死抱住温贺,将温贺往来的地方拉,轻声细语温柔的一遍一遍说,“贺贺,没人欺负我,真的,贺贺,我们回家啊。”
丁奶奶原本想等着看看他姨夫伤的重不重,看见他姨竟然要打她,也不敢再留下来了。
一时间场面乱的很,医院的护士医生都出来了,病房里也有人伸着脑袋往外面看。
绍耀一手扶住丁奶奶,一手拉着丁陡,防止他看不见摔倒,四个人往医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