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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连着下了两天。
春天的那点雨特珍贵,小花小草都喜欢。
赶黑天赶白天的加班,终于将花卉的活动整理好了,还有半个多月花卉展就要开始了。
徐则辉忙了快半个月,腰疼又犯了,自己捶着揉着都不是回事儿。
好不容易有了个星期天,他趴在沙发上,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
“咳,我那个腰疼。”瞥一眼那边看经济报的绍耀。
没反应。
徐则辉哼唧两声,“好疼啊,好疼啊,医生说物理推拿最有效了。我下个订单什么的吧。”
绍耀抬眸,一脸沉静,唇锋冷峻。
“咳,才八点多,坐车到这里也就快十点吧,那什么,坐几路车来着,怎么转车啊——”
绍耀噌的站起来,进屋穿衣服去了。
徐则辉啊哦了一声,哇,真的好管用啊。
要不是二勺子紧急回部队一趟,他真要让他瞧瞧。
典型的迫不及待了吧。
徐则辉挠挠头,早点不知道干什么呢,装的跟那么一回事儿一样。
绍耀换好衣服出来,拿着钥匙往外面走。
徐则辉在他身后补充说,“要买菜啊,那个好像很喜欢吃啊。”
雨丝缠柔的落在车窗上。
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接不通,绍耀皱眉,这小孩怎么不接电话。
幸好下雨天,郊区的车不多,快一个小时后,就到了临安门。
推拿店里没有客人,虽然是星期天,但是还早,又下了雨,人就更不愿意出门了。
门被打开,走进来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老板一看,熟客嘛。
赶紧倒水招呼。
“您下的订单吧,我收到了,先帮您验证吧。”
绍耀环视一周小店,沉声问道,“他呢。”
老板立刻反应过来,“小丁有事出去了,都三天没来了。”
罗钰听见声音赶忙摸索着走过来,前段时间临安门出事的时候,绍耀常跟他们一起吃饭。
“绍先生是吗,小丁不知道有什么事,三天都没回来了,他第一天打了个电话,就说自己有事,让他奶奶别担心,然后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
“我这瞒着丁奶奶,都快瞒不住了。担心小丁会出事。”
绍耀猛地皱眉,心里涌起一种肃杀的感觉。
“电话。”
罗钰将自己的电话交给他。
绍耀翻了翻,盯着那个号码,是个市内座机。
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电话打?
绍耀沉声问,“他还会去哪儿,你知道吗?”
罗钰想了想,说,“我想不起来,小丁平常都不会去哪儿的,我还以为他和您一起。”
丁陡不见的那天是周五——
周五——
绍耀突然有些慌,唇角绷成一条直线,当过兵的人不会这样,不会有这种心脏好像被人紧紧握住的感觉,心口於堵沉涩。
“还有,周五周六晚上他回去酒吧唱歌!下了班之后去的,就在东街那边的酒吧里。”
绍耀立刻带着罗钰走进雨幕里,消失不见。
雨丝落在身上,一层又一层,顷刻间就能将外裳打湿一层。
“辉子!查一下这个电话!”
罗钰没有去过那家酒吧,只是听丁陡说过大概的位置。
雨落在绍耀的脸上,阴冷沉默,眉宇间透出几分愠怒。
下了班来酒吧?!
一直熬到凌晨三点?
大半夜的,他看不见,就不怕车吗,夜里的车开的有多快他知道吗!
知道什么人大半夜不睡在街上游荡吗!
第二天还要上班,他就这么熬着吗!
绍耀真的很生气,气他自己没有再问一句他有什么事!
有多少次丁陡笑着告诉他晚上有些事。
他气自己问什么没问!
如果他知道了,他绝对不会让他大半夜在那种地方待着的。
只要一想到那个清瘦温和的年轻人会出什么事,绍耀觉得心口像针扎一样疼,密密麻麻的疼涌过四肢百骸。
东大街酒吧的门紧闭着,悄无一人。
绍耀连着问了一排的饭店餐馆咖啡厅,才听有人说,酒吧人都被带进警察局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
只说大晚上的吵吵闹闹,来了好多的警察,押走了十几个人,还有人带着手铐呢!
不知道出啥事了,看着可严重。
绍耀心里一震,眉宇褶皱又是深刻几分,将罗钰送回来推拿店。
“我去找他!”
雨丝打湿了衣服,外套上细密的小露珠晶莹剔透,凉风一吹,空气中有几分泥土味儿。
绍耀跑了两个派出所,片儿区,没找到人,后来一打听,电话让派出所的一查,人说了,缉毒所的。
该花卉了,什么都查的严。
绍耀转身跑进雨幕里。
下午快三点那会儿,才终于找到了缉毒所的地儿。
一进门,就被人拦下了。
“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你什么人啊。”看门的警卫问。
绍耀将护照证件扔过去,“找人,备案!”
快速填写好自己的信息,绍耀在那儿一楼大厅里查了好久,楼里背阳,下着雨的天儿,照不着阳光特冷。
接见的女警说,“有他的信息,但你不能见。我们这儿也是有规矩的。”
绍耀眼底漫上一层黑幕,眸子泛着青黑的焦虑,低低的,沉沉的,高大的身影在偏黑的大厅里显得特显眼。
“保释人,我是他的。”他沉声说。
女警低头查了半天的信息,又反复核对了绍耀的信息,似乎有的惊讶。看他一脸冷漠,心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道,“往北走,里面有出警的人,你进去问问。”
等绍耀将一系列信息填好,人还没见着,一个多小时后,有人过来了,说,“如果你打算保释他,可以见,人没事,在里面关着,不过现在还不能带他走。”
那一条路长,背阳的楼里灯开的再大也泛着冷意。
绍耀在小屋的巴掌大的玻璃窗前看见只穿了件单薄衬衣的人,靠着里面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时,整个人都怒了,眼球迅速弥漫上一层血丝,愠怒遮不住。
他没叫丁陡,只是走过去和管制的人交谈,强压着怒气。
“我们从他身上搜出来了药品,还要审核视频,最后考虑是否需要将他关押,就凭搜出来的药丸也不是说放人就能放人的。”
管制的人挑着能说的说,很是有敷衍的意思。
绍耀沉声问,“我要求看视频。”
那人一愣,“这可不是我说的算的。”
“带我去见说的算的!”
那人看他一身冷漠,脸色不好,还想着现在的黑|道都横的找到所里了。
特看不气这种干违法的事,还比谁都厉害的人。
将绍耀带到大队长的办公室。
大队长知道绍耀的意思时立刻摆着手,不情不愿,像看笑话一样不屑的说,“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我告诉你,有钱也不好使。不行,这是所里的规矩,要赎人,也要等着。”
绍耀忍了忍,恨不得一拳头砸在说话的人脸上,将他打的满嘴掉牙,打碎玻璃,带他的疼人儿离开。
教条、规则、推脱,查个东西三天都查不出来!
绍耀面无表情,强忍怒气,在走廊里打了个电话沉声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个大概,得到那边的肯定回到时,他靠着墙壁,身体绷成一只待发的利箭,紧紧盯着那间关着丁陡的屋,眼底墨深如潭。
办公室里还能听见大队长说话。
——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一脸横的。
没过着三十分钟,办公室的人就打开了,大队长连忙出来,瞧见走廊里的人,急忙赔笑着,“哎,您是绍先生是吧,我这儿刚刚不知道,您是想看视频是吧,我这就给您找。”
绍耀没理他,走到那边的小屋,看都不看旁边的人,“门打开。”
管制门锁的人犹豫着看着大队长。
大队长一脸赔笑,接过钥匙将门打开了。
绍耀大步走进去,将外套直接脱了罩到丁陡身上。
带着温暖气儿的衣服裹在身上特舒服,衣服外面一层潮湿的雨味儿。
绍耀一把抓住丁陡的手,在手掌里搓着,揽过肩膀,将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
年轻人双眼没有焦距,清润中带着黯淡和萧索,瘦削的身体上脸色泛白,身体比绍耀双手的温度还低好多。
那大队长在身后悻悻的说,“绍先生,我们估计是抓错人了,不知道这是绍先生的弟弟,您看这,我们主任刚刚就打电话了,我这儿立刻就收到了。”
果然,这年头,有权有钱才办事快。
大队长在电话里被骂惨了。
绍耀是美籍华人,身份模样都特好认,他一直住在美国,根本不认识这边的人。
绍耀没背景,就是个美籍华人在中国经商。
可他们家不一样,绍家老爷子,绍耀的爷爷辈,那是生生挺着枪杆子跟着那时的领导人打下的地盘。
那些人的军衔高啊,就是去了首都,也能说得上话的人。
绍耀的爷爷去世后,绍家就剩他父亲这一个老爷子了,
可绍老爷子就不爱政治这回事儿,打报告就回了老家洛安这地儿,一辈子高风亮节,违法的事从来都不做。
洛安市那会儿的市长是绍耀的爷爷和绍老爷子举荐的,都是这儿老家的,一手培养看上的文化人,托上市长的坐儿的。
绍耀的父亲,叔叔,爷爷,哪个都是当兵出身,却哪一个都没有在首都握着军权占着地,仗着自己辈分高不放手的。
绍家的人,军区老一辈的人谁不知道啊。
个个都是高风亮节,名德重望,却个个淡漠敏锐,名利心淡薄,不好争权。
绍家一家子荣在德行上,亏在德行上,如今社会,谁恨不得德高望重权力在握,谁像他们家的,军功章放起来,军衔藏着,甘愿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和普通人一样活着。
绍耀用外套将人裹着,给他搓着手,摸摸脸,身体发凉,额头却微热。
发烧了。
丁陡沉默着,半晌才抬头,眼前尽是黑暗,他看不见,可是绍耀就在他面前。
每次呼吸,每时刻的感觉,轻柔深刻温柔细惗。
丁陡安静的说,“我不走。我等他们查清楚。”
他不走,这里的人给的是绍耀的面子,不是他。他没藏毒|品,他不是那种人,谁赖在他身上的都不行。
他就是个普通人,跟谁都一样,有困难找警察,普通人就只能靠警察,靠政府。
老百姓就相信警察,就只能相信警察。
连他们都不在乎真假清白,人会心冷的,真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