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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福喜觉得自己的减肥计划卓有成效,证据就是,今年夏天浑身上下都很清爽,任何位置的皮肤都没有腌红。
但实际上,天气刚热起来的时候,赵氏就已经叫人准备好了药浴和药粉。
预防工作做得好,自然是不会出问题的。
当然,沈福喜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她如今已经能够顺利地说出长一些的句子,平时最常问的就是:“阿娘,你看我是不是瘦了?”
赵氏开始也没当回事,只是随口敷衍。但后来她发现,只要自己没有认真肯定地承认女儿的确瘦了,她第二天就会比平时少吃饭多走动,无奈只好每次都“认真”地欺骗一下沈福喜小同学。
为此,沈福喜每天心情都是萌萌哒,不过这种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夏末准备做秋装的时候,量出来的数据狠狠地打击了她。
见女儿用控诉的眼神望向自己,赵氏憋住笑意,一脸严肃地说:“福喜现在是在长身子,并不是胖了。你要一直长啊长啊,长成阿娘这样的大人,你看,阿娘的腰是不是比你的粗多了呢?”
但这话明显已经无法再欺骗下去了,于是整个下午,沈福喜都是满脸——你欺骗小孩子——的神色,直到沈三老爷带了荔枝膏水回家,才算是让她欢喜起来。
自从初夏的某日,沈三老爷无意中带回来一碗荔枝膏水,沈福喜就爱上了这个清凉香甜的味道。
赵氏对外面的吃食总有些厌弃,觉得肯定都难做得精致,即便干净,用料肯定也不是什么太好的。
于是便命下人取上好的材料,也做了些荔枝膏放着,给沈福喜泡水喝。
沈福喜此时才知道,所谓的荔枝膏水,其实跟荔枝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而是用乌梅肉、去皮桂、熟蜜一起添水熬煮,熬的过程中再加入砂糖和生姜汁,最后添一点麝香拌匀,将这种已经熬成膏卤状的荔枝膏封存起来,每次要吃的时候就取一些来冲水、加冰,就变成了一碗冰凉的荔枝膏水。
家里的做好后,沈福喜却觉得没有外面的好喝,并不太喜欢,依旧盼着沈三老爷偶尔下班回来,能够带回来一碗给自己解馋。
赵氏拿女儿没法子,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的,想跟她讲道理吧,被她大眼睛眨巴眨巴地一看,顿时就不舍得说什么了,只得背地里埋怨沈三老爷。
“你就惯着她吧,外面的东西不干不净的,她才多大,就算是吃坏了肚子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沈三老爷靠着引枕看书,不当回事地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赵氏闻言更气,劈手夺过书道:“就知道看书,你干脆钻进书里去算了!”
沈三老爷把赵氏拉到身边,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她喜欢外头的吃食,不过是图个新鲜,哪里就真比家里做得好吃了,我每次带回来的,都是用家里的荔枝膏冲的水,不过是往外头转了一圈儿罢了,你可藏好了莫要让她知道,不然这法子可就不灵光了。”
赵氏瞬间笑喷,在沈三老爷腰间拧了一把,“偏你会作怪。”
“儿子可以多摔打,女儿娇惯些养没什么坏处。”沈三老爷老神在在地说罢,又问,“娘子,为夫能继续看书否?”
赵氏将书拍在他脸上说:“看吧看吧,学得一肚子坏水儿。”
沈福喜并不知道自己被腹黑的阿爹给骗了,依旧每日满怀期待地等他下班回家,就为了偶尔能吃到几口荔枝膏水。
但是一到立秋,连这点儿糖水的福利都被无情剥夺了,因为赵氏说,入秋了不能贪凉。
沈福喜看着外面烤人的秋老虎,再看看赵氏一脸毫无商量余地的表情,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悲催的现实。
不过秋天有秋天的好处,虽然外面太阳烤人,但早晚却都已经有了秋天的凉意,至少睡觉的时候不会出汗,也不用专门派人守着打扇子了。
立秋前后正是农忙的时候,虽然沈家人并不种地,但家里各处也置办了不少田产,各房的媳妇也有田产陪嫁,所以也算得上是利益相关的大事儿。
赵氏坐在榻上,隔着屏风听庄子上的人回话。
沈福喜在她身边坐着摆弄一个木头鸭子,其实也竖着耳朵听着,越听越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洪显二十五年,对于皇上来说,实在是太多灾多难,会留下心理阴影也说不定。
西北一直打仗姑且不提,年初因为喀瓦克的事儿死了个表弟,跟亲姑姑大长公主的关系降到冰点。
再说民生相关的种田一事,春天旱、夏天涝,立秋后好不容易不下雨了,有些地方却又开始闹起了蝗灾……
今年别说是税收上交了,说不定还要动用国库的银子去各处赈灾。
若是平常年份也就罢了,如今最要命的是前线打仗,也不是很快能打完的样子,最需要的就是粮草,其次过冬的各种军需也是一大笔钱。
只看沈三老爷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就知道皇上最近是有多闹心。
当然,沈家的各处田产也多受其害,据管庄子的人说,怕是要比去年减产一半都不止。
赵氏听了也是烦心,但到底不是靠着田地吃饭的庄户人家,还不至于缺了这些日子就过不下去。
她还特意交代,年成不好也没办法,吩咐下去,各处管事不许盘剥佃户,还让下头回去统计,若是有佃户家里太过贫苦无法过冬,叫人一总报上来,看是减免租子还是赏些银钱衣物再议。
下面的人自然是千恩万谢,沈福喜也听得有种我阿娘很心善的自豪感。
之后的几日,沈福喜还沉浸在——今年粮食减产严重,会不会没钱继续打仗——这种严肃的思考中。
眼看马上要八月十五,宫中又出大事了,太后毫无预兆地驾崩了。
京中上下一片哗然,因为先前半点儿风声都没听到,大家丝毫心理准备都没有,赶紧把过节的准备全收起来,有品级够身份的人家换衣裳进宫举哀。
这让沈福喜再次感受到,皇帝今年太背了,也不知是犯了哪家太岁,是不是该去祭祭天或是拜拜佛?
太后是当今圣上的圣母,从表面看母子感情还是不错的,皇上伤心不已,下令依古礼国丧三年。
按理国丧期间不该继续打仗,可奴玛乃是番邦教化不达,他们可不会讲你们国丧我们就退兵不动的绅士风度。更何况本就是大梁先挑起的干戈,此时骑虎难下,只得继续硬着头皮往下打。
更让皇帝烦心的还有一件事,时下重视丧事,流行厚葬,民间尚且如此,宫中只会更甚。
据说此时流行“孝莫重乎丧”、“孝莫大于安亲,忠莫先于爱主”之类观点,在沈福喜看来简直太过荒谬。更有甚者为先人治丧而破家败产,对她来说,这已经不在人类能够理解的范畴之内了。
人死了能知道什么,丧事还不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与其死后花大价钱出殡送葬,倒不如把这些钱给死者花在生前。
不过无论沈福喜如何吐槽,太后驾崩于国于民都是大事,皇帝又是孝子,必须大办特办,于是国库里的银子,就跟流水儿似的往外淌。
皇帝每日批银子都批得麻木了,一方面觉得自己尽了孝十分欣慰,可一想起今年的农事和前线还在打仗,顿时又觉得花出去的全是心头血,简直是在用生命在办丧事。
田氏每日带着沈家有诰命在身的女眷入宫跪拜举哀,一天下来累得要死,第二天却还要天不亮就再去,天天参茶姜汤跟喝水似的捏着鼻子往下灌。
好在一番折腾下来,除了田氏有些累着了,大家都没生病,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家里唯有沈昱靖有些暗喜,因为国丧,三年内谈婚论嫁怕是都难,赵氏更不可能给自己弄什么通房侍妾了,他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正因为全国居丧举哀,于是接下来的八月十五、冬至乃至新年都过得冷冷清清,大宴宾客是不可能的,也没人频繁地出门做客,全都关起门来自家吃个饭也就算了。大家都知道皇上心情不好,何苦去做出头鸟找死。
所以沈福喜两周岁的生日,就只在家里小规模地吃了顿寿面、收了点礼物便算过了。
两岁之后,沈福喜的饭量又上了一个新台阶,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吃饭,可两顿饭中间明显会觉得饿。
这个发现可把她愁坏了,也顾不得再忧国忧民了,继续把丢开小半年的减肥大业摆在了首位。
两周岁生日过后,赵氏觉得女儿长大了,不该再继续跟父母住在一起,便把西内室收拾出来,让沈福喜自己过去住。
而沈福喜这些日子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正在走路,走着走着忽然一脚踏空,瞬间惊醒。
阿许头回见她惊醒吓了一跳,听她说了梦境才放下心来,笑着说:“小娘子这是长个子了!”
赵氏第二天就知道了这件事,吩咐厨下多煮些骨头汤,无论是做菜还是做汤都可以用,还给沈福喜每日的饭菜里多添了鱼肉等食物。
沈福喜开始没觉得自己长高,对于这么多高热量食物的摄入还有些担心,后来发现自己果然没有继续横向发展,而是开始长个子了,这才放下心来。
她站得笔挺地靠在折扇门框边,叫人贴着自己头顶放一把尺子,然后自己闪身躲开,让阿许沿着尺子的下沿,在门框上做一个标记,准备随时记录自己的身高情况,并且还偷偷在心里制定了“长高锻炼计划”。
沈三老爷和赵氏都不算矮,沈昱靖此时早已经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了,据沈福喜目测,阿哥得有一米八左右,所以她一定不能拖后腿。
沈福喜暗暗握拳,不能继体重之后,让身高也成为自己黑历史。
要知道,太胖还能减肥,若是太矮可怎么办?这个年代似乎还没有高跟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