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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秦苏被关的并不是囚笼,而是刑房。
在秦臻曾经教导她的课程里,有一门逃生术。训练最严苛的时候甚至会将她锁在铁箱里,铁箱下面放着火,只需一盏茶功夫就能将铁箱里的水烧沸,而她则被用绳子或者铁链捆在里面。前几次训练,她被大面积烫伤,全身缠着白绫跟具干死一样。一个月之后,她则能若无其事地爬出来,出来时顺道丢一只野鸡进去,再整整衣衫坐到秦臻面前,一起等待烤鸡上桌。
相对于秦臻的变态,这刑房只是小菜一碟,她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解下来,但是问题在于,秦臻没教过她如何让这些看守她的人以及准备对她施暴的人自动装死。
秦苏郁闷地看着卢其重新将剑搁上自己脖子,心里估算着自己解开绑傅从这柄剑下逃生的几率有多大,最后心灰地发现,几率为零。
果然,任何技巧性的东西拿到真刀真枪面前都是个不敢放的屁,她真不明白自己儿时受那么多苦,是不是只是让秦臻娱乐了一翻,现实中并没有什么卵用。若她此刻真把自个给解开了,估摸着那柄剑也会毫不犹豫地切开自己的喉咙。
“你想知道什么?”
秦苏一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光明磊落样儿。卢其却完全不买她的帐,连应都懒得应一声。
秦苏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怀疑我什么?”
“怀疑我是琅琊王妃诈尸?”
“怀疑我对琅琊王图谋不轨?”
“或者,你是怀疑我是北地来的细作?”
秦苏绞尽脑汁,卢其却无动于衷。
一只蚊子嗡嗡飞来,落在他持剑的手背上,他连动都没动一下。秦苏眼睁睁看着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蚊子耀武扬威地将长嘴插入卢其的手背,干瘪的肚子很快便饱胀起来,在光下能分明看到它肚子透出的红色。
蚊子吸饱后没有立刻飞走,而是歇了会儿气,大肚子行动不便,还在卢其手背上滚了两遭,才艰难地扇动翅膀缓慢地离开。
突然,剑光一闪,秦苏眼前只是一花,再看时,剑依然在她脖子上搁着,只是剑刃上多了一个蚊子滚圆的血肚子,手脚和脑袋已经不知去向……
秦苏从脑门儿到背脊一溜串的冷汗。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秦苏要哭了。
卢其被她眼角泛出的泪光看得眸子轻颤了一下,但依然没有发一言。
秦苏算明白了,这厮这是在跟她搞心理战术呢。
他就像是一只野兽,将尖利的牙齿搁在你的脖子上,随时都可能咬断,可他偏偏又不咬,也不放,就让这种将死未死的恐惧一直缠绕着你,让人的神经在高度紧绷下迅速陷入疲惫濒临崩溃。
即便看清楚了卢其的伎俩,秦苏也还是控制不住那种发自骨髓的寒意。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每一秒都被拉长到极致。
秦苏终于忍不住了,“该不会是你爱上了王芝画,要替清扫障碍吧?”
卢其的手终于颤抖了一下,这个人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敢靠谱一点吗?
锋利的剑尖终于刺破秦苏的脖子,娘的,她竟然猜对了……
王凝蹲在卫泱榻前,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解毒的方法竟然是用醋泡上一刻钟,此刻,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发着醋酸味儿,这让他愈发对秦家堡来的那个丑八怪心生怨怼。
卫泱已经醒转。王凝将事情的整个过程都告诉他。
卫泱思忖了一会儿,有些不解道:“那女子真是秦家堡的人?她真是殿下带回来的?”
显然这两个结果都让他不是太能接受。但有一点他却是很肯定的,“王冲能在那个时候冲进来,怕是早算计好了的。”
王凝猛地抬眼。卫泱继续道:“试想殿下带人回来对谁威胁最大,自然是王芝画。王冲怎么可能没动作。但琅琊王带回来的人,没有足够的理由哪里轮得到他出手。你误打误撞跟那位秦姑娘打了一架,凭你的身份,受伤中毒,足够拿她下狱。”
王凝一拍榻板,“这么说,我又被他算计了?”
卫泱谦虚道:“我也只是猜测。你下次别冲动行事,难保不被有心人利用。”
王凝不满了,“我怎么就冲动了,是她把你吓晕在先,我不出手还配当兄弟吗?”
卫泱嗓子一噎,脸一红,翻身拉了被子蒙住头。
王凝哈哈大笑,“瞧你那点出息!胆儿也太小了!”
卫泱隔着被子一脚踹过去,吼道:“滚!”
王凝没再招惹他,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王冲的手段他听说过一些。那个秦苏他是不怎么待见的,是死是活他也并不关心,但如果王冲一个没忍住,利用职权之便帮王芝画扫清障碍把秦苏给办没了,那么,应该足够激怒琅琊王了吧。
所以,王凝又多等了半个时辰,务必给王冲留下充分的施暴时间,最好能让他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让琅琊王能看清他的真面目,将他逐出琅琊王府。
于是等王凝去禀报司马熠时,天都快黑了,三军将士归营,满朝文武已经散去,司马熠正在沐浴,半截身子陷在水里,闭目养神。
王凝进来,便见此情形,也不避讳。儿时,阿檀还在琅琊王府那三年,他便是抱着司马熠的大腿长大的,这感情自然不是别人能比的。
这些年琅琊王对他也格外纵容一些,见他来摆摆手让众人退下,问,“有事?”
王凝毕恭毕敬地拱手。
司马熠懒懒抬了一下眸子,“说。”
王凝用最客观的语气将今日的事情禀报了一遍,最后强调了一下,自己的毒一解完就来禀报此事了。言下之意,若真耽搁了救人,真怪不得他。
司马熠眼睛掀开了一点,定定看着他,良久不语,王凝低着头,终于有点心虚了。
好半晌司马熠才启口道:“王冲做事有理有据,从不给人留把柄。”
王凝心里咯噔了一下。
司马熠又道:“你,还是太年轻。”
每次司马熠都用这句话来搪塞他,王凝终于有些郁闷了,“殿下,明明他就是居心叵测!”
司马熠却漫不经心地道:“那你的居心呢?”
王凝终于腿软了,他那点小心思如何瞒得过司马熠的眼睛,即便司马熠看似不闻不问。
王凝跪在地上,终于老实了几分,俯首一叩,“请殿下责罚。”
司马熠漫不经心地搓了搓手臂,他平生就不喜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心机,可身在皇族,手握大权,谁不跟他玩心机?
也不知道是搓澡搓得太入神还是怎地,汗巾子上竟然无辜多了一撮毛,再看手臂,那叫一个洁白无瑕,连毛孔都快看不见了……
王凝跪得腿有点软,司马熠一直不发话,他便觉得自己今天犯的错误大概有些大,最后终于忍不住又叩了一头,“请姐夫责罚。”
一声姐夫终于喊回了司马熠的魂。
司马熠捏着那措毛,握紧了拳头,嘴上却教训得云淡风轻,“一方大族,不会无缘无故衰落也不会无缘无故崛起,回去,抄写一百遍《论语》和《道德经》。”
王凝耷拉着脑袋起身,“那个秦苏……”
“她,死不了。”
王凝一凛,明明是同样的语气,他怎么听出了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