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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文远带着一腔的心事儿回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刚刚落座,人还在沉思中,却又听了传话,太太有要事儿打发人找老爷。
骆文远闻言皱眉,不过也不迟疑,虽然小宋氏有诸多毛病,可从来不掺和前院的事儿,也不会这么着急堵人,只怕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之事。
骆文远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可自己也还是没琢磨出来个一二三来,索性不再胡思乱想,自己一个人,也不要人跟着,离了书房,快去去了后院。
后院的小宋氏对于自己的莽撞举动也是略略地有些懊恼,这样似乎太过沉不住气了?等着老爷傍晚回了后院即可,然而在听到脚步声时,小宋氏眼前一亮,急忙地迎了出去。
骆文远尽管心情复杂,不过也并未在小宋氏面前表露。帮着他换了衣衫,使人上了茶果点心,忙了好一通之后,小宋氏这才将人都给打发下去了,自己斟酌了半日,还是觉得直言比较好。
与丈夫结缡近十多载,丈夫的性子她还是尽知的,尽管外面表现的温文尔雅,可骆文远其实个急性子,最是不耐烦这些内宅琐事的。
当下,小宋氏既然斟酌好了,她叹了口气,缓缓地开口了。
“老爷,大姑娘的嫁妆可是要我怎么准备?我这几日冷眼瞧着,只怕咱们真心是没法子准备的,不然尽数换成钱,给姑娘留着做压箱银子吧?您说呢?”
“你打算给婉慧准备多少的压箱银子?”
骆文远也没有说好不好的,盯着妻子,淡淡地道。
“一万两万的不少了,不过咱们家情况不同,所以准备五万吧,您觉得呢?五万的话只怕好多人家姑娘的嫁妆都不一定有这么丰厚呢!”
嘴里一秃噜,不小心说多了,小宋氏只觉得心肝肉都疼了,可到底她也觉察出了老爷的态度有问题,所以没敢往少了说。
听着这个话,骆文远的神色稍缓,妻子虽然是继室,可到底在这样的大事儿上并不糊涂。
“五万不多,准备八万吧,也就这么两个闺女,她又是个没娘的,别让人说咱们亏待了她……”
骆文远今日心情不佳,也没有那么多的闲情要仔细地和妻子解释着其中的事情,直接地吩咐了下去。
“这会不会太多了?老爷筹谋要起复,这眼看着儿子也要南下秋闱了,又是一笔开销,没了这八万的话,只怕家中的日子就要紧巴了。”
小宋氏闻言大吃一惊,对着丈夫迟疑道。
“八万不多,老大给大姑娘准备了二十万的压箱银子,我这当老爷,做长辈的只给了八万,哪里有脸说多呢?”
骆文远心情不愉,不过还是对着小宋氏解释了一句,主要是知道这位最为看重的便是钱财,不想闹起来,自己也是心烦,所以对着她道。
“二十万两?老大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浮财?这难道,不会是林家的吧?”
最后一句,小宋氏压低了嗓子,对着丈夫说的。
对于小宋氏这样无稽的猜测之言,骆文远本想恼的,可又想想,似乎也是有那么些道理的。
小宋氏自然是看出了骆文远的迟疑来,继续地道,
“您想想,不是林家的,老大哪儿来的那么多的浮财?再者说了,我这些日子瞧着,大姑娘的嫁妆里头不乏价值连城的好东西,我可不记得大姐的嫁妆里头有那些个,您说说这会不会也是林家的东西?”
小宋氏双眼发亮,只觉得自己这是抓住了骆辰逸的把柄,对着丈夫继续道。
“你少胡说八道,有猜测这样有的没的,你还不如去教导教导婉瑜,她也渐大了,家务往来的也该上手练练了。”
骆文远不管心里怎么想,可是表面却是轻斥了妻子两句。
“好了,我前院儿还有事儿,我先去书房了,你尽快将钱准备好,不大几日顾家就要纳征了,虽然有大嫂子照看着,可你也多注意些子,毕竟是二房的闺女,日后也是二房的姻亲……”
留下了这么一句让小宋氏可以好生揣摩之言,骆文远急匆匆地去了前院书房。
虽然妻子的话并不好听,可是道理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啊!
发妻的嫁妆是挺丰厚的,庄子铺子的不老少,可又能丰厚到哪儿去?毕竟发妻也不过是个庶女,尽管家谱上写的是嫡女,可到底事情真相如何,又能瞒得过谁?
当初议亲的时候宋家也没瞒着骆氏,自己也是尽知的,那个时候能娶到宋氏女,对于自己来说也算是高攀。
所以哪里会想着计较庶女不庶女的问题,可到底,妻子的嫁妆不过是面上看着光鲜,内里如何,这么多年下来,他也是有些记不大清楚了。
骆文远皱着眉头在书房想了许久,仍旧是没个什么头绪出来。
既然想不出来,他就不费这个事儿了。
第二日,骆辰逸看着老爷身边的这人,一脸的惊诧,
“你说老爷要见我?在茶楼上立时等着了?”
听着郡马爷的问话,虽然自己也是老爷身边得用之人,可到底也不敢生出什么怠慢之心,一脸的恭敬,对着骆辰逸道,
“是的,大爷,老爷已经在等着了,说是有要紧的事情。”
至于什么要紧的事情,这长随不知道,骆辰逸自己也是茫茫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索性也就只能去见见了。
“你且稍等,我进去换身衣裳,咱们这就走!”
骆辰逸虽然闹不大明白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既然骆文远打发人来叫了,又是这么多年的头一遭,自己就不得不跑上一趟了。
父子父子,简直比陌生人还不如,时至今日,不管是谁,似乎都到了没话说的地步。
骆辰逸对着妻子交代了一声,说是自己有事儿外出,只怕午饭不会在家用了,让黛玉自己带着孩子吃,别等他。
黛玉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儿呢,骆辰逸已经不见了踪影。
骆辰逸和那长随出来之后,骑马出行,不大一阵子就到了骆文远吃茶的地方,看着这个地方,倒也僻静,人不多,茶楼么,一般都是轻声慢语,一派悠闲之意。
父子俩许久没有这么单独地面对面了,不知道骆文远是个什么情形,反正骆辰逸自己略略地有几分不自在的,总觉得这样的见面简直就是大写的尴尬,可既然已经来了,那么就听听这人到底想说点儿甚么要紧不要紧的吧。
骆文远在茶楼等着儿子的这么会子功夫,心中其实已经略略地有几分后悔了,毕竟这种事情,就算是儿子真的将林家的财物搬出来,给了妹子做嫁妆,可是自己这个当老子到底该如何问的出口?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闺女,便宜的可还不都是骆家吗?自己合该装聋作哑才好,这要是捅破了,那臭小子恼羞成怒了,抵死不认可怎么好?他承认了自己又该如何?
骆文远只觉得自己这一趟简直就是白费事儿,瞎操心!
骆辰逸看着骆文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略略地有那么几分的腻歪,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直言?非得这样迟疑不定的样子呢?
“老爷打发人找了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最后,还是骆辰逸开口了,心中忍不住地叹息。
“辰逸啊,婉慧的嫁妆是不是太过丰厚了些?二十万两的压箱银子是不是太过打眼了些?”
骆文远开口道,可嘴里的话,并不是心里想的。
骆辰逸自然是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也懒得多想。
“听着是多了些,可毕竟顾家不同,虽说人口简单,可到底是高门大户的,开销只怕也不小,就只一个婉慧,我哪里舍得她因为嫁妆减薄就被人瞧不起,嚼舌根子呢?高门大户的仆从下人的,哪个是好相与的?婉慧的出身本来就不高,万一嫁妆再减薄,她自己只怕也是没底的,小门小户的姑娘,嫁进去不知道会如何地战战兢兢呢,嫁妆丰厚,她也能多上几分底气……”
骆辰逸本真半假地对着骆文远解释道,不过其中有那么几句话还是听的骆文远满肚子的泛堵。不过今日出门子,并不是找儿子吵架来的,所以骆文远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将浊气给呼了出来,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话是这么说没错儿,可毕竟婉慧的嫁妆已经足够丰厚了,我瞧着上面你添置了不少东西,你自己手头上又有多少钱呢,是不是将之前的那些产业给卖了?要钱的话你早跟我说啊,虽然如今这样的境况了,可我毕竟还是你的父亲,骆家还是你的家啊!”
摆着慈父脸面的骆文远不仅没有迎来骆辰逸的感恩戴德,他反倒是耷拉下来眼皮子,低着头,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骆文远所提的产业,便是当年骆辰逸入赘林家时,骆文远让小宋氏给儿子准备的那些东西,说起来也算是好大的一笔产业了,所以今日,这位是缺钱了,想找自己来讨要了?
骆辰逸心中没底,不过也知道这京城居,不大易,二房这几年进京,人情抛费上只怕是不少,最近又听说骆文远起复的事情有了眉目了,所以这是手头上没钱了?
尽管心中不大信,可是骆辰逸还是提高了警惕。
“并没有,以前母亲的嫁妆出息,再加上我这几年也算是攒了一些,现在全部当成是嫁妆陪给婉慧,我也不觉得心疼,钱财这些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也不会饿着我,况且日后还能再置办呢,老爷别担心。”
骆辰逸索性地摆出了一副“绝世好哥哥”的凛然模样,似乎是为了妹子,完全可以不管不顾,什么事儿都能做的出来,更别提是一点子身外之物的钱财了。
听着他这话,骆文远这个与产业经营上不精通的大老爷们却不尽信,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竟然敢对着长辈说谎了。
钱是那么好挣的?
骆辰逸打落地到现在,不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怎么以前从未发现他与商贾一道上有天赋?这种谎话大话谁信?婉慧的嫁妆没有四五十万打不住,这么多的财物,别说是骆氏二房了,便是长房,有了这么多年的积累,也不是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
骆辰逸不解释倒还好,这么一解释,骆文远更加认定了他这是挪了林家的财物给闺女做了嫁妆。
一时之间,骆文远也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了,这要是林家人发现了,闹起来的话,儿子可该如何是好,发现不了,那么日后……
骆文远嘴角露出了个极淡的笑容,转瞬即逝,骆辰逸却是一头的雾水,有些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既然你这么说,那么就随你罢,不过万事小心,可千万别有什么纰漏,让人看出来就不好看了。”
骆文远略略有几分亲近地拍了拍骆辰逸的肩膀,看着他一脸的茫然和不解,心中对于这个儿子的城府有了更深的了解。
现在的孩子啊,果然了不得!
自己跟骆辰逸这个年岁时,只知道刻苦攻读,希望能一朝跃过龙门,不负家族和大哥的期盼,可是骆辰逸呢,这才多大点子的年岁?竟然已经开始算计别人的家产了,不得不夸赞一句,好样儿的。
对于骆文远的亲昵,骆辰逸略略地有些不适应,不过他拍完了骆辰逸之后,笑容满面,也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些什么,反正很是欢喜。
“来,尝尝,这里的茶水虽然一般,可是点心果子却是不错,你吃着好,日后常来便是了,这是咱们自家的产业……”
骆文远略略地有些热情地招呼着儿子,更加地让骆辰逸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过既然不是找自己要钱的,那就好了。
至于以后他有什么算计,且再说吧。
骆氏父子二人又略略地坐了一会子,骆文远便率先离开了,他还有个什么同僚还是朋友的约会之类的,骆辰逸闻言,送了他出去,自己包了几包的点心果子之后,也打马离开,想想家里这会子是不是已经用完饭了,自己回去的话还能不能赶上。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到底也没着急着赶回去,顺势地便在街市上溜达起来了,自己似乎沉浸在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情景中时间太久了些,所以看着什么都略略地带着几分新奇之意。
既然是这样,骆辰逸倒也不着急回去了,在外面用了饭,又略略地逛了一阵子,什么古玩,书局的,总之让自己整个人也闲散闲散。
却不想,就是这么巧合,竟然遇上了顾子言和出宫溜达的皇长子,这位二皇子殿下尽管行事低调谨慎,一点儿差错都不出,不过仍旧是不少人盯着他。
所以二皇子一般也不大出来,没的弄的自己一肚子火。
可是在听说顾子言要去街面上找个什么东西送礼时,二皇子顿时也来了兴致,这不马上就是母后的千秋节了,自己虽然准备了不少东西,可总觉得略略地有些不如意,母后为了自己,到底付出了多少,也只有他才知道,所以这位孝顺的二皇子殿下便和顾子言一起出宫了。
顾子言平时在这京城横行霸道习惯了,也不觉得自己带着位金贵的皇子到底有什么问题了,不过倒是让侍卫们紧张的不行,万一这有不开眼的地痞流氓,纨绔子弟的,这两位爷,不管是伤着谁,自己等人绝对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二皇子虽然嫌弃侍卫们扫兴,小题大做,不过到底也体谅他们职责所在,任由他们安排护卫了。
这样一位体谅人意的主子,几位侍卫们更是感激不尽,这能进宫做了侍卫的,尤其是能安排到二皇子身边的,说是家中不显赫的,真心是没有几个的!
比方说,已经在家含饴弄孙的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便是其中一位。
他能来到二皇子身边当差,全赖父亲余荫,冯唐虽然退下去了,可是冯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可没有尽数消弭,所以皇帝就快手一步,将他的儿子安排在了二皇子的身边,省的上皇和忠顺又拉拢了冯紫英过去。
冯紫英往日里便是个吃喝玩乐的纨绔罢了,如今正经当差起来,倒也有模有样,完全看不出来以往的惫懒样子,顾子言和冯紫英也算是老相识,所以众人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二皇子的话很少,大多数时间都听着几位说,自己含笑听着,却是令人感动不已。得遇这样的主子,果然是众人的福气呢。
顾子言在看到骆辰逸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不过再三确定,这便是自己的大舅兄了,可是他不在家逗自己的胖闺女玩,如何有空出来?
顾子言虽然满心疑惑,不过因着有二皇子在身边,所以倒也不似往日里那么随便。
顾子言做了中人,彼此之间做了介绍,骆辰逸将自己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交给了长随小厮们,对着二皇子行了个礼,二皇子倒也算是客套,忙亲手扶了。
毕竟是街面上,一行人这样也是略略地有些扎眼,顾子言便提议众人去街边的茶楼喝口茶,歇歇脚儿。
这个提议却是正中二皇子下怀,骆辰逸拒绝不了,也只能随着众人的脚步,一起进了茶楼。
虽然不过是众人吃了口茶,闲聊了几句罢了,不过这么会子的功夫还是让骆辰逸感受到了这位二皇子如沐春风的气质,亲和力简直爆棚。
礼贤下士的样子做的足足的,然而骆辰逸完全不想掺和这些有的没的,直接地一脸高冷,对着二皇子的示好来了个视而不见。
好在还有顾子言在一旁打岔,二皇子只怕也是知道不能着急,总之略略地试探了几句,发现骆辰逸完全没有回应之后,他也收了这些做派,转而打趣起了顾子言来,毕竟顾骆两家要纳征的消息压根儿就瞒不住人,又有骆辰逸是顾子言未来的大舅子,二皇子顿时心中更加不着急了。
隐隐又为自己刚刚的表现不满,自己还是太过年轻了,笼络好了顾子言,这个骆辰逸难道还真的能逃出了自己的手掌心,他可是知道骆辰逸对于他那个妹子的看重的,所以二皇子已经筹谋着让母后打发人送点什么东西给骆氏添妆了,这样拉拢人的好机会,如何能放过?
骆辰逸可不知道这么会子的功夫,这位皇子殿下就已经将算盘打到自己的妹子身上,索性还算是好事儿,毕竟是长脸之事。
不过他心中却是带着些许的哀叹,自己怎么就那么“好运气”?不过是偶然出个门罢了,竟然这么巧地能遇到二皇子。
还好的是,林家和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不怕上面那位猜疑,否则的话,谁知道会是个什么局面呢。
当然,骆辰逸没有实权,这也是他自己不将二皇子的拉拢和当今的猜疑放在心上的另一个缘由,毕竟无欲则刚,这话也不是说着玩儿的。
既然是歇脚儿,又有二皇子和顾子言都有事儿在身,所以略略地坐了片刻,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众人便离开了茶楼,各自散了。
便是如此,当天傍晚,这几人的对话都出现在了皇帝的案头上……
骆辰逸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了家,看着这些吃的用的,黛玉甜蜜的同时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毕竟是他的一片心,黛玉便使人将东西分门归类,好生地收拾了起来,至于吃的,送去了厨房,看晚上是不是就能吃了的。
再不然,身边的几个丫头婆子的,也是一一地分了些,纷纷扰扰半日,总算是将这些东西给料理清楚了。
骆辰逸此刻正抓着自家胖闺女的手玩儿呢,孩子马上半岁了,看着都是健康的,总是一件让人欢喜的事情。
只怕二哥二嫂这不几日地就要进京了吧?
骆辰逸看着自家孩子,自然是想起了二哥骆辰迈的小子,也不知道如今那孩子是个什么情形了,只希望他别有什么问题才好呢,否则的话,二哥如何能安心离京,去了东南?
不过只怕是身不由己,皇帝既然要用二哥,也不会任由二哥推辞便是了。
骆辰逸念叨的骆辰迈夫妇俩携子进京,一路上折腾上三四个月了,也总算是抵达了京城码头。
骆家的大管家成日地带着小子在京城守着,骆辰逸这头也派了自己身边的管事儿一起候着,希望第一时间能得到二哥的消息。
现在,听着二哥已经回京,骆辰逸心中也是激动不已。
不过在听到二嫂情况不大好,刚回府就请了太医时,夫妻俩人便沉默了。
“算了,明日咱们便去骆府瞧瞧,准备上些药材补品的,也是咱们的一片心意。”
骆辰逸对着一脸担忧的黛玉道。
“这倒是,回了京,其实也好,毕竟京中条件好些,什么好太医没有呢?只要好生调养,二嫂子肯定会安然无恙的!”
黛玉强撑着笑脸儿,对着骆辰逸道。
“不想笑就别笑了,我看着心中难受的紧。”
骆辰逸拉着妻子的手,蹙眉道。
“二嫂子那样好的人,老天爷如何就这样……”
黛玉想想骆张氏往日里的为人,虽然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可为人热络大方,对着自己也是一片赤忱,彼此之间百般挂念的。如今听着她的身子糟践成这样了,黛玉的心中自然是极为不好受的。
“好端端地别掉金豆子,省的闺女和儿子跟你学,日后成了哭包可怎生是好,二嫂子的情况如何,咱们明日去了便知道了,总会有法子的,好生静养,又有孩子需要她自己照顾的,女人为母则强,二嫂子即便是不为别的,为了孩子,也不会轻言放弃的,所以你且宽心,别自己吓唬自己个儿。”
骆辰逸劝慰黛玉道,这也是他的真实想法,毕竟二哥还那么年轻,果然二嫂有个三长两短,二哥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什么,绝对不会当一辈子鳏夫的。
都说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尽管不觉得自己的兄弟会是那样的人,可保不齐呢?
世界上的人,谁又敢打了包票呢?所以不管如何,二嫂子肯定自己也是心里有数的,人一旦自己心里要强,积极向上,再配合太医,好医好药地供着,总不会一直这么病着的。
黛玉闻言,深觉有理,丢下了丈夫,和万嬷嬷等人一起参详着给二嫂子去准备补品药材了。
万嬷嬷毕竟见多识广,这宫中是不是有什么偏方,秘方这些的,以往从没有打探过的黛玉也打算问问,能多一分希望就便多一分吧。
骆府
骆老太太看着瘦成了一把骨头,面色青白的小儿媳,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因为这个儿媳没了父母关爱,又是可人疼的,所以她自来便偏疼几分。
对于她多年未有身孕,也从没想过要怪她,可谁知,虽然生了孙子,她也欢喜,可儿媳妇成了这个样子,儿子也是瘦的衣服都要挂不住,空荡荡的,她哪里还能欢喜的起来?
骆太太虽然红了眼圈儿,可没乱了弦子,当即便打发了人去请了太医,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总都要好生地瞧瞧,好生地调养的。
有病治病,没病养身,不管如何,这是自己的儿孙,自己不操心,谁来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骆太□□置好了儿子,儿媳,看着胖乎乎的大孙子,想想林家的两个侄孙,心中一时百般心思乱转,可到底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早没了刚刚的强自镇定。
骆家相熟的几位太医,相继上门,然而不管是骆张氏还是孩子的情况都不容乐观,骆辰迈倒是好些,不过是劳神太过,只要好生调养一阵子即可。
孩子虽然看着圆润,可到底在母体憋的时间略久,所以便是体虚的状况,只要精心,五六年,七八年的功夫养下来,和正常孩子也无异。
可骆张氏却不同,几位太医虽然都说了好生调养着,可没有人敢打了包票,就说她一定能痊愈了的。
最后还是陈老太医,因为和骆家几辈子的交情了,所以说话也诚实,摇摇头,对着骆老太太道,
“平心静气,好生养着,日后只怕也只能是卧床静养。”
骆老太太闻言,还哪里能忍的住,不过在外人面前,却也不愿意失态,将用帕子摁摁眼角。
“请您写方子和禁忌吧。”
陈老太医闻言,叹息了一声,又和几位同行们低低地商议了一番,斟酌了再斟酌,然后由着他写了方子和各项禁忌。
使人好生送走了这些人之后,骆老太太只觉得浑身疲累,哪儿都痛。
“大嫂,你可要撑住了,如今你可是辰迈他们夫妇的主心骨儿,千万可别露出了这样的悲色来,孩子病了,咱们好生照顾,寻医问药的,怎么都成。虽说太医们的医术不错,可民间不也有圣手么?这些药吃着不顶事儿,咱们再找找民间的大夫,方子的,总有法子的,毕竟老二媳妇还年轻呢!”
小宋氏这番话说出来,却也是让骆老太太心中宽慰不少,拉着小宋氏的手,老太太一脸的感激,倒是弄的小宋氏有些不好意思了。
妯娌俩之间的关系算是缓和了不少。
毕竟是一家人啊!
骆辰逸第二日带着妻子上门,迎接他的是高颧骨,深眼窝的二哥,略略地带着几分颓丧和倦意,一点儿也没有了之前的意气奋发。
“四弟!”
“二哥!”
连个人一声之间,相顾无言。
尽管听着挺矫情的,然而这便是他们此刻的真实写照。
“总会好起来的,二哥也该多多保重自己,否则的话,不定大伯母怎么操心呢,二嫂和孩子咱们慢慢调养,可你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是不是不该如此?尽管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弃,可二哥这样,除了让大伯母忧心外,到底也没有多少的用处。”
骆辰逸说到最后,看着一脸羞惭的骆辰迈,也放缓了语气。
这样的煎熬,不是自己亲身体会的,谁都感受不来,所以自己可以理解,却不能代替二哥。
“四弟说的对,不过是旭哥儿和他娘吓着我了,以往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觉得这个世界任由自己闯,天高阔远,一片远大,可是如今,经历了这么一遭儿之后,我反倒是希望家人平平安安,自己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骆辰迈对着自家四弟感慨道。
“可上面的差遣,二哥可该如何应对?”
想想皇帝的密旨,骆辰迈也是头疼,抗旨不遵么,显然是不可能的,依着那位的小心眼儿,决计是不会允许骆辰迈往后缩的。
骆家本来就艰难,逼的家主去做了教员,他哪里敢抗旨?万一再给了帝王收拾骆氏的小辫子,自己万死不辞!
“还能如何?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我去了东南,家中老母和妻儿便要托付给四弟了,毕竟大哥鞭长莫及,二叔只怕也是要着上差了,所以也只能辛苦四弟了。”
骆辰迈对着自家四弟道,现在他反倒是觉得四弟入赘,成日里无所事事,这样挺好的,虽然略略不厚道,可终究比起别人来,将家眷托付给四弟,他真的是放心许多。
“二哥放心吧,我尽力而为!”
骆辰逸如今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尽力好了。
骆辰迈也知道他的顾虑,连忙道谢。
兄弟俩都是自己人,说这些虚头巴脑的到底没多大的意思,转而聊起了朝堂上的事情。
骆辰逸虽然在家中待着,可他的消息并不闭塞,甚至还时常地能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机密,众人只以为是顾子言之故,却也无人问过,毕竟这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即可,宣之于口,那就是得罪人的。
左右也不妨碍大家什么事儿,甚至众人还隐隐地是受惠者,所以更加没人会问了。
聊完了这些闲话之后,骆辰买迈带着堂弟进了内宅,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因着骆张氏的身子之故,所以孩子也只能托付给老娘照顾了,骆辰逸还没见过这个大侄子呢,所以总得见见,给个见面礼吧。
兄弟俩一先一后进了老太太的屋子,早有人只会了老太太,所以黛玉和婉慧姐妹俩避去了二嫂子的院子,此刻只有老太太一个人。
因为骆家孩子大人的都不大康健,怕过了病气,谨慎起见,骆辰逸和黛玉是单独来的,并没有带着佑宁和佑安。
看着比自己胖闺女还胖一圈儿的侄子,可明显地不如自己的孩子活泼,骆辰逸心中叹息,可面上丁点儿不显,从自己的荷包中掏出了块儿玉佩,戴到了他的脖子上。
“一块儿暖玉,我给旭哥儿的见面礼,这东西难得,并不多见,可不兴二哥推辞的。”
骆辰迈闻言,也只能苦笑摇头,什么话都让四弟说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如今只要对孩子好,骆辰迈几乎是来者不拒的。
“孩子可还是用这母乳?有添加辅食吗?”
骆辰逸问道。
“吃着,辅食也有增加,果泥,肉泥,蛋黄地都尝试过,他若是喜欢吃的,各种糊糊也有。谁还敢亏了他不成?”
骆辰迈想想为了能让孩子多吃上两口饭,自己费的那些事儿,只能摇头。
“那就好,别一下子给太多,一两勺尽够了,找找羊奶,也给孩子喂上一两勺,那东西细腻,比牛乳好消化。”
骆辰逸自己也没有多少的经验,大多都是道听途说,不过和羊奶的孩子是壮实,这他倒是见过的,前世自己舅舅家的三个孩子都是喝着羊奶长大的,肉特别瓷实,三个孩子都是肉嘟嘟的。
“问问太医,若是不相克的话,二嫂哪里每日喝点牛乳,羊奶的,是不是也行?”
骆辰逸又多嘴了一句,如果说对于小孩子的护理他还算是有些经验的话,对于女人么,尤其是二嫂这种情况,自己就是一头雾水了。
骆辰迈闻言点点头,孩子的屋子里,众人自然是压低了声音了,看过了之后,便退了出来。
看着大伯母尽管是几天功夫没见,可一脸的倦意,老了不少,两鬓的头发似乎已经全白了,骆辰逸心中也有些黯然,忍不住地道,
“大伯母也要多多保重了才好呢,如今您老人家康健,二哥和二嫂才不慌,还有旭哥儿也得多劳大伯母照看呢。”
骆老太太闻言,看着一脸凄惶的儿子,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
“放心吧,老婆子还硬邦着呢,你二哥忒是不顶事儿,以前你大伯老说你二哥被我给宠坏了,之前我还不服气,现在看来,你二哥果然就是个瘪犊子的玩意儿,遇事慌慌张张,没个成算,果然是应了之前你大伯之言。”
骆老太太对儿子这次只怕是真的恼了,眼看着儿媳和孙子是这样的状况,可他自己倒好,竟然将自己也弄的病怏怏的,现如今,自己是操心了这个还要操心那个,不省心的东西。
骆辰迈闻言除了苦笑之外,心中也是略略地有些伤怀,父亲在世时,压着自己不让出头,家中的事情外面有父亲和大哥,里面有母亲和大嫂,自己真心是头一次遇上事儿,慌了神,乱了弦子,他还能说些什么?
骆辰逸又开解了几句,老太太果然是要个刚性儿的,立即地收了那些倦意和恼意,直和侄儿聊着该如何照料孙子的事情。
不过是她自己心里没底,想找些支撑罢了,否则的话,依着老太太的经验,还哪里需要和骆辰逸咨询啊?
骆辰逸也是知道这一点儿,所以仔仔细细地说着自己的那点子东西,不大一阵子,也就掏空了。
骆辰逸来之前,将自己照顾妹妹,养活儿子,闺女的那点子东西都已经誊抄好了,趁着这会儿功夫,交给了大伯母,改日让太医过目下,这要是能用的上话,大善。
“辰逸还是如此贴心,大伯母谢谢你了,唉,人一辈子啊,就是这么难,谁不是风风雨雨过来的,所以自己个儿一定要想的开,总会雨过天晴的!”
老太太半真半假地对着儿子和侄儿道。
听着这番劝解之言,兄弟俩束手听了。
在骆府用了酒饭之后,骆辰逸和黛玉俩便离开了,毕竟孩子还在家中,又是第一次离开孩子这么久,心中记挂的紧,一路上马车也是颠的极快,紧赶慢赶地总算是到家了。
听着胖闺女扯着嗓子嚎,声音已经略略嘶哑,夫妻俩心疼坏了,换了衣裳,净了手脸,急忙地从奶母的手中接过了孩子,立即地就关上了闸门,不哭了。
尽管心疼,可到底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
第二日,骆辰迈进宫陛见去了,一直等到下晌儿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