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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她爱的是他【万字毕,求月票】
当时,正值黄昏,帝王在看奏折。
王德在给屏煞青的盆栽洒水,并蹙眉跟帝王禀报:“皇上,昨日跟您说,这屏煞青的叶子在掉,今儿个掉得越发严重了,不知何故,需要奴才去尚花局找人来看看吗?”
帝王侧首瞥了叶子掉得所剩无几的盆栽一眼,又眼梢一掠,扫了一眼殿中的香炉,正欲说话,就蓦地听到门口传来的喧闹声。
是秦碧。
秦碧一冲进龙吟宫,就被龙吟宫的侍卫擒住了,秦碧边奋力挣扎,边嘶声喊叫:“皇上,皇上……”
王德一惊:“奴才去看看。”
“让她进来。”帝王放下手中奏折。
王德怔了怔,不意他会如此,提壶走了出去。
秦碧狼狈不堪、跌跌撞撞进了内殿,帝王眸光微敛,瞥着她。
一头华发、脸色跟她的如雪的发色一样白,身形消瘦,就像是被大石碾过的纸片人一样。
一进内殿,就扑通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真的没有害池才人腹中的孩子。”
帝王眉心微拢,不意她如此强闯龙吟宫来见他,是为了这事。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她竟还在耿耿于怀。
其实,上次去冷宫,他有看到躲在门缝后面的她,那时好像已经花白了头发,没想到三年过去,竟是全数白了。
心里多少生出一些感慨,轻抿了唇,道:“此事已经过去了,你不必执着于此,出宫以后,重新活过吧。”
“重新活过?”秦碧笑,咧着嘴,笑得有些可怖,两行清泪长放,在脸上划过两道水痕。
“臣妾这个样子还能重新活过吗?臣妾将整个人,整个心,整个最好的年华,都给了皇上,却未能换来皇上的一丝信任。初进冷宫那会儿,臣妾还在想,还在盼,还在想着皇上会彻查,会还臣妾清白,臣妾就等啊,日日等,夜夜等,未等到一丝好消息,也未曾等到皇上去冷宫看臣妾一眼。”
秦碧边哭边说,情绪有些失控。
郁墨夜看着她,听着她的控诉,竟觉得无言以对。
“明明是池轻那个贱.人害的臣妾,明明是她反咬一口,皇上却不给臣妾申辩的机会,坐视她冤枉臣妾,坐视她陷害臣妾,皇上怎么能这样是非不明、黑白不分?如此昏庸的皇上怎配坐在龙椅之上?”
秦碧嘶声质问。
一旁的王德大惊失色,连忙呵斥秦碧,并也跪于地上,生怕帝王龙颜大怒。
所幸,还好,帝王面色沉静,就看着秦碧。
秦碧的情绪却像山洪暴发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完全控制不下来。
“皇上有心吗?皇上可知这四年来臣妾过的什么日子?皇上可知这么多个日日夜夜臣妾是怎么熬过来的?皇上可知臣妾的痛,臣妾的恨,臣妾的不甘?此生此世,就没有一个人让皇上也动情如斯,痛苦如斯过吗?”
秦碧悲恸至极,一副即将要崩溃的模样。
跪在边上的王德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郁墨夜,那日,她被绑缚在刑部的鞭刑桩上,彼时的帝王也曾问过类似这样的话,当时,郁墨夜无所畏惧地回道:“我最爱的,莫过于我自己。”
三年后的今天,秦碧来质问皇上,情景何其相似。
哎,情之一物啊。
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微微眯了眸子,咀嚼着秦碧的最后一句话。
就没有一个人让他也动情如斯,痛苦如斯过吗?
有,当然有。
秦碧的心情他懂,他真的懂,他完全懂。
就像当初他也曾这样冲去刑部质问某个女人一样。
女人的回答是什么?
我最爱的,莫过于我自己。
我自己?
她……自己?
他失神喃喃,心脏骤然一痛,深沉的眸中撕开一抹亮光,脱口而出:“我最爱的,莫过于我‘自己’。”
因为语速急切突然,且骤然大声,且,用的还是我,不是朕,让秦碧和王德皆是一震。
两人抬眸望去,发现帝王竟然红了眼眶。
大概是意识到他们两人在看他,帝王偏过头去,又仰头看向头顶的房梁。
那样子,让秦碧跟王德都怔了。
他是在哭吗?
不想让他们看到,所以扭过脸,想要将眼泪逼回去,所以抬头望上方,是这样么?
怔愣之后,秦碧再次笑了,这一次笑得有些癫狂。
“是臣妾痴了,皇上怎会没有爱过呢?就是因为宠爱,因为皇上宠爱池轻那个贱.人,臣妾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连后来都被关入冷宫,皇上还偷偷前去冷宫将池轻那个贱.人救走,别以为臣妾不知道,臣妾可是什么都看到了……”
秦碧还在那里大放厥词,帝王却浑然没有听进去,满心满脑的还是那句,我最爱的,莫过于自己。
时隔三年后的今天,他才彻底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原来,她爱的是他,从来都是他啊。
她是郁墨夜,郁墨夜是他,她爱的是他自己啊。
原来,她的爱一丁点都不比他少啊。
是他笨,是他太笨了,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的,如果不爱,她怎会到死都想着让他周全?
用生死来成全的,不是爱,是什么?
可惜他明白太晚。
是他太不自信,是他混蛋,是他混蛋啊!
是他害死了她,是他逼死了她,都是他!
猛地一拳重重打在自己的胸口,他闭眼,心中如钢刀在铰。
王德被他的样子吓住,见他闭眼,以为他是被秦碧所烦,连忙爬起来,让侍卫将还在声泪俱下的秦碧拖走。
许久。
许久之后,帝王才缓缓睁开眼。
见帝王眸色沉痛,王德大骇,连忙上前:“皇上怎么了?”
“秦碧后来说什么池轻?”帝王苍哑开口。
“哦,秦碧胡言乱语,说什么池才人是皇上去冷宫救走的,说她亲眼看到的。”
帝王眸光一敛。
他去冷宫?
他几时去冷宫救过池轻?
可,秦碧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撒谎。
所以……
他猛地想到了一个人,郁临渊!
拍案而起,他正欲往外走,就看到青莲慌急不堪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皇上,六六,六六不见了……”
帝王脚步一滞的同时,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奴婢跟六六在御花园,他在前面跑,奴婢在后面赶,他跑到花树里面,一转眼就不见了……”青莲语带哭腔,事实上,也已经急得哭了起来。
帝王脸色很难看:“侍卫呢?不是一直有侍卫跟着吗?”
“侍卫也迟了一步,进去就没看到六六了,现在侍卫们还在御花园找…….”
青莲的话还未说完,眼前明黄一晃,待她跟王德反应过来,帝王已经出了龙吟宫的门。
两人也连忙疾步追了上去。
外面,帝王已经飞身而起、提着轻功踏风而行。
只是,让他们意外的是,他所疾驰而去的方向,并不是御花园,而是,出宫的方向。
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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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口,豪华轿撵停下,守门侍卫例行检查。
顾词初伸手撩了一边窗幔,亮出皇后的腰牌。
侍卫们连忙跪地行礼。
顾词初弯唇浅笑,刚准备让众人平身,蓦地感觉到另一侧窗忽然大亮。
她回过头,便看到一双手自窗外伸进来,将坐于她边上正玩着小鸟的六六直接从窗口抱了出去,动作快得惊人。
她大骇。
连忙撩了窗幔去看,却又未看到人。
赶紧打开门帘,提起凤袍的袍角下了轿撵,可脚刚落地,数柄长剑就齐刷刷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脸色一变,“你们……要对本宫做什么?”
“对不起,娘娘,请娘娘先随我们走一趟。”出声的是禁卫统领霍谦。
霍谦边说,边扬目朝一个方向看去。
顾词初心惊之余,也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了那抹抱着六六踏风远去的明黄身影。
顾词初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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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顾词初被带到龙吟宫的时候,帝王抱着六六坐在桌案边玩拼小木棍的游戏。
顾词初眸光微闪,上前行了个礼:“请问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帝王抬眸,示意霍谦跟侍卫都下去,然后看向顾词初:“这个问题应该朕问皇后才对。”
顾词初疑惑:“臣妾还是不懂,请皇上明示。”
“是吗?”帝王轻嗤,垂目看了眼怀中六六拼的木棍,修长的手指帮六六点拨了一根,然后,抬眸问她:“是不是朕内力未失,皇后很惊奇?”
顾词初依旧一脸听不懂的样子。
帝王又扬手指了指身后的那盆屏煞青的盆栽,“说吧,你用了什么,让活了一两百年的盆栽两天时间不到就死了?”
顾词初看向那盆屏煞青,原本碧青的叶子几乎落得光秃秃了,她眼波闪了闪:“臣妾真的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帝王勾了勾唇,还在跟他装是吗?
“那盆屏煞青昨日开始掉叶子,而昨日,来过朕内殿的外人,只有你一个,当时,朕在拟旨的时候,你有转到朕身后来,就是那时做的手脚吧?而且,听说,下午朕出门了,你也来过内殿找朕。”
“昨日黄昏的时候,王德浇水,发现掉叶子便告诉朕了,朕就起了戒心,屏煞青放在内殿,作用便是吸走毒气和毒烟,而内殿里唯一有烟气的只有香炉,所以,朕拿了香炉里的香,让樊篱看了,发现里面果然加了一味让人失去内力的香,朕自是将它换了,然后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朕以为你对付的是朕,或者有别的所图,却没想到,你的目标竟然是六六。说吧,你准备将六六带出宫做什么?”
顾词初轻抿了唇,对这个男人的缜密心思和超强的戒备心感到心惊。
蹙眉,她做出一脸的无奈。
“皇上疼爱六六,臣妾知道,但是,皇上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是不是每个稍稍跟六六走得近的人,皇上就觉得别有居心?”
“臣妾不知道那个什么屏煞青为何会死,也不知道,香炉的香为何有问题,臣妾只知道,那些都跟臣妾无关,臣妾什么都没做,臣妾带六六出宫,只是为了给六六买玩具,跟他培养一下感情。臣妾昨日才被册封的皇后,连封后的仪式都还没有进行,臣妾做什么要做这些事?臣妾要对六六不利,当初在四王府多少机会,臣妾又何须等到今日?”
帝王却依旧不以为然,不徐不疾道:“所以,这个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皇上今日是认定臣妾是奸人了?”
“不然呢?带去买玩具不事先跟朕打声招呼?”帝王反问。
顾词初面色滞了滞:“那时……不是前皇后在皇上这里,所以……”
“所以,你连青莲的招呼也不打,就带六六走了?”帝王毫不客气地接上她未完的话。
顾词初便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词初,不要以为你捏着朕的秘密,就可以肆无忌惮!”
帝王看着她,眸中冷色昭然,沉冷的声音一字一句从喉咙深处出来。
顾词初心尖一抖,那一刻,她甚至看到了他眼中的杀意。
苍白了脸,她摇摇头,“皇上若不信臣妾,臣妾也没有办法,臣妾真的没有想太多,就觉得出宫买了玩具便回,当时,也只见六六一人,便未看到青莲,所以才……没打招呼。”
帝王垂目,又帮玩得聚精会神的小家伙拨弄了一下木棍,抬眼,正欲再出腔,就看到樊篱大步从外面进来。
看到顾词初在,樊篱眸光微闪,先对着帝王行了个礼,又对着顾词初颔了颔首。
顾词初回以颔首。
“听王德说,屏煞青死了,怎么回事?”
樊篱径直走过去。
帝王回头瞟了一眼,没有做声,又垂目看向怀中六六。
樊篱看完盆栽,又走到帝王身边,自袖中掏出一个做法事用的铃铛,朝六六摇了摇,叮铃的清脆声终于将专注于手中动作的小家伙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六六伸手要。
樊篱笑着不给,逗他,“除非让樊叔叔抱,樊叔叔就给。”
小家伙便弃了手中的一堆小木棍,伸出小手臂要樊篱抱。
平素樊篱抱得也不少,帝王对樊篱也不设防,而且,他还有话要跟顾词初说,便任由樊篱将六六抱了过去。
将六六抱在一手上,另一手腾了出来,蓦地提起内力,凝气于指尖,准备朝帝王后颈的晕穴点过去,却突然感觉到脸上一疼,只听“嘶”的一声,小家伙竟然将他脸上的面皮给撕了下来。
他一怔,当即停了手中动作,帝王跟顾词初亦是闻声看了过来。
两人一震。
六六也怔了,他只是看到樊叔叔的脸颊边缘一角皮翘着,他伸手去扯,怎么扯下之后,是跟爹爹一模一样的脸呢?
帝王蹙眉,刚想着该怎样跟顾词初掩饰过去突然出现的郁临渊,忽然看到顾词初的视线他身后落在某一处,脸上露出骇然惊愕的表情。
他侧首,看向郁临渊,发现郁临渊亦扭头望着那里。
他怔了怔,也循着他们两人的视线回头,便看到了那个从龙榻底下缓缓爬出来的女人。
瞳孔剧烈一缩,他彻底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