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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昨晚的乌龙事件,早上快五点,袁茉才又重新睡着,因为还有工作,四个小时后她就起了床,起床过程非常艰辛,脑子晕晕乎乎,好似被人隔着枕头打了几闷棍,眼睛又干又涩,她在心里把那个叫穆什么的骂了一顿。
穆原正在生炉子,突然打了个喷嚏,冯达笑说这是有人在骂他,穆原摸了摸鼻子,脑海中浮现那双警惕又惧怕的眼睛,那么暗的情况下还那么明亮,他笑了笑,算是认可冯达的说法。
袁茉下楼的时候,大堂里坐着三男一女,刘可可笑得花枝乱颤正在和穆原搭讪。
刘可可说:“这边有什么好玩的,介绍介绍呗。”
穆原看了一眼她的鞋子:“你穿这么高的高跟鞋怕是不好走,这边多山路,路不平的。”
刘可可扬了扬右脚:“你还挺关心人的。”
穆原往烤炉里加木块,没有回应。刘可可又说:“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这边有什么好玩的?”
穆原斜眼看她,似笑非笑地说:“没什么好玩的,一天就能看完。”
刘可可有些不满他这样敷衍:“那你们店里可以包车吗?旅游接送什么的,有这项业务吗?”
“有的,有的。”冯达忙不迭地答应,“我可以开车,小张也行。”他扯了扯张鲁泽的衣服,后者脸唰得一下红了。
刘可可笑了一下,看向穆原:“你可以吗?”
冯达说:“他不开车的。”
刘可可很失望:“哦,那算了。”
穆原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问:“你们要吃什么?我去做。”
刘可可跟着站起来,娇声娇气地说:“你还会做饭呐?你们店里还有包餐业务啊?”
穆原说:“没有,因为要赚钱才问你们的,吃吗?不在这里吃不勉强。”
“要的,要的。”刘可可笑得跟朵花似的,“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穆原看向站在楼梯口玩微信的袁茉:“你呢?”
袁茉抬起头:“我……随便。”
“想好了啊,别到时候做出来你们又不吃。”
刘可可捂着嘴笑:“不会啦。”
冯达搬来四把椅子放在烤炉边,招呼袁茉过去烤火,袁茉坐到刘可可身边,火光映得四人的面庞发红,刘可可本就长得漂亮,被这火光一撩,脸上浮现出菡萏掐出的明媚眼色,张鲁泽看了一眼,面上有些发红,然后又偷看了几眼。
“我长得好看?”刘可可看着自己鲜红的指甲漫不经心地问。
张鲁泽涨红了脸:“好看。”
刘可可飞去一记眼神:“好看不代表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偷看我,年纪不大,色心倒是不小。”张鲁泽立马低下了头,从袁茉这个角度看正好看见他满脸的羞愧,他站起来小声说了句话迅速地进了厨房。
冯达笑着对刘可可说:“不好意思啊,他很少见女人,有点……把持不住。”
刘可可眨了下眼睛:“哟,他是宅男?”
冯达楞了一下,说:“宅、宅男。”像是很不熟悉这两个字。刘可可“哦”了声,然后三人无话。
过了大概十分钟,张鲁泽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两碟子糕点,还有一壶茶,说是穆原让他们先垫垫肚子。
冯达接过,一边倒茶一边说:“茶是梳阔勒的黑块茶,当地人很爱喝,据说是以前内地的茶叶很难进入西部高原,只有从云南运入黑砖茶,一开始当地人喝不惯,但又没有别的茶叶,所以当地人就想出了这种办法,你们尝一尝。”
黑黑的茶水倾泻入乳白色的瓷杯,杯中散发出香甜的气息,袁茉鼻子动了动,好像还有芝麻的香气。她拿着茶杯犹豫着没喝,刘可可迫不及待地半杯下肚,发出愉悦的声音:“好喝!甜的!”
冯达看了一眼袁茉,话没多说,自先喝了一杯以示无毒,袁茉被看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大灌了一口黑块茶。
第一感觉是烫,随后是香甜,果真有炒香的芝麻,还有……“里面加了红枣?”
张鲁泽睁大了眼说:“你尝出来了。是穆原炒香的红枣和芝麻,和茶一起泡,香吧?”
刘可可连忙说:“香!比外面卖的什么饮料好喝多了。再来一杯。”
“唉,这是什么?”刘可可指着一碟米黄的糕点,上面撒了一些状似桂花的东西,冯达说那是桂花米糕,是穆原做的家乡特色小吃,另一碟是麻糍,可以蘸着黄豆粉吃。
袁茉和刘可可同时拿了一块,同时放入口中,同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太、好、吃、了!
在y市也有不少店家卖桂花米糕,要么做得太甜,吃两口就被齁住了,要么做得又粉又干,根本没有米糕的软糯,真正做得好的只有一两家,价钱贵得像是米糕上镶了金子。
而穆原做的桂花米糕,甜度适中,软糯可口,米香和桂花的香气融合在一起,吐了一口气都是桂花香,真正的口齿生香。
“家乡特色小吃……他是……y市人?”袁茉问道。
冯达笑说:“是啊,我看见你们俩的身份证的时候心说挺巧,这么个地方还遇上俩老乡。”
“我们?”袁茉惊诧地看着刘可可。
刘可可耸了耸肩,笑得很可爱,露出两颗虎牙:“对啊,我是土生土长的y市人哦。”
“大家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冯达又给她们俩倒上茶,“真是缘分,对吧?”
可不是嘛,缘分。
正说着话,穆原端着五大碗面条出来,冯达惊讶地“哟”一声,赶紧接过放在桌上:“趁热吃,这个天容易凉,这是梳阔勒的特色,什锦面。其实说是什锦,就是一锅煮,有什么煮什么,梳阔勒这地方不发达,蔬菜又少,当地人吃饭不讲究的,不过不讲究有不讲究的好处,来,你们尝尝这碗面,是穆原跟这儿的当地人学的。”
袁茉接过一碗什锦面,韭菜叶子般,黄黄的面条沉在鸡汤里,起起伏伏,面上放着木耳丝、胡萝卜丝、肉丝和榨菜,阳光照进屋内,正巧打在木桌上,袁茉看着这碗面,袅袅升起的白烟,被阳光照射得发亮的瓷碗边,她心里一动,拿起杂志社给的单反拍了两张照片。
刘可可笑话她就算吃饭前要拍照还得着拿单反?袁茉笑了一下,没有多做解释。
她先喝了一口汤,滚热、鲜美的鸡汤顺着食道往下滑,仿佛一下子滑到心里,全身都慰帖了,再吃一口面,面条劲道爽滑,袁茉猜想这是手工面,里面应该加了鸡蛋,煮面的火候和时间掌握得好,不软不硬,再来一口哨子,木耳、胡萝卜丝和榨菜爽脆,肉丝嫩滑,能在冰天雪地里吃到这样一碗面,雪天的寒冷都在一碗面中消融了。
袁茉有一个名厨父亲,在父母离婚前,她每天都能吃到父亲做的菜,自然而然地被养刁了嘴,父母离异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只能吃外卖,那滋味儿真是云泥之别。
一碗什锦面吃完,身体里的寒气全都被驱散出去了,全身暖洋洋的,好似晒了一天的太阳。
冯达说在可以在店里搭伙吃饭,不过他有言在先,如果做得不好吃,或者没有吃到想吃的,千万别跟他们闹。
刘可可知道是穆原下厨,哪儿还管得了那么多,一口答应了,不过她像是只有贼心没有贼胆,为了掩盖她那份□□裸的意图,还拉上袁茉搭伙。
袁茉尝过穆原的手艺,觉得还不错,于是也就答应了。
吃完早饭,袁茉准备好出门,刘可可知道穿着高跟鞋在这冰天雪地里不方便,而且外面风大,她就不打算出门了,跟冯达随意聊着天试图探听穆原的信息。
从两人的聊天中,袁茉得知这间旅馆不是他们三个人的,是他们认识的一个当地朋友的,那位朋友的妻子待产,他无暇顾及生意就交给了冯达暂时管理。
袁茉打开大门,突然被一股力量撞到墙上,屋外的风雪席卷而来,刘可可喊了一声冷,袁茉摸了摸受到撞击的左手臂,皱着眉不悦地看了那个撞她的女人一眼,“也不知道说声对不起”,她戴上帽子顶着寒风出行,屋里传出刘可可的惊呼声:“你的箱子碰到我的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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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原说的没错,梳阔勒很小,一天就能逛完,像袁茉这样带着目的的“游客”,一个上午就逛完了,和很多旅游点一样,梳阔勒的商业化进程很快,已经看不见两年前那些在网上发帖子的人说的“人间天堂”、“心灵圣地”、“小清新一辈子要去的五十个地方”的样子了。
回到小旅馆,袁茉抖了抖身上的雪,大堂里暖烘烘的,却一个人都没有。她正要上楼的时候,冯达和穆原从楼上下来。
冯达一见她就忍不住大吐苦水,说她走了之后,店里来一个新住客,刚登记好入驻,那位唐小姐就和刘可可吵了起来。
“啊?为什么呀?”袁茉放下东西坐在烤炉边,“她们不认识吧。”
冯达叹了口气:“不认识,一点都不认识。”
“那为什么呀?”
冯达喝了一口茶:“可可接了一通电话,好像是在男朋友分手,她们俩就……”话没说完,电话响了,他扔下一句“穆原你跟小袁说”就走进里屋接电话。
烤炉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可能是什么爆烈了,穆原抱着电脑窝在椅子上处理近两个月拍到的风景照,袁茉看了一下手机,没有短信,没有微信,真是不习惯这种透明人的生活……
“那个……”穆原开口了。
袁茉放好手机抬起头:“什么?”
“她们吵架的事情……”
“哦,我不关心。”
穆原松了口气,幸好,他没有聊八卦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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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做的是牛肉火锅,牛肉切得薄薄的,事先腌上辣椒粉和花椒粉,锅底是重庆火锅底料和穆原的秘方混合而成,煮开之后,满屋子的麻辣香味,刺激人的唾沫不断地往外分泌,除了牛肉以外,穆原还准备了冻豆腐、土豆片、冬瓜片、金针菇、香菜牛肉丸、鸡胗、肉片、午餐肉和为数不多的蔬菜。
袁茉夹了一片牛肉,肉里渗透了底料的汤汁和腌料的麻辣,一片入口,麻辣鲜香,牛肉非常有嚼头,一片接着一片根本停不下来。
五个人都吃得满头大汗,脸颊和耳朵通红,大冷的天吃火锅是最幸福的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不能再吃了。”刘可可艰难地放下筷子,“要是让我家小陶哥知道我吃这么多,非得掐死我。”
可是真的很难放下筷子啊!这锅里有毒!犹豫挣扎一番,刘可可像是自暴自弃了一般,又拿起筷子,自言自语道:“再吃最后一个,最后一个。”
饭后,袁茉回到房间,站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楼下传来女人争吵的声音。她开门出去,听见一声闷响,楼下刘可可很惨烈地来了一个平地摔,张鲁泽和冯达急忙将她扶起来。
坐在烤炉不远处还有一个女人,就是那位唐小姐——唐桑,从楼上看,袁茉只能看见她微卷的长发和那双灰色的及膝靴。
刘可可被扶坐到椅子上,捂着胸两颊通红,是痛得也是羞得,大庭广众之下摔了一跤,真是伤身又伤心,还好穆原出去了。
冯达看见她,眼神求助似的让她快下来。女人间的争吵他们男人要是插手就得遭殃了。
袁茉下楼的时候,唐桑实在憋不住笑了几声,这下把刘可可的火气点燃了,她指着唐桑说:“你笑什么笑?”
唐桑看也不看她:“没笑什么。”
“你笑我摔倒是吧?还是你看不惯我把男人给甩了?你要是看不惯,我把他介绍给你呀。虽然你嘛——”她上下打量着唐桑,拉过袁茉,问她,“你说我和她比,她是不是很老?没关系啊,老是老了点,但是或许他嫩的吃多了,就好你这一口呢。”
袁茉==!:神仙打架,殃及凡人。
“你说谁老呢!”唐桑怒不可遏地鼓着眼睛吼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刘可可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嘿,你还倒打一耙。是谁先骂人的?我吗?你的记性被狗吃了?这么快就忘了?”
唐桑气得脸发白:“你……”
刘可可讥讽道:“有我什么我?难道我说错了吗?你问冯哥——”她指向冯达,“是不是我挂了电话你就骂我,说什么你伤了一个人的心,跟你有关系吗?你就插嘴!现在还倒打一耙,要不要脸!”
冯达苦口婆心地劝:“两位姑奶奶不要吵了,和气和气。”
唐桑根本不理他,她气得发抖:“你才不要脸!你怎么说话的呢!”
“我怎么……”
“行了,不要吵了。”袁茉夹在中间受到双重夹击,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声,两人同时停下来看着她,“吵什么,有什么好吵的!天南地北的聚在一起不是为了冰天雪地的还吵架,不如省点力气养神,都是女人有什么好吵的。”
刘可可恨恨地剜了唐桑一眼,飞快地上了楼,砰地一声摔上门。
唐桑坐了下来,她拢了拢头发,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对冯达和张鲁泽说了句:“不好意思。”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烤炉里发出一两声噼里啪啦,过了一会儿,从楼上传来刘可可打电话的声音,她在抱怨遇到了一个疯女人。
唐桑苦笑说:“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存在。”语气里相当嫌弃和鄙夷。屋里的男人没有说话。
袁茉淡淡地说:“世界上原本就是什么人都有啊,就像火锅,只有辣不行,只有咸不行,只有酸就更不行,吃火锅都要求一应俱全,那些和你不一样的凭什么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
她抬头的时候目光意外地和站在大门口的穆原撞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