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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向婷入戏很快,她专业出身,显然又有这方面的天赋,她站在白鹤芋面前,低头唤道:“莲儿。”
“唔,”白鹤芋接道,“王爷,您回来啦。”
这是侧福晋和男配角十王爷的一场戏分,此时的王爷刚刚退朝回来,他刚刚听了不好的消息,此时忧心忡忡,但是侧福晋不知道,她起身为他解披风。
这里着重王爷的神态表情,白鹤芋的角色只是一个衬托——她的动作分解开来就是,坐着,王爷来了站起来,替王爷解披风,挂上衣架,听王爷说话。
但是这一点小小的戏份,白鹤芋没有演好。
“错了,”王向婷说道,“这个侧福晋她很喜欢王爷,所以很关心她,语气不是这样的,应该再热络一点,你太平板了,表情也不对,一开始是温柔的,后来听说发生了兵变,你的表情应该变得焦急和惊慌。”
白鹤芋又念了一遍。
王向婷还是摇头。
一连试了好几遍,哪怕王向婷亲自示范了,白鹤芋都以失败告终。
她实在是没有什么表演天分,她一窍不通。
“我没天分啊,”她自己也知道,无论怎么努力,都是无用功,白鹤芋说,“我知道的。”
她不是一个很愿意向别人展露自己情绪的人,尤其是在家里出事以后,她更是不喜欢表露出太多情绪——也很难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她的兴趣和注意了。
是的,她是这样的,一直到最近几天,她发现自己的异样——她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是因为什么?
她再次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
和几乎是同时的,她的脑海中立马闪现出了答案:庄妍。
她一想起这个名字,她就想起那天晚上,庄妍的手指划过自己的掌心,在掌心中写下名字的那一种感觉。
她又想起庄妍的那一个吻——那是白鹤芋的初吻,但是白鹤芋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尝,它结束得太短暂,就算是回味,也没有办法完全回忆起那份感觉。
庄妍、庄妍……白鹤芋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是这个女人,她们只见过一次,但是直到现在,庄妍那在幽暗灯光底下精致的面容还在白鹤芋的脑海中十分清晰。
还有她的味道,她口红的味道,那支纪梵希的口红,还有那张黑色蕾丝的名片,它们全部都被白鹤芋收藏在了她最精致的化妆盒里。
她在在意,她在意着庄妍。
得到这个结论,白鹤芋觉得自己不可思议:她是那么排斥出卖自己,想到那些肥肠满脑、大腹便便的男人,她只觉得自己生理上和心理上都产生一种厌恶。
可庄妍……
她开出的条件,和那些男人能开出的,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她明显走神,王向婷见她心不在焉,不由得有点生气:“白鹤芋,你既然得了这个机会,就好好珍惜好吗?多少人求之不得,如果你觉得这个角色太小了,你可以不要,把它给更加珍惜的人。”
白鹤芋这才回过神来:“对不起……我想到了别的事情……”
王向婷“呵”了一声。
“我们再来一次吧,”白鹤芋软下声音,“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去做,好吗?”
即使知道这是无用功,但是她知道这样王向婷会消停一点,她不想再看王向婷焦躁的脸,那会影响她的心情。
王向婷脸上这才好看了一点,嘴里还是忍不住嘀咕:“拜托你用点心吧,好不容易的来的机会呢,你这么不走心,制片方干嘛找你,怎么不找我啊……”
是啊,白鹤芋也想,为什么制片方找的不是王向婷或者别人。
她和王向婷、冉蝶基本上是差不多时间出道的,资源和曝光率都差不多,王向婷外形甜美,朝气蓬勃,人气高一点,冉蝶走成熟性感路线,比较有男性市场,从来通告都是别人的,她能得到的,少之又少,直到现在,她才拍了两个广告,其余的都是一些购物杂志内页模特的工作,这是她第一部电视剧,虽然是个配角,但至少有台词,不是龙套,她自己也知道,这很重要,只是,再怎么轮,那个小作坊一样的公司也有比她更好的,也轮不到她头上,为什么选她?
她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往庄妍那边想,但是她这样想着,却又忍不住问:是庄妍吗?是她操作的吗?
为什么?他们现在还没有任何关系吧。
不过转念一想,是她吗?不是吧,庄妍是干什么的?一个奢侈品品牌的亚洲市场总监,和娱乐圈有联系吗?
她已经完全混乱了,庄妍的出现扰乱了她原本的生活,她觉得一切都开始失控了。
假如时间倒退五年,白鹤芋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未来会是这个样子的。
她家庭条件也算优渥,父亲做点小生意,母亲帮着打理,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从小就是捧在手心里宠着的。
白鹤芋从小没有受过什么委屈,也没吃过什么苦头,长得漂亮,家境殷实,从家庭给予她无边的安全感,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人生一帆风顺,高中她沉迷服装设计,到了大学家里就让她去法国留学攻读服装设计。
用白鹤芋母亲的话来说:无论白鹤芋学什么,成为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家里总是能够让她顺顺利利过好这一辈子的。
但是这种情况,直到白鹤芋大三那一年急转直下:她父亲生意投资失败,欠下了巨额债务,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她父母搭乘飞机来法国看她,那一家飞机坠机,至今未能寻找到遗骸。
她父母亲可能永远沉眠在太平洋,再也找不回来。
更令她感到痛苦的是:她父亲所欠的外债,全部来自于亲戚,他们听闻他的死讯,犹如鲨鱼闻到鲜血,父母的债务,子女无需偿还,但是对付这样一个小女孩,需要用到的手段,实在是太简单了。
他们通过律师霸占了她居住了二十年的大宅,告诉她如果她不替她的父母偿还那些债务,她将永远失去她所有的回忆。
人类的感情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白鹤芋完全可以置那栋房子不顾,但是那房子里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太珍贵了,她躺在公司宿舍硬邦邦的床上,时常会想起她在那栋大宅子里的床。
她依旧记得床头摆放着的饰物,她母亲为她编的中国结,父亲和她一起做的填色卡片,她不可能,也没有办法舍弃掉这些。
这些事情,她从未对别人说起,她不需要对谁去诉说,因为无论对谁说,所收获的无论是同情还是不屑,她都不需要。
她被迫退学回国,开始漫长的工作生涯,设计是一门需要钱和大量时间来累积的职业,她没有工作经验,没有得到文凭,没有钱去只做太多作品,国内没有一家机构愿意聘请她——他们听说他是一个大学未毕业的小女孩,连她的作品也不愿意看。
她只能去做她幼时从未想过的工作,无论是脑力工作还是体力工作,她都没有办法胜任,她被保护得太好了,她是一株温室里养大的花朵,除了美丽盛开供人欣赏,什么也不会。
但是所幸她还有一张美丽的脸,她去参加模特招聘,意外地被jan相中,签约这家公司。
白鹤芋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觉得自己什么也不会,什么也做不好,一开始的时候,她连唇膏都涂不均匀,有时候,她都有些自暴自弃。
她想,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带走我,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惦念。
但是她又不想死去——人类大抵都这样。
她在这种矛盾又纠结的心态中,昏昏沉沉睡去了。
***
她是被王向婷叫醒的。
王向婷不太注重小节,穿一件黑色蕾丝文胸,紫色的纯棉内裤,搭起来不伦不类,她跪坐在白鹤芋窗前,用力推着白鹤芋。
“起来,快起来。”
白鹤芋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了,这么早,几点了?”
王向婷说:“八点了,快点起来,九点你要去试镜。”
在这一方面,王向婷比白鹤芋还要积极。
“我帮你挑了衣服,你的都不好看,穿我的。”王向婷说着,扔了两件衣服过来。
她们两个身材相似,王向婷不是很爱洗衣服,两个人有时候会互相借衣服。
是一条淡粉色背心连衣裙,收腰设计,大裙摆,上面印着橘红色的罂粟花。
白鹤芋皱眉:“外面很冷……”
“穿你那件红色的大衣。”
“哪一件?”
“上次h&m打折时候你买的那件。”
白鹤芋想了想:“那样搭,不好看吧。”
王向婷说:“那你自己搭。”
在搭衣服方面,白鹤芋比较有自己的心得。
她洗了脸,王向婷又帮她化妆,抹口红的时候,白鹤芋忽然说:“等等。”
王向婷不解。
“用这个,”白鹤芋仿若鬼迷心窍一般,摸出一支纪梵希口红,“用这个。”
王向婷看了眼,就黑了脸:“冉蝶的?”
“她送我了。”
“用她用过的,你也不嫌恶心。”
“是新的,她觉得颜色不好看,没有用过。”
白鹤芋很少因为和王向婷发生争执,王向婷诧异她今天的古怪,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接过那支口红,替白鹤芋涂上去。
两个人去楼下打车,按照jan的短信,直接去片场试镜,片场在郊区,有点距离。
公司没有配车,也没有助理,一般试镜之类,都是他们自己去。
车上,王向婷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一起去吗?”
白鹤芋昏昏沉沉,她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现在有点不太舒服,听见王向婷这么问,她还是摇了摇头。
王向婷说:“我在网上查了,他们剧组是公开选角的,还在开放试镜,还有几个小角色,我昨天又看了一一遍小说,说不定我能试上呢。”
“不,是一定能试上。”王向婷又说。
白鹤芋笑了笑。
“你一定可以的。”
出租司机在前头问道:“你们是去电影城试镜啊?”
王向婷应了。
那司机说:“好多小姑娘去哦,你们长得这么漂亮,以后肯定是大明星。”
这句话成功取悦了王向婷,但是却无法取悦白鹤芋。
司机显然对于这条路熟记于心,很快就到了。
电影城果然人满为患,年轻的小姑娘尤其多,白鹤芋一下子紧张起来。
王向婷说:“没关系,我才应该紧张吧。”
白鹤芋想笑,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