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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被攻破,三万残兵尽数缴械投降,这场叛乱终于平息。
一名张姓军师下落不明,而叛军首领废太子则劫持和谈使,侥幸逃出生天。秦虎出动三千轻骑日夜追赶,仍然未能发现废太子的行踪,遂发布通缉令,在全国范围内布下天罗地网,非要将他找到不可。
“你醒了?”傅惟坐在榻边,伸手轻抚我的左肩,温声道:“伤口还疼吗?”温柔的眸光仿若一汪春水,瞳仁中倒影出我的轮廓,清晰而深情。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真的很想看看清楚,这个男人俊美秀雅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怎样一颗心!
他疑惑道:“玉琼?你怎么了,怎么脸色怪怪的?”
我坐起身,吩咐道:“你们先下去,本官有话要与皇上说。”
侍女应声退下。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今天听说了一件事,当年我爹遭到陷害而身陷牢狱,他曾经偷偷写了一封信,拜托时任京城总管的张跃新转交给你,请求你替他洗刷冤屈,你却置之不理,还命张跃新将那封信烧毁,是不是真的?”
傅惟霎时脸色惨白,眼底腾起一丝惊恐,转瞬即逝。很快,他恢复了温文尔雅,道:“这、这怎么可能?天牢戒备森严,绝不会发生私自传递消息这种事。且张跃新又一向与你爹不和,他怎肯帮你爹送信?”
“真的没有这回事吗?”
他没有回答我,笑容显得有些僵硬,“玉琼,你听谁说的?”
我取出信封递到他面前,平静地问道:“那这是什么?”
他接过信封,手微微颤抖着将它打开,看到笺纸的一刹那,瞳孔陡然收缩成细针状,薄唇褪了血色,几番张阖,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眼看他此刻的表情,再也无须多言,一切已是雪光惊电般透彻。
“想起来了对吗?”
傅惟惊慌失措地抱住我,颤声道:“玉琼,你听我说……”他抱我抱得很紧,好似一松手我便会消失不见,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他的手臂压到我左肩的伤口,带起一阵沉闷的钝痛。
可伤口再痛,又如何记得上心痛的万分之一?
他的怀抱曾是为我遮风避浪的港湾,只要靠在他怀里,我便无比安心。而今,却像是无间地狱那般,拖着我沉沦,拖着我万劫不复。
我狠狠推开他,向后缩了缩身子,冷声问道:“傅惟,你现在我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我爹向你求救时,你有没有见死不救?第二,我回京城告御状时,你有没有让张跃新从我手中取得证据?”
“我……”他望着空落落的双手,似有些怅然若失。半晌,眉间透出几许愠怒,砰的捶了下桌案,“谁告诉你的?这是谁告诉你的!”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或者没有。”
他沉默不语。
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我冷笑道:“那就是有了?若非今日我看到这封信,你打算瞒我到几时?”
他急道:“玉琼,你听我解释!那日接到你爹的信函后,我的确曾经犹豫不决,我知道他是个为名清明的好官,我也想为他伸冤。可当时,我在外担任并州总管一职,按理不能过问京城的朝政。况且,父皇一心与突厥交好,打算通过突厥打开通往西域的道路,元皇后十分受宠,即便我揭发她的罪行,父皇也未必会相信。若元皇后借机反咬我一口,我非但救不了你爹,恐怕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后来,我听说你回到长安,想从你手中取得证据,日后再寻找机会扳倒元皇后,替你爹平反。可由于我身份敏感,不便直接出面,便委派张跃新去办此事。谁知他会错了我的意,对你严刑拷打。我得知情况后,心中自是愧疚难当,于是亲自将你从天牢救出来……”
他的话与张跃新所说并无出入,想来应当是事情的真相了。
我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撕心裂肺,笑自己是如此可欺可悲可笑可怜。笑着笑着,泪水悄无声息地沾湿眼眶,我睁大眼眶,用尽全身的力量不让眼泪流下来。
傅惟颤声唤我:“玉琼……”
“总之而言,就是你不想蹚这趟浑水,却又想拿到证据作为你夺嫡的重要筹码,是这样吗?”
他低下头,痛苦地呢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没想到你爹会……”
我咬唇道:“傅惟,我理解你的苦衷,因为人都是自私的,你不肯赌上自己的前途去救我爹,这无可厚非。但说到底,你是间接害死我爹的凶手,也是导致我受尽折磨的罪魁祸首,所以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会!”
傅惟失魂落魄地看着我,毫不掩饰痛苦凄切之色,眸中水光盈盈。半晌,他再次将我抱入怀中,结实的臂膀如铜墙铁壁一般,不给我半分逃跑的机会。
“玉琼,不要,不要这样……对不起,我是瞒了你,可我对你的爱是真的,天地日月可鉴……你相信我,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我任由他抱着,不挣扎也不说话。
他恳求道:“玉琼,你不要离开我!我们不是有孩子了吗?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用余生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心下酸楚难当,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我切齿道:“我做不到!傅惟,我做不到若无其事地继续跟你在一起!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我爹娘惨死,还有在天牢的那一段噩梦般的日子!是你,都是因为你……”
五年,我将他视作最亲近最信赖的人,对他言听计从,对他百般依赖。我甚至想,上苍虽然带走我的双亲,却让我遇见了傅惟。他代替爹娘照顾我,疼爱我,我一点儿也不亏。
我是那么爱他,他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拥抱,甚至每一次皱眉,每一次动怒,都早已铭于心、刻于骨、溶于血,永世难以忘怀。
可到头来,事情的真相却是,这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我必须将心割舍,将骨头剔除,将血液抽干。我必须将他从我的生命里,完全抹去。
若非他当年袖手旁观,我爹便不会惨死狱中。若非他暗中指使张跃新逼问我证据的下落,我也不会受尽苦楚,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实在不知道,他究竟是救了我,还是害了我。
一滴、两滴……许多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的颈窝里,他低吼道:“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永远不会!”
下一刻,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几近粗暴地将我推倒,欺身压上来。不待我反应过来,那道火热的气息便迅速堵住我的双唇,舌尖霸道地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我瞬间被他夺取了呼吸,他将我压制在身下,吻得果断蛮横,根本不给我半分喘息的机会,一手按住我的后脑,仿佛直要将我揉进身体里方才罢休。不论我怎么拳打脚踢,他丝毫不为所动,越吻越深入,越吻越用力。
我憋得头昏脑涨、几欲窒息,情急之下,用力咬破了他的舌尖。霎时间,一股腥甜旖旎之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席卷过每一寸肌肤、每一处感官。
他痛得闷哼一声,终于停止攻城掠地,却依然没有离开的我的唇,只是静静地将我望着,眼中凝结大团大团的水汽。稍一眨眼,泪水便落进我的眼中,再次沾湿了视线,他的面庞在眼前模糊起来。
我推开他,反复擦拭嘴唇,喘息道:“傅惟,我恨你……”
傅惟的身子猛然一颤,眸光变得凄楚而哀伤,一字一字道:“不管你怎么想,我一定会娶你!不想当皇贵妃没关系,我立你为皇后,今生今世你都休想离开我!”
“我恨你!”
“我不在乎你恨我,我只要你!”留下这句话,他起身扬长而去。
我愣愣地躺在榻上,眼泪像是怎么都流不完。
原来心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原来心死是一件这么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