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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姜陆分开的孙芷妍此时正坐在珠帘后与太后那边来的晴姑姑说话,右手放在软枕上,待珠帘另一头的太医悬脉诊断,丝毫不在意手腕上没有半点儿见血的伤痕。
反观一旁的晴姑姑,脸色都又青又白,竟是十分地后怕的。她大半辈子都生活在深宫,女人们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大都是司空见惯的,然而哪里见过这样惊险的事情呢!所幸贼人顾忌宁安公主的身份,不曾做出可怖的事情。
思及此,她那从永寿宫中就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但一看到孙芷妍手腕上淤紫的勒痕,就好像心尖尖儿被人拿绣花针刺了一下,揪揪地疼着。她跟着太后含在嘴里疼的小人儿竟受了这样的罪,那廉英伯实在是可恶呐!
“晴姑姑且安心,我没事呢。”孙芷妍见晴姑姑一边儿看着她手腕上的淤痕一边儿疼也似的皱起了脸,心里就觉得异常过意不去,连忙再强调自己没有受什么罪。“姜大人十分照顾着我,即使是逃回来的路上,我也是好好儿的。”
这会儿她还哪里顾得上自称本宫呢?面对真心的时候,哪怕是皇帝,心也该是软乎乎的!
“大人……公主身子如何?”晴姑姑点着头,却又忍不住询问太医。她不是不愿意相信孙芷妍,但很多时候,人总是更愿意亲自确认得了多重保证以后才把一颗心放到肚子里。
那太医也不拿乔,摸着下巴上白花花的胡子,笑呵呵地道:“公主身子强健,只是有些受惊了,喝两剂安神的药便不必担忧了,至于手上的淤痕,姑姑处想必是时常备着膏药的,臣就不再多嘴了。”
“有劳大人了。”孙芷妍贴身服侍的人尚在宫外,晴姑姑便自发地为她打理身边的一切,上前两步递了荷包到太医手上。
“臣,告退。”太医显然是习惯了后宫里的规矩的,也不推辞到手的荷包,却也不掂量,直接放入袖袋中,写了一张药方交给药童,而后拱手告退。
“公主无事真真是太好了。”晴姑姑笑容满面地送走太医,对着孙芷妍福了一礼,道:“奴婢这就回去禀了太后,也让她老人家安心。公主可得亲自到永寿宫报个平安,您不在的几日,太后日日念着您呐。”
晴姑姑在太后跟前得脸,偶尔也敢说上一两句越矩的话,当然,每一句越矩的话,莫不是她揣摩着上位者的心思,再三确认以后才说的,否则,又哪里能如此得太后的心呢。
“姑姑放心,我定然是要去的。”孙芷妍笑得眉眼弯弯,心情显然是极好的。“待我与父皇说几句话。”
“诺。”晴姑姑爽快地告退,先行回永寿宫与太后说道了。
皇帝此时正与齐国公及姜陆商量大事,孙芷妍是不能打扰的,便安安分分地坐在偏殿中自己与自己下棋,颇为自得其乐。
只见她再三权衡,反复犹豫之下终究是偏向了白子,眼看着白子就要大获全胜了,就见的外边一个低眉顺眼的宫女跟在御前的人身后走了进来。
“参见公主。”宫女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又禀了来处:“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名容娴。”
紧接着,便说明了来意:“惠阳公主、淑慎公主进了宫,此时正与皇后娘娘在太后处请安,特命奴婢过来请宁安公主过去同乐。”
孙芷妍微怔,随即明白这大约是皇后的主意,随意勾了勾嘴角,朝角落里站着的太监道:“公公,父皇可还在忙着?”
“齐国公等人正在御书房里复命,恐怕……恐怕一时半会歇不下来了。”御前的人个个都是鬼精的,重要的事情大都是打听好了的,如非故意不说,那断然是没有不知道的。
“还请公公到御膳房传个话,备点儿吃的送到御书房。”孙芷妍点点头,打发了这个人到御膳房去传话。这种事情,御膳房准备了是本分,她开口提了让御膳房准备,那便是孝心了。而后,她又将目光放至另一个太监身上,轻声道:“这位公公,还请替本宫到御前说一声,母后有请,宁安改日再与父皇请安。”
语毕,她才施施然地站起来,示意容娴起身带路。既然皇后丝毫不顾她将将受惊归来,她也不必太过着紧皇后的事情。如今她与哥哥均已长大成|人,有了自保的能力,太子又渐显式微,自然不必像幼时那般,凡事都默默无言地受着了。既然是皇后让她过去的,她当然就要让皇帝知道是谁占了父孝女慈的时间。
容娴也知道自己被宁安公主刁难了,但她在皇后跟前也算不上特别得脸的人物,哪里敢有半点不甘,当即再行了一礼,乖乖在前头带路。
出了御书房再往后走过九曲长廊便是后宫了,太后因是寡居,居住的永寿宫位置幽深,离御书房异常地远,因此只过了九曲长廊,孙芷妍便坐上了步撵,在一摇一晃的韵律中往永寿宫的方向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芷妍闭着目正迷糊着呢,就听得外边的轻唤声了:“公主,永寿宫到了。”
这一声儿,不仅是唤醒了孙芷妍,也仿佛点燃了永寿宫的生气,原本永寿宫面色沉静的宫人一下便变得翘首以盼起来,临近永寿宫大门的都跑出来行礼了,远一些的,则机灵地往里面通传消息去了——显然,永寿宫众人并未提前知道她会在此刻来。
“宁安给祖奶奶请安,祖奶奶千岁,母后安,大姐姐、四姐姐安。”孙芷妍一一行了礼,还不待站直,就见太后招着手让她到怀里去了。
太后也是真的心急孙芷妍的,也不顾还有别人在场,就半搂着孙芷妍在怀里细细地看着,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她是安全的一般。
孙芷妍只静静地呆着,耐心地等着太后看够,目光掠过站在太后身后笑容和顺的七皇女昌平公主,奇怪于她的亲密姿态,但同时也未曾放在心上。
虽不知她离宫的这段时间孙颖柒花了什么手段讨好了太后,但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她再太后跟前长大的情分,因此在孙芷妍眼里,孙颖柒不过是一只爱蹦跶的蚱蜢罢了。
“累着了吧?与你父皇说完话了?”太后爱怜地摸摸孙芷妍的发顶,打心底里散发出了亲密,一下就与方才的模样显出了区别,也让惠阳公主牙酸不已。
“父皇正忙着呢,宁安未曾见着父皇,是一名叫容娴的女官将我唤过来与大皇姐聚聚的。”孙芷妍的模样简直不能更乖巧了,歪了歪头,半点儿没有添油加醋地说了,只是一双大眼儿有意无意地扫过了皇后,以及皇后身后的宫女群中的容娴,告状告的,简直不能再理直气壮了。
“哦?”太后接收到孙芷妍小委屈的眼神,微微沉吟之后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身旁坐着的皇后,却未说什么,只是道:“妍儿心里挂念着姐妹是好的,一会儿可要好好儿休息着。”
孙芷妍点点头,不在意太后的不作为。对于太后,当场教训了皇后反倒是毛毛雨了,记下不说的,那才是有着后招的!
皇后当了多年的儿媳妇,对太后的性子当然没有不清楚的,当下心里就一个咯噔,暗道不好,然而面上却依旧倔着不显,只作一副慈爱的模样与孙芷妍说话:“你大皇姐夫前儿出外差时得了十来件儿白狐皮,正适合颜色鲜嫩的女孩儿做披风的,惠阳穿了极好看,想必你穿着也是极好的。”
皇后的话即是补救也是炫耀。
历代驸马大多闲赋在家,莫说出外差了,便是在京城中任职也是难得的,偏惠阳公主的驸马样样占全了,而且极得皇帝重用,虽已不再身兼要职,但也是握有实权的。
“母后慷慨。”若是旁人指不定就怎么眼红孙菡雅的夫婿了,但从来都知道得很多的孙芷妍却不以为然,大大方方地谢了恩。
“听闻六皇妹受险,我亦是心惊得很,如今见着你没事,可算能多喝两口茶了……”孙妙宜轻拍胸口,说得煞有其事,手上也不停,捧了茶盏轻抿了一口,凡是见了的,莫不是要赞一声姐妹情深的。
自打孙芷妍跟着太后住在了永寿宫中,她与孙芷妍没了利益冲突,便也就失了针尖对麦芒的意思,再到了她适了驸马,就更是升起了讨好孙芷妍的想法了。
孙芷妍也习惯了孙妙宜的八面玲珑,卷翘的睫毛轻颤,就露了愧疚:“这便是我的不是了,叫四皇姐这样担心。”
“都流着一样的血脉,又有什么是或者不是的?”一直沉默着的惠阳公主紧跟着开口,一身妇人装扮的她比之闺阁时更添了几分端庄,越发地高贵起来了“事情都过去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陪祖奶奶乐呵着,共享天伦之乐。”
此一番话,永寿宫正殿内的焦点总算不在孙芷妍身上了,孙菡雅和孙妙宜两个出嫁的公主,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宫外各家的趣事,顿时就把众人间的气氛调动得十分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