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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饥寒交迫中捱得久了躯干会麻木,但感官有时候却会变得灵敏。
疾射而来的飞刀有三把,黑仔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三把飞刀的目标分别是王富贵、齐所长以及他。
王富贵中刀身亡,而在他中刀前黑仔猛地往边上一靠、狠狠地撞在了齐所长的怀中。
“咚!”
两人撞上了树林中的树,两颗头相碰,彼此幻出了满天星。
“臭小子!你搞什么?”
齐所长猝不及防间不由自主地骂了一声,但在他挥手推开黑仔、站直了身子、看清楚了倒在地上的王富贵后便收声了。
“隐蔽!隐蔽!关灯!”
粗暴地打掉离他最近的警·员手中的电筒,齐所长躲到了数后头并拖了两名警·员当做肉盾挡在自己左右。
一阵的慌乱,手电全熄了,众人憋着气,一时林中风声呜呜,催得人心颤。
“喂!徐局长吗?!我们在小龙山这边遇上了一伙毒·贩!带家伙的!好几十人!请求支援!”
齐所长小心翼翼地打开手机拨出电话,他极力将事实夸大、虚构,以期获得最快的支援。
他算是冷静,没有被突如其来的飞刀吓退。
毕竟飞刀没插·在他身上,毕竟倒下的那个人不是他,毕竟他被一众弟兄保护在当中。
他有所顾忌,但绝不会有所畏惧。
完全没有认清事情的严重性啊,齐所长。
黑仔被齐所长推得摔在了地上,僵硬的肢体中处处传来深入骨髓的痛。
他斜斜地抬头,在借着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光线看见了齐所长对他视若草芥的嘴脸的同时也看见了一把插在了他身旁树上的飞刀。
他的脸变得火烫,不由自主地,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趴下,趴下可以减小自己的体积!”
他在心中狂吼,然后趴在了地上,将脸埋进冰冷的土里。
“嗖嗖嗖!”
下一刻,一阵利器破空声在林间绽开,紧接着数声惨呼响起、然后是一阵密集的枪响。
“隐蔽!隐蔽!”
齐所长捂着自己的一只手,一把飞刀射穿了他的手与他手中的手机,将两者钉在了一起。
在所有人都灭了灯之后,齐所长按亮手机打电话的举动无疑是在‘公厕里打灯笼’——找死。
不过他还算走运只是伤了一只手,两名护在他左右的警·员才叫惨,一个面部中刀、刀尖穿进了脑子,鲜血汩汩地从伤处与临近伤处的眼眶中流出;一个胸口中刀,刀尖自左肋下方贯入,血液由于有着厚重的冬装的阻隔而没有流出。
这两人中伤在面部的那人自然是丧命当场,而那名伤在心肺的警·员却还有余力惨呼。
直到齐所长亲手给了他一个痛快。
“呯!”
很是干净利落的一枪爆掉了那名警·员的头,齐所长伏地作匍匐状,同时发号施令道,
“不要发出声音!隐蔽!隐蔽!”
他终于也悟到了黑仔在几秒前悟到的道理。
但在悟到这一点的同时他似乎又作了一个死——他开了一枪,而子弹出膛的时候、火药燃烧是会产生极为明亮的光亮的。
“啊啊!”
又是两人中刀。
不过这次没有人哼哪怕一声,真不知道是纪律过硬还是纯粹的怕死。
但熬着痛就有用了吗?
趴下就有用了吗?
在齐所长喊出‘趴下’二字的时候黑仔就意识到了不妙——这是要有多蠢才会把行动方案喊得满山都能听到?
这又是有多蠢才会在喊完一嗓子后还开一枪照亮自己、暴露位置?
黑仔沉默着、挣扎着爬起,猫着腰、几乎是四肢着地地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着远离山洞的方向移动。
今夜在这片树林里发生的事,他想尽数忘掉。
这些天籁在这座山中发生的事,他也想尽数忘掉。
忘掉对于那份超凡力量的追求、忘掉因此而变了质的自己,忘掉难以启齿的罪业,忘掉从那些死掉的人身上流出的血。
只要逃离,拉开物理上的距离便能做到这一切。
黑仔如此坚信着。
这份荒谬的念头是支持者他此刻拖着这幅饥寒交迫的皮囊行动的唯一支柱。
他本就是个懦夫,从一开始选择了以那种手段谋求力量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懦夫了,而到了这里选择独自逃离,对于他而言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嗖嗖嗖!”
飞刀在林间飞舞,不知又有几人中刀而亡,黑仔没有回头,他在林间跌跌撞撞地奔逃,摸着黑,忽地就被一块树根绊倒。
“骨碌碌!”
跌到、翻滚,山势地形推了黑仔一把,林中树木为他让路。他一路从林中滚到了路上。
紧咬着牙关,黑仔硬是忍住了周身仿佛散架、解体的痛楚。
他看见了光亮,那是停在路边的警·车,车子一共十来辆,其中三辆车的车灯大亮着,三名警·员留在这里看守。
山上林中异常的动响已经惊动了他们,但他们并没有上去支援,直到黑仔滚到路边。
“不许动!”
两个人围了上来,第三个人站在路边另两人视觉的死角中警戒。
黑仔被反剪着双手压在了一辆车子的引擎盖上,温热的引擎盖略微减轻了黑仔身上的痛楚,让他能顺畅地说出句话来:
“魔鬼!她是魔鬼!逃!快逃!”
黑仔语无伦次,苍白的脸色与单薄且冰冷的躯体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典型的被迫·害者,而且还是遭受到了非人道待遇的可怜虫。
“你给我老实点!”
山上又响起了枪声,警·员们交换了下眼神后给黑仔带上了手铐,两名警员合力将他翻过身来,就着车前大灯便开始了临时审讯。
黑仔被车灯照着,眼睛都睁不开,同时他的口中依旧在冒着‘逃’、‘魔鬼’之类的字眼。
“啪!”
一名警·员给了他一巴掌,直打得黑仔嘴角冒血。
这一巴掌让黑仔的瞳孔恢复了焦距。
“山上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另一名警·员看似无意地一脚踏上了黑仔的脚踝,一踩之下黑仔额头上顿时青筋隆起。
“嗯!”
痛。
黑仔没想过还有什么痛楚能超过刚刚他一路滚下来累积的伤痛,而现在他知道了,他不仅对于力量一无所知,而且对于疼痛也知之甚少。
屈服于力量、向往着力量、追求着力量的他,此刻自然也会屈服于痛楚。
“我说!我说!”
黑仔忙不迭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