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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飘渺空灵的歌声,和着缠绵婉转的琴声,宛如天外仙音。
下人纷纷停下脚步,望向浮云阁,下意识的阖上眼睛,沉醉美妙的歌声与琴声之中。
不知时间流逝,不知岁月几何。
直到歌声终了,琴音散去,众人方才如梦初醒,意犹未尽。
此歌只应天上有!紫夫人何时再轻歌一曲,带他们入天外仙乡,忘尘世烦恼?
“妙极!实在妙极!”浮云阁的回廊上,两面垂纱,狩王斜卧美人膝,衷心赞叹,“歌舞琴无一不绝,配合默契,天衣无缝,天上人间,莫过如此。”
“谢王爷夸奖。”三位美人婷婷施礼,“王爷喜欢的话,咱们天天唱(跳)(弹)给王爷听。”
也许是阴太妃的探望起了效果,狩王的病情居然有了起色,不仅大部分时间都能保持清醒,甚至还能下地行走。
消息传出,全府惊喜若狂,众姬妾们不断涌进浮云阁看望狩王。
而狩王也没有拒绝他的女人们的关心,精神好时或与众女品茗下棋,或赏众女吹弹唱舞。
众姬妾抓住这个机会,使出浑身解数,想一举博得王爷欢心,成就日后富贵。
“就这样吧。”狩王道,“每天这个时候,你们过来。”
“王爷,”枕着他的美人笑道,“虽然紫姐姐的歌,兰姐姐的琴,薇姐姐的舞都妙极,其他姐妹望尘莫及,但姐妹们还是想知道,王爷最喜欢哪位姐姐的才艺?”
众姬妾都竖起耳朵。
紫夫人的歌喉,兰夫人的琴音,薇夫人的舞蹈,都是名扬京城的绝艺,世人久闻其名,却无机会欣赏,只有王爷才能想听就听,想看就看。
那么,王爷最喜欢谁的才艺?
狩王道:“依依的歌声。”
他从来不讨好任何人,尤其是女人,所以他想说就说,没有任何顾虑。
果然是她!众姬妾皆暗暗叹息。
能进狩王府的女人,哪个不是才貌双全,至少拥有一门过人的才艺?
但论知名度,真没有人能与紫夫人的歌喉相比。
紫夫人微笑,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王爷喜欢,依依一定会唱得更好。”
其他女人心里,满心不是滋味。
有一位美人鼓足勇气,站起来,娇声道:“王爷,妾身不会唱歌,但会唱戏,臣妾给王爷唱一出可好?”
众女一看,哦,梨花院的老女人。
住在梨花院的女人是最早入府的一批,要么曾是名伶,要么曾是名妓,论年纪她们最大,论出身她们最低,论人品和人缘,她们也是最差的。
没想到她们沉寂了这么久,原来还对王爷抱有幻想啊。
想主动献艺的美人眼里充满了期盼,然而狩王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疲惫的阖上眼睛:“本王累了,你们都回去吧,依依留下来即可。”
美人咬唇,目泛泪光,很想再争取一番,但她终究不敢,只得委屈的跟众姬妾离开浮云阁。
“二十好几了吧?还妄想得到王爷的恩宠?就是因为蠢成这样,才没入王爷的眼……”
“我觉得不是年纪问题,而是干不干净的问题,王爷有洁癖嘛,哪能受得了……”
“是哦,从青楼和戏班子出来的,有哪个是干净的?这样的人呆在王爷身边,呸呸呸,想到就恶心……”
“你们知道王爷为何那般喜欢花夫人,连晚上都要花夫人在床边服侍?因为啊,花夫人虽然出身不好,但好歹是黄花闺女,比她们干净多了……”
“跟她们相比,花夫人的出身已经算很好啦,嘻嘻……”
众姬妾毫不掩饰她们对梨花院的鄙视,说说笑笑,一点也不避讳。
兰夫人没有阻止她们的冷嘲热讽,因为紫依依也是戏子出身。
梨花院的几位美人听到这些议论,俱是咬紧牙关,眼喷怒火,恨不得将那些女人的舌头给拧下来,然而她们的身份确实是最低的,而且从未爬上过王爷的床,她们拿什么跟别人吵?
再怎么愤怒,她们也只能在私底下诅咒那些女人。
还没有走到梨花院,她们见四下无人,就忍不住破口大骂,将那些嘲笑她们的女人骂成猪。
骂着骂着,有人道:“竟敢说我们连花京儿都不如,真是气死我了!”
这句话引来其他人的强烈附和:“花京儿长得那么黑,穿得那么土,什么才艺都不会,天生就是当奴才的命!居然拿我们跟她比,还说我们不如她?简直忍无可忍。”
“她是黄花闺女又如何?就她长成那样,就算不想当黄花闺女,也只能当一辈子了吧?我才不信王爷能看得上她。”
“哈,王爷当然看不上她,但别的男人就不一定了,比如那个年过三十还没有老婆的王五……”
“这个我赞成。那个王五不挑女人,只要是母的谁都成啊,我觉得他跟花京儿挺合适的。王爷不如发发善心,将花京儿赏给王五好了。”
“王爷说花京儿很会照顾病人,一定舍不得的,咱们私底下撮合撮合还成,要不然花京儿一辈子当黄花闺女,那多可怜?”
她们原本只是说来发泄,但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们突然都住,一个看着一个。
她们都从别人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邪恶。
如果花京儿被别的男人破身,王爷还会要她?还会有人说她们不如花京儿?
只不过是区区一个花京儿,莫说她跟下人有私情,失了贞洁,就算她突然暴毙,也没有人会当一回事吧?在狩王府,这种事情并不稀奇。
很快,几个女人的脑袋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她们不知道,在她们身侧的大树后,一个人静静的将她们的对话都听了进去。
第二天,狩王进宫看望阴太妃,没带任何姬妾同行。
王爷晚上没有回府。
王爷不在,众女就像寒流来袭的花儿,一个个都蔫了,天黑就入睡,独自度过又一个漫漫长夜。
这夜的王府,特别的黑暗,特别的清冷。
莲香居笼罩在黑暗之中,里里外外一丝灯光都没有。
一条壮实的人影,隐在黑暗中,鬼鬼祟祟地摸到莲香居门口,左右看看后,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插进门缝里,将门后的木制插销一点点推到一边。
没过多久,插销就被彻底挪开,他推门而入,将门关上。
他慢慢往花夫人的房间摸去。
他来过这里几次,莲香居也没有多大,就算在黑暗中,他也能准确地摸进花夫人的房间。
之前,莲香居的老嬷嬷已经在花夫人的饭菜里放了蒙汗药,还说花夫人已经吃了,估计花夫人这会儿已经睡死,完全可以由他为所欲为。
花夫人的房间里,床的方向隐隐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果然睡着了!
他搓着双手,不断咂嘴,不断舔舌,眼里全是色欲,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王府里到处都是年轻貌美又寂寞难熬的美人,他每天看着这么多寂寞的美人,全身痒得难受,恨不得将她们搂在怀里狠狠折磨。
但他只敢想,不敢做。
直到今晚,他终于有了机会,早就迫不及待。
“喵——喵喵——”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低低地叫了两声。
他叫得很像。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他可以放心地上了。
他的呼吸猛然间就粗重起来,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而后他大叫一声“美人我来了”便以饿虎扑食的气势扑上去。
突然,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迎面扑来,覆住了他的脑袋,似乎是毯子之类的东西。
而后,他被人迎面推了一把,倒在地上。
“啊——”他大叫一声,条件反射地去扯盖在脸上的东西。
然而,什么尖锐的东西透过蒙在他头上的毯子,刺进他的咽喉。
刺痛!要命的刺痛!
他凄厉地大叫起来,但脖子已经被刺坏,他根本发不出高的声音,只发出“咕咕咯咯”的怪声,也不知这是他的求救声,还是颈骨被刺断的声音。
他想挣扎,却痛得没有力气。
他感到咽喉上冒出温热的、黏稠的液体,还透着血腥味。
他知道,他被刀子扎了,他要死了。
是谁杀了他?
为什么要杀他?
今晚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他本该好好享受一把后,将染血的床单挂在莲香居前面的树枝上就离开,而后什么事都没有才对,但为什么事情却演变成这样?
突然,他隐隐看到有烛光亮起来。
而后,他头上的毯子被掀开,他看到一个人,手持点燃的烛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蓦然睁大,震惊地盯住对方,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怎么会是……这个人?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个最不可能的家伙?
他怎么会死在这种家伙的手里?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动她者,死。”对方静静的看着他,只说了这四个字。
对方没有任何表情,看他的样子,就像屠夫在看一只被割断脖子的鸡,并在等待这只鸡彻底断气。
太可怕了……
短短几秒,利落杀掉一个大活人,还平静地看着对方死去,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
男人抽搐着的四肢慢慢僵硬,然后不动了。
他在痛苦、恐惧和后悔中断了气。
对方还是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的脖子不再冒血才蹲下来,拔出刀子,在毛毯上擦拭干净后放进怀里。
而后他将男人的尸体挪到一边,拿毛毯擦拭流到地面上的血迹。
地面上的血并不多。
杀人的时候,如果不想让血溅得到处都是,那就给目标蒙上厚一点的布料再刺,这样,死者喷出的血只会溅在布料上。
另外,不要急着拔出刀子,要等死者不再流血后再拔,这样,出血量不会太多。
他很快将地面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然后他吹熄蜡烛,抓住男人的一只手,就像拖着一头死猪,慢慢地拖出莲香居,扔在一个地方。
再然后,他将染血的毯子烧掉。
忙完后他返回莲香居,在外室里打坐,直到天色泛白才离开。
这一切,他都做得很安静,就像梦里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