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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
脚步声响起,然后又消失,“咔哒”一声,她的身影被卧室的门隔绝,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良久。
他缓缓睁开眼睛。
悲欢晦涩,刻在恢弘命运的手心,让他无处逃脱。
刚才,梦中,怎么会出现那种错觉?
就好像,她已经离开他的生命,离开他很久很久了一样。
可是,她明明,就在他身边,就在他的,羽翼之下。
刚才的噩梦,是场幻觉?
但是她那一声声的喊叫,却又那么深刻,像是一把利剑,一刀一刀狠狠的刮过他的心脏,魔鬼的手一直在他心上肆无忌惮的蹂|躏,拉出一道一道又深又长的血痕。
这种巨痛,焚心蚀骨,连骨髓里都透出酸麻的冷颤。
……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洒在静躺在偌大的Kingsize大床上的人身上,如一幅画卷,美得不可思议。
四肢百骸,从**到骨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就连平日里一向反应迅速的大脑,此刻都像是灌了水一样,再也不能做出最理智的反应。
季子期眨了好几下眼皮,才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睛,试探性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轻轻一动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样,再次闭上眼睛,眉心狠狠的蹙起,难受的呻|吟了一声。
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足以吵醒枕边仍然在睡着的男人。
一|夜宿醉之后的滋味,便是头痛欲裂,季子期低声呻|吟了下,抬手,揉着太阳穴,慢慢的坐起来。
随着她坐起来的动作,原本盖在身上的薄被也慢慢的滑了下来,肩膀处白皙的肌肤裸|露出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没穿衣服。
迷糊的意识,刹那间清醒过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腊月寒冬里,被人倏然泼在了头上一盆冷水一般。
下意识的,侧首看向身畔。
果不其然,的确有人躺在她身边,被她这么一闹,也醒了,目光正落在她裸|露着的身子上,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顿时像是被雷劈一样,理智的那根弦轰然断裂,所有的血都迅速上升,涌上了她的头脑,几乎是反射性的,连经过大脑的思考都不需要,她下意识的抬起了手臂。
对准的,是钟守衡的那张俊脸,更是他赤裸的目光。
只是,她的反应是下意识使然,他的反应速度更是没慢到哪里去,想也不想的抬手,接住了她朝着他扇过来的手,用了几分力,捏着她手腕,不让她有动弹的余地。
日光,倾城而下,照耀在他冷峻的容颜上,抹去了他的几分凌厉感。
钟守衡本就俊美的容颜在休息过后的清晨显得愈发慵懒性|感,衬衣下袒|露出大片硬实平坦的胸膛,散发极其致命的魅惑气息。
“你怎么会在这儿?”被他捏的疼了,理智也恢复了一些,这疼痛,分担了她的不清醒,季子期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心平气和的问。
“季小姐是不是睡迷糊了?”男人一双深邃幽暗的凤眸闪过复杂的神色,目光静静的看着她,提醒她一个事实:“现在,是你躺在我的床上。”
一字一句,他的语调有些缓慢,但是其中渗出的事实,却又显得那么突兀。
闻言,季子期怔楞了一下。
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一点一点的浮现出来,然后乱七八糟的聚集在一起,让她零零落落的记起了一些。
“还是……”延长了尾音,钟守衡攥着她手腕的五指收拢了几分力度,唇角勾起的弧度有些似笑非笑:“你以为我对你做什么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盯紧了她,明明看似是在笑着,但是眼角,却不见丝毫笑意,就像是冬日里的星辰,处处蔓延出寒凉。
理智以迅猛的速度回归着,季子期很快冷静下来。
“抱歉,我刚才刚睡醒,脑子有些不清醒……”第一次,面对着他,她露出这么低的姿态,哪里还有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气势,活脱脱一个小绵羊的模样。
她又不傻,这是人家的地方,还轮不到她来放肆。
“原来季小姐也是会跟人道歉的啊……”钟守衡慵懒的感慨一句,口吻柔和,眼神却锐利的如同一把剑。
理智恢复了,她也认清楚了自己的现状,被他捏着一只手动弹不得,只好用另外一只手拽了拽被子,遮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
钟守衡缓缓松了自己手上的力度,似解释非解释的跟她说一句:“昨晚你在酒吧喝醉了,我没有你住的地方的地址。”
言外之音,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便将她带了回来。
季子期默了默,没出声。
他脸上的神情松动,扯了扯唇角:“以后非不得已的应酬,少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女孩子,好好在意着自己点。”
日光照射下,他脸上的神情,褪去几分凌厉,竟是多了几分温和。
温和到一种什么程度?
——好似回到了当年,那种温和,近乎柔爱,她还是她,他还是他,没有任何变化。
她抬眸,望向身边人的目光透着几分似真似假的狡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是在……关心我?”
“算是吧。”他笑一笑,四两拨千斤的敷衍过了这个话题,“昨晚你喝醉了抓着我不放手,我关着灯给你脱的衣服。”
语气,自然无比。
哪怕是说到最后那句“脱衣服”,也没什么变化。
抬手,将衬衫上的扣子给系好,男人下床,扔下一句让她去洗漱然后回去的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偌大的卧室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悬挂在墙壁上的时钟,一秒一秒的流逝,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气氛,寂静。
……
从钟守衡那地方离开,季子期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公司。
办公室里,向峰正帮她处理着一些文件,听到门外的声音,他抬眸,朝着她看过来。
见来人是她,向同学忍不住开始抱怨了:“季小姐,这都十点了!身为上司,你不知道要以身作则么!”
她深睨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那你身为下属,知道要帮上司分担压力么?”
向峰:“……”
这年头,资本主义家都这么刻薄么……
“好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她许下承诺,绕过这个话题,问他,“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唔……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向峰眼中闪过一抹促狭,“这下,卓老爷子的势力算是被彻底架空了。沈眉身边,就剩下一个乔宏茂和一群不足为惧的小角色了。”
她点点头,没再说话。
乔、宏、茂……
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美眸深处,划过一抹黑暗。
接下来,应该就轮得着这个男人了吧?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她的计划,已经差不多快要完成了,接下来,只要找到当年被沈眉拿钱买通的那个车祸执行者,然后再找几个证人,证明她爸爸当年没有涉嫌挪用公款和洗黑钱,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唐言则的身世抖露出来,帮助他得到钟氏。
只要,做到最后一步,她这一生的夙愿,便全部都得以安心了。
默了默,她叫了他一声,“向峰。”
“……啊?”
她吩咐道:“你有时间帮我约一下钟氏的策划部总监吧,叫宋远扬,如果他有时间,我想在周六跟他见一面。”
“嗯。”向峰应下来,蹙了蹙眉心,忽然问她一件事,“子期,你有没有想过,等到你所有的目的都达成的那一刻,你该怎么跟他解释……”
都是聪明人。
所以,不用说到十二成,她便知道,他口中的这个“他”,指的是谁。
她这一辈子,就算做过错事,也从没对不起过谁,若非得说出一个人来,那么,只有一个。
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如实回答。
目前,她在意的,只是让沈眉一无所有,为当年犯下的罪付出应有的代价,只是想将原本属于唐言则的一切再给夺回来,至于在事成之后,该怎么跟那个人解释,该怎么面对那个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