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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进到聂七的家里,苏子幽这个问题,是问的第三遍了。
前两遍全被聂七打断了,还用更厉害的反问,将她击的险些放弃。
这次,聂七却没有再回避这个问题了。
只见聂七抽出了第三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白色的烟雾纷飞,让她美丽的脸看的有些不太分明。
她站起了身,将燃到一半的烟头轻轻掐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站到了苏子幽的面前,与苏子幽面对面,俯视着床上坐着的苏子幽。
苏子幽不晓得聂七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看聂七站起身来,本想也跟站起来,却在还未起身之际,聂七便示意她在床边坐好,无需起身。
聂七站在床边,苏子幽坐在床上,两人四目相视,眼中各有千秋。
气氛再次回归了尴尬的沉默,这尴尬饶是苏子幽想要化解,确实也无法化解的了的。
烟头在聂七的手中被碾碎,火红的烟嘴发出烫人的温度她却丝毫也不在意。
只用两指,将冒火的烟头,碾碎了。
这小细节自然没有逃过苏子幽的法眼。
她知道现在再烫的烟头,在痛的触感,都不会比她的心更痛。
可是,却还是要逼她将这一切都讲出来。
恨我就恨我吧。苏子幽在心里自语着,我必须得这么做。
聂七将碾碎了的烟头洒在地面上,拍了拍手,突然开始解上衣的扣子。
这下,饶是苏子幽,也难以掩饰心中的惊讶之情了。
她……这是要做什么?
尽管心中惊讶不已,可是苏子幽还是没有出声,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聂七,将洁白的衬衫解至最后一个纽扣,然后,脱了下来。
想象中完美的酮体确实完美,可是,着完美,却是别人破坏了的完美。
——这完美的酮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煞一望去,甚是可怖。
苏子幽可是一名医生,她见到的伤口刀疤简直数不胜数,能震撼到她的,其恐怖程度,可想而知。
这本该被任何一个男人都捧在手心里用心呵护,用心去爱的绝美女子,却遍体鳞伤,只有形状较好的被包裹在黑色Bra里的胸因为没有显露出来,才显出几丝完整来。
而胸下部,没有丝毫赘肉的腰际,让人不忍心看下去。
两条完美的人鱼线,本来应完美的延伸至裤腰下方,却在中途被一道可怖的刀疤分成了两节。
如果说柏亚川心脏下方五厘米处的刀疤,只是聂七故意划下的像一个小小的标记,那么,聂七身上的这条疤,才是真正的,致命的,想要将她拦腰砍断的刀伤!
这道疤大概有十几厘米长,从侧腰一直延伸到将近肚脐的位置,刀口很深,留下漆黑恐怖的疤痕。
大抵是看到了苏子幽的目光,聂七伸手抚摸着条如同一只丑陋的黑蛇般盘在自己腰际的刀疤,咧嘴笑了。
“这是我十五岁那年,去美国执行任务的时候,目标花重金请了‘v十字’的人过来保护他,那个‘V十字’的成员,在我身上留下的刀痕。”
这样恐怖的经历,被她说的漫不经心,甚至是面带笑意,让苏子幽心中一阵心酸。
原来,被父母抛弃,还不是最惨的。
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可以说是幸运的。
聂七并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引红了对面少女的眼眶。
只见她摸摸自己腰间的这条伤疤,嬉皮笑脸道:“当时那哥儿们拿着一把巨大的砍刀,估计是想要将我拦腰截成两半的……亏得我多年练习缩骨,身体分外柔软,动作也极其迅速……这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苏子幽没有说话,只觉得本来胸口舒展出来的那口气,现在,又全部囤积回了胸口,压的她呼吸不上,压得她无法喘息。
她忽然觉出了自己的残忍。
虽然事前她就不断的暗讽自己过于残忍,要挖人家的伤口出来,可是,在此之前,那暗讽,都是抱着最后结局定是为他们两个好这样的最终目的展开的。
所以,她知道她的残忍不残忍。
可是此刻,她还能说自己的残忍并不残忍吗?
这世界里,唯一一个给过这个女人温暖,给过这个女人爱的男人,她现在,要将她从这个男人的心里移走。
从这个十五岁被人险些拦腰砍断的女人手里,抢走她唯一爱过的男人。
她凭什么说,这样做是为她好?
“还有这里。”难得的,一向警觉的聂七居然没有注意到苏子幽感情的变化,只见她转过身去,露出了后背上两条砍印,和两处枪伤。
那两条大砍印呈“X”形,占据了她整个后背,使原本洁白光滑的后背,满是创伤。
枪伤一个在左肩,一个在右腰,虽然不如刀疤明显,但是,实际伤害,想必要比刀疤厉害得多。
“左边那条形状很不规则的,不是刀砍的,其实是电锯……现在想想还真是有点儿心惊呢。”聂七满不在乎的声音再次传来,那声音里居然还带了些许的笑意来,“哪怕我反应再慢一秒,就足以隔断我的脊梁,这辈子,怕是不能在下地走路了。”
她越是漫不经心,她越是心中堵塞。
她越是满不在乎,她越是坐立难安。
她甚至闭上了,不想再让自己看下去。
她怕她再这样看下去,她会连自己都痛恨她自己。
可是,即便是她能闭上眼睛,不再让那满身伤痕落在自己的眼中,却依旧抵挡来自与聂七的,半带回味半带调笑的解释。
“右腰上的那个伤口,看着是不是不知道是什么弄出来的?还有人说我这是枪伤……哼,没见识,谁家枪伤会印出牙印子来?”
听她这么一讲,苏子幽猛的睁开了眼睛,仔细一瞧,惊讶的发现,刚刚被自己误判为枪伤的地方,还真是有几道明显的齿印。
只是,这齿印明显不是人类牙齿的印记,那会是……
苏子幽心中一凉。
“这是狼咬的,腿上其实还有几处咬伤,所以夏天我都不敢穿短裤。”很快,聂七就给了她答案。
“七只成年雄狼,我记得那个男人当时面带微笑的跟我说‘你叫聂七是吧?那就放七只好了,我们来看看,到底是狐狸聪明,还是狼凶猛’生生把本该放的五只,给我加成了七只……我X他大爷!”
聂七骂骂咧咧一边扯过衬衫自己穿上,一边又爬回了床上。
这漫长的心理折磨终于落下帷幕,苏子幽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刚才险些就要功亏一篑,她差点坚持不住,放弃拔掉这根刺的打算。
但是,很显然,她又一次猜错了。
简简单单将上衣披到身上的聂七,伸出右手来,递给苏子幽,命令道:“摸一下,感觉一下,跟正常的骨头,有没有什么不同。”
苏子幽闻言微微一愣,身体不受控制般伸出手来,抚摸上女子洁白纤细的手臂。
微微捏了几下,有股怪异感在心头升起,虽然苏子幽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不是感觉触感不对?”看到苏子幽脸上困惑的表情,聂七咧嘴一笑,提示她道。
这么一说,苏子幽再一摸,便明显的感觉到,这触感确实有些怪异。
聂七收回自己的手臂,躺倒苏子幽的旁边,再次点燃一根香烟,有一口没一口的吐着烟气,开口解释道:“这是只机械手臂……你可能觉得有些扯淡吧,科幻片儿里才会出现的东西,我竟拿来骗你。”
说到这里,她像说起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自顾自的笑了。
苏子幽很像告诉她,她不觉得扯淡,但是张张嘴,却发现嗓子沙哑,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在十六岁的时候,右臂被人一枪射中,小臂粉碎性骨折,基本是手臂是没可能保得住了。”她吸着烟讲述着,语气平和,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
“可是我是个杀手啊,我爸爸养我,就是要用我的右手,让我去为他解决更多的敌人,我这么一残废,那不是白养了?”她继续说着,分析聂正源的心境,倒是分析的很是透彻。
“所以他花了重金,把我送到了美国去,让人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还我一双健康的右臂。”她吐出几口烟圈,眼神随着烟雾变得朦胧起来。
“当时美国虽然造的出来机器手臂,但是,与人体结合,他们可还从来没试过,于是,我就成了他们第一个实验小白鼠。”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悠远,虽然依旧听不出喜怒哀乐,却让听她说话的人,慢慢的,红了眼眶。
“好在我福大命大,躲过了一劫,可是身体却受到了极大的损害,着手臂也就趁我现在还年轻,还能用,老了细胞不行了,估计还得去截肢……”
聂七的声音还在不紧不慢的传来,苏子幽却只觉得朦朦胧胧,什么也听不分明。
眼泪终于还是滑落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后悔自己过来,帮柏亚川了结这为时五年的辛酸爱情。
可是哪里想到,现在,她后悔了。
所有的华丽的语言,说得再好听,其实,都是她伤害别人的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罢了。
说什么这对他们两个都好。
可是,这到底哪里对聂七好了?
柏亚川拔掉了聂七这根刺,是可以阔步向前,与她相恋了。
可是聂七呢?
本身就是这根刺,深扎于别人心脏之中,只为汲取心脏处那微薄的温暖的聂七,在被毫不留情的拔下之后,还会再去刺入下一颗心脏吗?
这根刺长在心里,也许是会引起你的疼痛。
可是,你只是疼痛罢了,而她却只拥有这疼痛……
时间感情纷杂,错综眯眼,她却只能拥有这数不尽的疼痛,将这疼痛当成至宝,捧在手心。
如果我不小心也刺痛了你,亲爱的,对不起。
我并非有意,并非存心。
我只是,我只是太过于,太过于寂寞寒冷了。
我多希望自此以后,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漫长的,无尽头的疼痛着,痛苦着。
可是,若是这般,你便要离开我。
我已一无所有,你给了我疼痛,又带走了我的温暖。
留下的这些时日,要我如何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