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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和白寂打算安葬白勇的尸体时,天星再次走回蓝辰和楚风华身旁,查看蓝辰的伤势,发现他周身并没有被鬼气灼伤的迹象,顿时松了口气道:“谢谢你,这次你们,帮了我一个大忙……”
“小美人,谢谢这话只靠说的有什么意思?”楚风华哗啦一声挥开手中折扇,挡在蓝辰身前,眸似桃花的笑意颜开,朝天星看去,“不如什么时候去我妖界做客,看看我精心打造的水晶……诶,蓝辰!你松手!松手!我正跟小美人说话,要走你自己走,我得和小美人一起!”
远远的声音,早已随黑风散去,看着两人消失的身影,天星再次陷入沉思。
她看着画地为牢阵法中困着的残身魔怪,看着他嘶吼着想要逃出阵法,却屡屡被法术反噬的模样,她只能长长叹一口气,将愧疚压于心底,无处发泄的任由那份淡淡的悲凉在心间蔓延。
不知不觉中,小黑也从旁边的草丛钻了出来,抖掉一身粘稠的绿液,徘徊于天星脚下。
她无奈笑笑,缓缓俯身,伸手摸上了小黑的脑袋:“你看我有多笨,明知道画地为牢可以困住小哑巴,也一定可以困住她的同类,却在知晓长乐街有魔怪现身的情况下,去大月国寻找什么秘密入口。若是一直留在这里调查魔怪的踪迹,困住他们也不至于连累蓝辰的人受伤,更不会连累小哑巴和白勇因此而死。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来得太晚了。是我,害死了他们……”
那没有变身的小黑狗一直趴在她脚边,没有开口说话,却明白她的意思,抬起脑袋温顺的拱着她的手背,摆出缓缓摇头的姿势,随即眸光一转,朝旁边被困的魔怪看去,似乎有疑问在眼中蔓延。
而天星,也明白它的意思,缓缓摇头道:“我不能出手杀了它,明烨会生气,杀人和灭魂都会给自身带来戾气,一旦影响了周身灵气的纯净,只会更加不受佛祖待见。他的想法我一直明白,如今这样的情况我更不能做出有违他意愿的事。待会儿还是看看情形吧,若是我的灵气能够驱除鬼气和魔性,那么,用我的星石制成的指天剑一定能达到灭魂的作用。届时,将指天剑交给白寂,一切,由他处置。反正这指天剑已经杀过不少人,染过不少血,不怕再被戾气灼伤了……”
她轻缓的声音随风而逝,却不偏不倚的落入白寂和魔怪耳中。
两人安葬好了白勇,将墓碑刻好,那墓碑上写着的是白勇和小哑巴的名字,一直在白寂口中喃喃反复:“杨乐。原来,她叫杨乐。”
闻言,天星回头,略带惊诧的看着魔怪沉黑高大的背影追问:“你记得她的名字,应该也记得自己的名字,可还记得当初你们掉入的地方,究竟位于沙漠的什么位置?”
她一步步朝魔怪走去,缓缓慢慢的解读他的思想:“你叫杨卓,是吗?”
那一天的相遇,本就是不平凡的相遇,谁也没有料到,这场前所未有的驱魔行动中,即将给他们带来怎样的交集。
许多年后,天星仍会忍不住想,如果那时她没有认识小哑巴杨乐,没有认识她哥哥杨卓,或许在未来对付新月宫的路上会遇到诸多麻烦。可她认识了他,冥冥之中便创造了一个不错的开始,杨卓在心里是感激她的,每一次私下见面,谈及月灵的种种恐怖行动,杨卓总会用眼神告诉天星,他感激她,感激漫长人生中,她是唯一一个没有惧怕他和小哑巴的人,唯一一个肯站出来帮助他们的神灵,唯一一个试图改变他们可怕人生的善良女子。
只是那一天发生的事,也悄然脱离了天星的掌控。
后世多年她总是反复思量,在失去和回归的记忆中,混乱交错着许多真真假假的事,早已令她分不清什么是真实的洪荒,什么是曾经穿越洪荒遗留下的过往记忆。
但她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在她离开之前,她尝试着用灵气驱除杨卓身上的鬼气和魔性,最终发现,她的灵气真的会直接将杨卓杀死,便放弃了继续驱除还原的打算。
后来,她便将手中指天剑交给了白寂,告诉他,困在阵法中的魔怪任由白寂处置,待白寂将魔怪铲除后再将指天剑收回。
可做完这些事后,她并没有立即离开,想要躲在暗处观察白寂的举动,想要知道指天剑是否真的具有杀死恶魔的能力,更想知道指天剑一旦落入旁人手中,明烨会不会出现,会不会察觉到这里发生的惊魂一幕。
可后来发生的事,却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她看见已经离去的蓝辰在白寂打算用指天剑杀掉残身恶魔时再次出现,缓而沉的走到了画地为牢的阵法前,没有借助任何外力的平然踏入阵法之中,张口便将恶魔身上的魔性全然吸食,甚至在吸食后没有任何反常的渐渐平复气息,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淡然离开阵法,平静看着白寂说道:“数年前朝阳将鬼术驻颜术交给你的事,你没有告诉除家人以外的人。我相信今晚发生的事,你也会守口如瓶的不让任何人知晓。”
白寂虽然惊讶,虽然不相信吞噬之力能够将恶魔消灭,但他和天星一样,那时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蓝辰魔尊的身份。
他是一个魔族,吸食魔性乃是寻常,或许方才在第一次吸食恶魔的魔性时就已经发现吸食魔性的方法,而此刻残缺的恶魔被吸走了魔性也只剩一团鬼气在肉身上残附,看起来和被附身的常人早已没有任何区别,白寂想要将它消灭自然十分容易。
只是一想到蓝辰所说的话,似乎他所做的事并不是吸食魔性那般简单。
可白寂只是一个凡人,即便他开创了天下第一个驱魔门派寂镇白家,也改变不了他是一个普通人类的事实,此刻只能在蓝辰沉静的注视下,无奈苦笑:“若不是鬼术驻颜术的力量,我岂可活到今日?只怕依方才神女所言将白长清那孩子纳入门下后,也只能放手而去,不可在这世上永存。有些事,自然会带入棺材里,永远也不会对人提及。”
缓然点头,蓝辰背身而去,在天星的印象中,他永远都是如此淡然的沉静,静得让天下所有人可以忽略他的隐忍和实力。
撤走周身法术后,她便再次来到了白寂身旁,接过白寂手中递回的指天剑。
白寂知晓她此刻现身,便是看到了方才发生了那一幕,什么也没说便转身而走,只留下无数符纸将阵法之内的恶魔彻底消亡。
随着天星身形而来的,还有之前离开的杨卓,他一直盯着空无一人的阵法,若有所思。
“帮我个忙,好吗?”他听见天星站在身旁缓缓的说,若有所思的眸光失神,“我可以用同样的方法驱除你身上的部分魔性,让你可以恢复正常人的样貌,像战魂那样存活于世。你可愿意随我再去大漠寻找将你们变成这样的恐怖地狱,解开这个未知的谜题?”
杨卓点头,于他而言,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困惑天星的事,也是困惑于他的事。
他自愿跟在天星身后,听她缓缓随风的喃喃自语:“你很紧张你妹妹,和她一样尚且保留人性,这难能可贵的感情一定会让你懂得生命的宝贵。我相信你不会害人,即便以后忍不住出手伤人,我也希望死在你手中的是那些该死的奸邪,而不是滥杀无辜……”
实然,在许多年之后,死在杨卓手中的人的确大多都是奸邪。
即便在寻找那恐怖地狱入口的年月,他无意间救下了被炼狱怨气沾染的月灵,企图像挽救妹妹杨乐的生命一样挽救月灵,甚至留在她身边,随着她怨念的爆发帮她打造了第一批战魂,也帮她打造了新月宫。但他纯良的人性依旧存在,从未帮月灵铲除任何一个不该死去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将月灵的计划告知天星,也在最后一场战役中,尽了自己最大的可能……
可那时的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开始,隐藏在炼狱火海深处的最大秘密仅仅只是拉开了一个序幕,真正的恐慌还在逐步逼近,谁也无法逃脱这恐怖末日的降临。
【完】
封灵族创始篇【大红鬼宅】——青岚、泽言
那是凤华国与君国合并为国的第一年,正是朝阳宫最为鼎盛的时期,柳暮雪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敢在这时对她下手,用古蛛盘丝解决第三波前来暗杀她的死士后,她灵巧从树枝上翻身跃下,掏出腰间锦盒将古蛛召回,跟随她的朝阳宫门人也在这时拿着火把将古蛛留下的腐丝烧毁,颇有些担忧的走到她身旁道:“姑娘,这群人身上带着的腰牌仍是翼彩国贤王府的,要不,咱们就带着这腰牌上翼彩国找贤王问问,看看他究竟为何要取您性命,如何?”
“问什么问?这已经是第三波了,我看姑娘就该直接杀了贤王府的人,也叫他们知道咱们朝阳宫的本事,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在我们的地盘上作乱!”
柳暮雪耳边嗡嗡,盯着锦盒中的古蛛并没有说话,稍稍闭眼后便冷静说道:“许多年前,史书上记载着这样一件往事。在四大古国鼎立天下之时,颜氏一族突然逆反,夺了燕国苏氏皇族的天下,将太子苏墨囚困,是颜氏一族的朝阳公主救下了苏墨,协助苏墨夺回了燕国皇权,后来两人双双殉情而去,将燕国的皇位交给了旁系的苏氏后人。”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这与暗杀的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的,你们仔细想想,这个传奇故事被世人称之为神话,很多人都说那燕国太子苏墨和颜氏的朝阳公主乃是上天派来历经尘世的神灵,后来传下《绮年华功》的神灵女子也自称朝阳,这才开启了我朝阳宫的传奇。而这翼彩国则是前燕国苏氏皇族的遗国之族,国中望月山庄与我朝阳宫也是素有交好,所以无论是凤华国还是君国也从未在国事上与翼彩国交恶,相邻而居一百年也从未有战事发生,始终处于相互尊敬和欣赏的阶段,又如何会派人暗杀我呢?”
她的说法自信有理,但朝阳宫的其他门人却不认同:“这国事上的事通常是表面交好,暗里污浊。您可别忘了当年您父亲是怎么被逼的被迫出走云国,来朝阳宫避难的。这同是一族,同样的血脉,还为了皇位兄弟相残呢,何况这天下大事?我看,一定是翼彩国见凤华国与君国合并,担心咱们的君主有吞并天下之意,便眼瞧着我们与皇室之间的关系,想要先铲除我们这一块护盾,再对付皇室,趁机发兵凤华才是!”
闻言,柳暮雪只得无奈一笑,缓缓摇头的离开了人群:“有些事真是说了你们也不懂,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苏氏绝不会和君家皇族作对,君家皇族也绝不会为难他们,亦如朝阳宫和望月山庄互相扶持的关系,缺一不可。一旦这关系乱了,只怕不是两国交恶,而是天下大乱。这翼彩国迟早也是会与我们联手的,别忘了,朝阳宫可是与君国和凤华国都有些血脉关系,谁动了我们,那才是自讨苦吃。还有,以后说同样的话别把我爹搬出来。当年云后派来暗杀他的人就是柳清痕,这柳清痕虽然曾是杀人,但如今也是朝阳宫的左护法,还收养了我爹,让我爹改姓柳,我不也跟着他的姓氏叫柳暮雪吗?论辈分还得称呼他一声爷爷,人情这种东西岂是能单一而论的?”
说完这话,柳暮雪便穿过树林走到河边一叶扁舟前。
眼前乃是青山绿水之景,清新的令人心旷神怡。
过了一会儿,跟在她身后的门人又跟了上来,她听见重重脚步声,便连忙挥挥手道:“回去吧,有古蛛随身,千军万马也杀不了我,你们跟着我,反倒引人注目。”
“不是的姑娘,我们不是要跟着您。”一个年轻的侍女疾步走到她身旁,附耳低语了几句,“前两批暗杀您的人,身份已经查到,是两个很奇怪的帮派,只认钱不认人的杀手,坏事做尽,也是该死之人,表面上看,还真和翼彩国贤王府没有半点关系。”
“嗯,我知道。那贤王府苏泽言是普天之下最为风清雅乐之人,连杀鸡都不会做的人,又怎么会买通杀手来杀我呢?”说完这话,柳暮雪便一步迈上小舟,摇起船桨,随波而去,“回去吧,我出去玩玩,师父和左护法问起就说我月内便回,暂时不打扰他们风花雪月了。”
闻言,站在岸上的朝阳宫门人纷纷红了脸,想起柳暮雪所提之人,只能垂头溜走,谁也不敢将这话带入他们耳中。
唯有之前同柳暮雪回话的年轻侍女反反复复呢喃自语,加快脚步离去:“您敢说,我们可不敢,那是会死人的,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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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黄昏,斜阳余晖飘然洒落,落在清澈的河面上,隐隐泛着晕黄的波光。
再睁开眼时,柳暮雪才发现轻舟已然飘至流速较急的河道,心知所乘小舟承受不住这样急的河水,即便会些水性,也不想担着翻船的危险变得成落汤鸡一样狼狈,便想着随即靠岸停船,到附近的村落走走,留宿一晚。
不料此时,远处华光逼近。
那是一艘豪华的船坊,船中小阁楼挂满了排排艳丽的琉璃红灯,一瞧便是出游的富家子弟正在游玩,好不惬意的朝她的小舟缓缓靠近。
原本,柳暮雪是打算不理会的,可逼近的船坊却越来越近,还有一道轻缓雅致的清润之声从身后遥遥传来:“柳姑娘,请等等。”
是认识的人吗?
柳暮雪诧异回过头去,远远瞧见华光之下朦胧的勾勒出一道模糊的颀长人影,随着渐渐西下的余晖乘风而来,如从画纸中浮出的清隽人物,眉眼五官在柔和的光影中渐渐显露,一派清雅温润的模样,稳稳的朝她低眸轻言:“晚间清河月光星辰格外动人,柳姑娘不妨到在下船上夜观美景,也算不枉此行。”
柳暮雪实在不认识船坊上的男子,可他身形样貌极为亲和雅致,看上去的确不像坏人,待船坊停在她的轻舟旁时,她看着那放下船梯,朝她伸手而来的款款男子问:“我认识你吗?”
“在下苏泽言。”那样自然而然的回答,清润如风的声音不着痕迹的滑入耳畔,悄然坠入心间,眸光极为诚恳的看着她道,“派人暗杀姑娘三次,本想姑娘会主动前来相问缘由,未想姑娘迟迟未到,在下只好亲自前来相见姑娘,告知姑娘诸次追杀的缘由了。”
她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人,在承认派人暗杀她的事实后,还能始终保持温润的浅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甚至在她略带惊诧的眸光下,依旧镇定自若的说道:“在下并非有意想取姑娘性命,也确然知晓姑娘自幼身旁有神物古蛛相伴,纵使千军万马逼近也不会伤及姑娘分毫。派人追杀,也只为引起姑娘注意,实然不想在没有和姑娘见面之前贸然前往朝阳宫提亲,说出迎娶姑娘的想法。”
他就这样平静的说着,清澈的眸光直达眼底,笑意浅淡的挂在嘴角,化开了如柳一样柔和的眉目,温和的盯着她瞧:“我想和你在一起,仅此而已。”
人生中最为可怕的事莫过于如此。
一个派了三批杀手暗杀她的男子,居然说暗杀她只是为了引她相见。而引她相见,只是为了在迎娶她之前,让她见一见他这个人……
柳暮雪脑子一呆,眼前明明映着落日晚霞,徐徐余晖,却在苏泽言温润的眸光下像被人点了穴道般无法动弹,甚至不知道何时就被他拉着上了船坊,稳稳当当的站在了他身边。
他两步退开,姿态稳重,不与她刻意亲近,也没有与她格外疏远,那样的距离和位置是对于她的尊重,脸上笑意不减,眸光也淡然从容:“抱歉,在下唐突了。”
还好还好,当年一笔惊人,耗时七年写出《不忘》神作的杜云月,后来与同样惊世绝才的温世良相识也是在这样的船坊之上,为了迎娶杜云月,温世良还曾在水酒中下药与杜云月制造了共度良宵的假象。
柳暮雪心想,这苏泽言总不可能对她故技重施,回神后便也怔怔道:“我是个江湖人,不太适合您这样皇族世家的子弟。”
“世人目光多半如此,姑娘既身在江湖,又何必在意这身份之蒂?”苏泽言缓缓挪步,侧身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我是很欣赏姑娘这般洒落的性情的。”
人与人的相处很奇妙,实然苏泽言没有同她说什么,可在听了他的话之后,柳暮雪就像被他施了迷魂咒般,跟随他的脚步步入华丽的船坊。
她十二三岁便游走天下,初入江湖至今位于天下高手榜第一的名头已有整整五年。虽不至于抱着独孤求败的心思,想要找到那个足以打扮她的对手一较高下,但面对陌生的人和环境时的戒备心还是有的。
可奇怪的是,在她见到苏泽言时,这样的心思完全没有,甚至可以心平气和的随他坐在了船坊高处的矮几旁,一边欣赏着窗外黄昏日落之景,一边品茶畅谈天下。而面对这一切的苏泽言举手投足间也是如此的自然,像是早已相识多年,熟悉她的一切,熟知她所有习惯和想法,甚至知晓她人生中每个点点滴滴,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她眼前,平静的融入她生命里……
再次回神之时,柳暮雪端起手边清香的茶淡淡喝了一口气,依旧好奇的抬眸问他:“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
苏泽言愣愣,偏眸看她,眸光温和而笃定:“何故说谎?”
“可是,我不认识你啊。”
“现在不就认识了吗?”像是早已想好的回答,自然的从他口中流露,随之而走的还有他淡然偏向窗外的眸光,静静的晕成他眼中悠然的浅笑,一字一言,弱如清风,“而且,是你不记得罢了。”
“嗯?”
难道之前他们就见过?
柳暮雪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苏泽言,毕竟这位鼎鼎大名的贤王也是位名满天下的清雅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他,才学早已超过当年名满天下的不少才子佳人,堪称世间一绝。所到之处无不前呼后拥,引得无数未嫁女子前来一睹真容,受欢迎程度早已高过她这位小小年纪就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的江湖女子,怎么可能会在一种不被她发现的情况下,与她相见结识呢?
一定是他易容了。
或者是她易容了……
脑子里得出这两个不靠谱的答案,柳暮雪终于放弃追究相识的过程,尽量放缓心态平静的欣赏窗外的黄昏之景,听苏泽言随手搁于席间的古琴奏出的悠扬琴声,仿若身处幻境般思绪飘远。
“你知道真言术吗?”
“嗯?”
这个词,似乎在哪里听过。
“真言术,就是一种说出口后,一定会成真的法术。”一曲弹罢,袅袅琴音还在耳边回荡,而苏泽言轻缓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微笑着看着她道,“比如,朝阳宫柳暮雪,你会爱上我的。”
她微微一愣,有些莫名奇妙的看着他。
而后,他薄唇轻开,又吐出一句:“或者,九重天神龙青岚,你会嫁给我的。”
像是一个魔咒,在她心间围绕。
虽然不明白他说出的“青岚”是何人,可恍恍有那么一刻,她脸颊微红,骤然发烫,像是被他口中语言惊动般,突地心跳不止。
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为什么会觉得他似曾相识?
青岚是谁?
而他,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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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船坊在江州靠岸,原本寂静的河岸还停放着三三两两华丽的船坊,将素来冷静不怎么热闹的江州围得水泄不通。
柳暮雪在吵闹声中醒来,脑子迷迷糊糊的不甚清醒。
因着昨晚苏泽言的话,她整晚睡得不好,仿佛做了许多梦,看到了许多光景汇聚的画面,可所有绮丽之景全然睁开眼时悄然散去,脑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像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
推开窗棂,苏泽言一袭青衣款款立在船头,单是清隽的背影便与远处的蓝天白云融为一景,正俯身同身旁侍从说着什么。
饶是往常,以柳暮雪的身手武艺绝不会错过此等耳语,可今天脑子迷糊,苏泽言同侍从说了什么她着实没有听清,隔了一会儿,便见苏泽言缓缓转身,自然而然的拾步走到她眼前,隔着窗户笑然浅问:“江州近日有一处私宅收集了天下奇珍异宝,邀天下富豪前去夺宝玩乐,不知柳姑娘是否有兴趣前去一看?”
柳暮雪愣愣,刚刚回归的理智再次被苏泽言眼中清亮的笑震开,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回应:“我素来不爱去凑什么热闹。”
“即便有消失于天山决斗的天影剑,也不愿前去一观?”
他循序渐诱的投其所好,立即便见柳暮雪两眼放光,迫切追问:“是那把顾之山和魏泉峰在天山决斗之时,随他们尸首一同跌入悬崖的天影剑?”
他缓尔一笑,还未来得及点头,就听她兴奋的继续说下去:“要去!就算是假的也要去!若是真的就一定要夺回来!好剑必须在善武的侠士手中才有意义!即便我不能用,回去送给师父也好!”
“正好,在下也有几幅欣赏的画作想要收藏,此行亦可与姑娘随行,姑娘收拾收拾,便与在下一同出发吧。”
一字一言,不缓不慢,自然流露,不曾思量。
然而那时急着见到传说中的天影剑的柳暮雪根本不曾想到,这些听来十分自然随性的话早已在苏泽言脑海中百转千回无数次,如何说,如何做,用怎样的神情和语气口吻,都是他千百次的演练。他等待与她的相识相遇早已多年,多到无数个思绪辗转的夜里都是她清丽姣好的面容,多到他迫不及待想要用这样全新的身份与她相见,却始终压抑着这沉寂心中多年的感情,直到今时今日才能将它一一展露,平和的呈现在她眼前。
可他到底还是太心急,在她没有预料的情况下就说出了那句辗转于心头的话,以至于她后来露出了震惊的眸光,也万幸在她震惊之后,眼中还多了几分羞涩之意……
离开船坊,两人朝传闻中收藏了无数奇珍异宝的私宅走去,随着拥挤的人潮随波逐流。柳暮雪很好奇以苏泽言这样的身份居然没带贴身侍从,依旧是一袭青衫的惬意打扮。而从他们身旁驶过的数辆马车中,不难看出这一路前去私宅一观珍宝的人多为身份显赫的贵胄,不是带着小厮、护卫,便是请来江湖人士护送,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其中还有不少柳暮雪相熟的面孔。后来仔细一想,这天影剑出,自然引得无数江湖人士前来夺宝一观,即便不是为了护送这些达官贵胄,恐怕也会被吸引而来。
但苏泽言的穿着和身份……
“您怎么不带上护卫和随从?”
她是出于好意,想到苏泽言身份贵重,又是去夺宝,没个护卫随从摆摆排场,这夺宝的胜算或许就少了几分。
然而苏泽言笑笑,眸色平缓的随口一答:“有柳姑娘这样的天下第一高手相伴,自然不需要什么护卫随从。再者,人多反而坏事,那地方,并非想象中如此简单。”
她不明白这话,只能微微皱眉随着苏泽言出发,走马观花的打量四周。
这江州自百年前烟云十三国的争斗中落败之后,就再没有如曾经那般繁华起来,附近百姓多以打渔为生,只有少数几个具有历史价值的风景名胜之地还有各方名流前来赏玩。
要说来,柳暮雪也只曾在小时候跟随父亲来过一次,印象中空无一人的街道寂静得让她心头发瘆。见个活人比登天还难,好不容易见到些许渔民从河岸归来,也是毫无生气的模样,再不见昔日四大古国末年时的喧哗之景。
不过今日一瞧,这夺宝活动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前来游玩,曾经清冷的街道旁也摆满了三三两两的商铺,出售各种手工编织、绣制的小玩意,沿途的民居阁楼也改成了客栈,可见此次前来江州夺宝的人的确不少。
柳暮雪暗自盘算着得到天影剑的胜算有几成,不知不觉便跟随苏泽言走入一条幽深的小巷,青绿的藤蔓爬了满墙,实然不是一个繁华之地,但巷口却停满了马车,一个个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落车而行,来来往往甚是拥挤。柳暮雪本想施展轻功越过人群,不料苏泽言却在这时不动声色的拉住了她的衣袖,淡淡道:“别急,先看看情况。”
这人来人往的有什么好看?
柳暮雪狐疑转动眼眸,听苏泽言说:“烟云十三国的权贵都在此地,朝中大臣也纷纷派出了门人前来。你看那些正在相互问好的世家公子,再看旁边独来独往的江湖门派,是不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的确难得一见,也看出了谁和谁不是一路人。”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够一眼看穿有哪些江湖门派会同她争夺天影剑。
可等的时间太久,巷口的人越来越多,巷内却没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便见侍从挤出人群同前来世家公子回话:“公子,宅子里的人说要等黄昏日落才开门,让我们四处走走,晚上再来……”
“晚上再来?呵,这宅子的主人还真够独特!”
冷眼旁观的柳暮雪本不打算发表意见,但这时站在她身旁的苏泽言却说:“那群江湖人士已经走了。”
“嗯,还是打探一番后才走的,你说,他们从宅子里瞧见了什么?”
柳暮雪好奇转眸,想要询问苏泽言的意见。
若不是与他一同前来,她也犯不着总和他待在一起。但自幼有神物古蛛防身的她早已大胆惯了,根本不惧江湖武林,自然也不惧身旁这位像个书生似的苏泽言。只是性情上有些偏执,若是旁人不曾探查此事,或许她会对宅中情况有些兴趣。可若是旁人比她先一步行动,她便再没有探查的意图,总觉得这样做很没有意思,全然是多此一举。
此时,苏泽言也缓缓偏眸道:“自是什么也没瞧见,才会败兴而归。”
是,这话说的不错,柳暮雪的确瞧见方才几位翻墙头的武林人士垂头丧气的出来,似乎什么也没查到,便急着离开了小巷,前往客栈的方向而去,像是打算同什么人回话。
不过这样的情况她也是明白的,这些江湖武林人士出动,排场通常比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