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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齐刷刷的向玉润围了过来,虽然他们蒙着面,但是露出来的眼睛却足以让玉润感受到凛冽的杀意。
她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两步,心知如果就这样放那绯衣人走了,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
于是乎,她努力拔高音调的喊道:“坊主且慢!”
然而绯衣人脚步并没有因为这一声高呼有丝毫的停留。
玉润一咬牙,干脆豁出来喊道:“坊主可知,在甘露寺地下的石室,绘有一幅你的壁画?”
果然,玉润话音刚落,绯衣人的脚步就顿了顿,却并没有因此回头。
“带走!”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两个人瞬间倾身向前在玉润的后颈轻轻一砍,她立刻软软的倒了下去。
浑浑噩噩中,玉润隐约闻到空气中氤氲的淡淡龙涎香,她吃力的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桃粉色的纱帐。
这不是她的寝房!
她立刻骇出了一身冷汗,晕倒前的记忆也渐渐的复苏,玉润猛的坐直了身子,却听到有个婢女惊喜的喊道:“坊主,她醒了!”
这声音有些尖俏,更是在不经意见流露出撒娇般的媚意,玉润蹙了蹙眉,谢家绝对教不出来这样的婢仆,这样的声音,只有伶人妓子才有。
如此说来,她现在是在醉花阴了?
想到这里,玉润放眼看向四周,正巧见到一抹浅绿色的背影,想来就是准备去喊人的那位。
她揉了揉隐隐带着酸痛的后颈,扶着床榻的边缘站起,这时听到房门又被“吱嘎”一声打开,方才身着绿衣的女子陪着绯衣人走了进来。
玉润一眼瞥见他的手,此时已经用纱布裹好,显然是已经被精心处理了伤口。
“坊主,她是谁呀,难道是坊主准备新收进来的小姑?”她一脸好奇的打量着玉润,目光十分赤|.裸.的审视着她,仿佛是在心中品头论足。
绯衣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冷声道:“出去。”
绿衣女子也不恼,乖乖的退了出去,显然是对他这样的态度早已习惯。
玉润深吸一口气,暗想自己当时为了保命慌不择言,也不知道事后该如何将此事圆上,最坏的打算,就是想办法将那些财帛提前运出来,这样倒也不怕他去看。
绯衣人办事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现在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甘露寺的壁画,不知道女郎说的是哪一幅?”
玉润吞了吞口水,假装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我现在脑袋浑浑噩噩的,什么也想不起来,这里是哪儿?还有你是谁?”
她准备先装傻试探试探,兴许能躲过一劫。
可惜绯衣人压根不吃这一套,只听他冷笑道:“你伤的是脖子,又不是脑袋,怎么,琅琊王氏的嫡女,什么时候也这般的没种了?”
玉润骤然变色,眼前这人,竟是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才来洛阳没有多久,就是刚刚,自己乘坐的也是谢府的马车,眼前这人又如何知道自己是谁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雨润的疑惑,绯衣人难得大发慈悲的解释了一句:“打猎之前,自然要摸清楚对方的习性才好下手。”
他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他动手之前,已经彻底调查了自己,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了么?
想到这个可能,玉润只觉得后脊发冷,可绯衣人充满杀意的目光却让她连恐惧的时间都没有,玉润知道如果自己不立刻说出答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自己。
“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可我有一个条件。”玉润努力平复呼吸,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然而绯衣人却只是轻蔑一笑。
“女郎,你是太聪明,还是太蠢,眼下如你这般处境,你有什么底气,胆敢跟我谈条件?”
他的声音极冷,眸光也是极寒,玉润一瞥之间,只见到他的袖中“嗖”的飞出一根极其纤细的琴弦。
那一日王家护卫的身体被这看似柔韧实则锋利无比的琴弦割的四分五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玉润屏住了呼吸,这一刻连心跳都慢下了节奏。
就在她被绯衣人这股凛冽的杀意逼得无处遁形时,房门突然被“砰”的一下子撞开,披着一件黑色长袍的少女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爹爹!这人是我的!”
她急急的吼了一声,却牵动了后背的伤口,整个人疼的龇牙咧嘴。
玉润一僵,正心生疑惑时,突然发现眼前的男人那原本冷冽的目光突然转的极柔,其中还夹杂着隐隐的无奈。
“阿荫,不许胡闹。”
“我没胡闹,她是阿琴要的人!”阿荫的声音很急,同时转头看向玉润。
原本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话,那绯衣男子却突然睁大了眼睛,声音极为颤抖应道:“你记得?”
玉润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在这少女进门时,玉润瞥见她的伤势又听到她开口,便依稀猜到是这绯衣人在马车下所救之人,看他那极为不一般的态度,应当是他的心上之人。
看到那少女憨憨的一笑,像是讨好一般的点头:“是啊爹爹,阿琴的表妹很厉害,她施针很有效的,这几日的事情,我都记得清的。”
施针?绯衣人眉头一蹙,想到他检查花荫伤势时,在她的胳膊上见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针眼,这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的蛰疼了他的心脏,痛得他一时难以呼吸。
“爹爹,你怎么了?可是心疾又犯了?”花荫一张俏丽的小脸儿此时写满了担忧,她走过去想要扶住身形微微有些摇晃的绯衣人,却被他摇头制止。
花荫有些内疚,她听坊里面的姐姐说,爹爹身体很好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有见到自己才会流露出这样痛苦的神情。
玉润看得一头雾水,心中的担忧也是更甚,自己好像是被迫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秘密,比如眼前这个小姑娘,好像记忆力不大好,脑子……也似乎是有点问题,还有这个看起来很凶的绯衣人,听声音不大,竟然有这么大的女儿,更要命的是,还有恋女情节!
南无阿弥陀佛,她今天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花荫自然不知道玉润此时的腹诽,她终于将目光重新放到玉润的身上,眸光带着审视的味道。
“你就是谢家四郎?”她嘟着唇,眸光带了几分嫌恶:“果然是长得和娘们一样的小白脸。”
绯衣人:“……”
玉润:“……”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绯衣人咳嗽一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道:“阿荫,她是个女人。”
“啊?”花荫张了张嘴巴,疑惑道:“可是阿琴说马车里的是她的四郎啊,我还说呢,这四郎怎么喜欢穿女子的袍服,莫不成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听到这句话,玉润脑子里不由得自动浮现出谢珏穿女装的情形,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绯衣人的目光冷冷的扫来,玉润这才不得不强压下笑意,眼珠子一转突然灵机一动。
“阿荫,你想要见四郎?”
花荫连忙点头。
绯衣人已来不及阻止,只是一脸无奈。
“我有法子让你见她!”玉润对花荫眨了眨眼睛,绯衣人瞬间变色,立刻轻咳一声:“女郎,你难道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玉润这回却从容以对:“我自然清楚得很,只是坊主现下不如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提议,你只需为我解惑,我便会带你去瞧那幅壁画,而且还能让令爱见到谢家四郎。”
在听到“令爱”两个字后,绯衣人银质面具下的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他正要张口回绝,却对上花荫那麋鹿般盈满了无辜和乞求的目光。
“好……”最终话到嘴边,终于被他生生改了口。
“阿荫,你先出去。”他命令道,花荫却踌躇着不肯走。
“我不会伤她。”绯衣人似是终于妥协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花荫眸光大亮,笑道:“爹爹说话算话呦!”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出去。
待到房门关好,玉润抢先一步开口:“坊主,我只想知道,那一日你所弹奏的招魂引,是否可以招魂?”
绯衣人的目光陡然又变得阴沉,隔了半晌,他才冷笑道:“不错,此曲的确可以招魂。”
玉润心猛地一跳,立刻惊喜道:“当真?”
“你想要招魂?”绯衣人的眸子紧紧的眯起,其中隐含着一股轻蔑。
“我奉劝你,还是不要打这个主意。”
“为什么?”
“因为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绯衣人这不可一世的态度让玉润很是气愤,可她却偏生无法反驳半句。
“你说的那幅壁画,应当是私藏于石氏宝藏遗址的吧。”说到这里,他轻轻勾起唇角,竟是连笑容都充满了讥讽。
“那个女人啊,便是贪心不足,竟然连死,都妄想能将我禁锢在那里帮她招魂。”
这话是什么意思!冥冥之中,玉润有了不好的预感。
“哦?你既然能进石家的密室,竟会连石家的秘闻都不知晓?也对,你可不是石家人。”绯衣人啧啧叹了两声,反问道:“聪慧如女郎,应当已经猜到了吧。”
玉润抖了抖唇:“命你招魂之人,是石崇的宠妾绿珠?”
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么多荒谬的事情,她也不可能说出这样大胆的猜测,可世上有墨烁那样同样有阴阳眼能看到鬼魂的人,那便有眼前这样的招魂之人也不稀奇。
“女郎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绯衣人也不打算隐瞒,低低笑道:“只可惜她太贪心了,竟是痴心妄想要同一个鬼魂长相厮守,这样的买卖,便是给我再多的佣金,我也不会应的。”
“因为你做不到么?”
“做不到?”绯衣人冷哼一声:“这天底下能有多少我做不到的事情,只是她天生没有阴阳之眼,压根连看都看不到她的心上人,何谈耳鬓厮磨长相厮守,当真是笑话。”
“你的意思是,你做不到,并不是因为鬼魂会灰飞烟灭?”玉润说完这一句话,只觉得心跳十分剧烈,竟是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的等待着绯衣人的回答。
“那是自然,若无外力干预,便永远是一缕漂泊无依的孤魂。”
绯衣人的声音不大,却犹如洪钟一般震颤了玉润的整个脑海。
第一个念头是……韵儿的魂魄应当还在!
随后另一个声音在脑中徐徐想起,让她不寒而栗。
阿绝,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