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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长长回廊,转过低阁角楼,冯英从后面的马厮逮住了一个养马人,经过威胁恐吓之后,养马人道出了月氏人的住处。
冯英捉刀在手,悄悄爬上了园林外的树上。借着灯光可以看见酒宴依旧继续,舞姬在跳着优美舞蹈,乐师在击箎排箫。桌案上有二人,一人正闭目聆听,一人正抖枪上阵。
河察眼中跳动着猩红的火焰,他用手使劲的扯着舞女的头发,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兽吼,臀部用力一挺,随即一泻如注。他甩动着胯间的那活,惬意长喘了一口气。正他闭目舒爽的时候,耳朵里却听见一道温婉纯正的月氏语:“河察王子,不知道妾身服侍得还好吗?”
宛如在耳畔低语,河察骤然惊醒。低头看下面,只见到一张似喜似悲的面孔,河察神情一阵恍惚,张口结舌一下子愣住。胸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苦,河察不甘的想说些什么,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有手轻轻朝他的胸口一推,他如倒玉柱金山般跪倒在地,栽倒在那如火如荼的温情之中。
箎箫之音一下停止,随着无数人尖叫厉吼,邙阳支豁然睁眼,眸子里带着熊熊烈焰。然而,当目光转移到那匍匐在地的尸身之后,他眼里的烈焰一下子化成了冰霜,冻着让人心寒。
舞女赤身**的站在大厅里面,她头发披散,手持一根染血的发簪,此时正定定的看着邙阳支。二人四目汇聚,如若电火相击,过了片刻,舞女颤笑道:“邙阳支,你很快就会不得好死!”
“谁派你来的?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邙阳支喉咙低声咆哮着,灰白的发鬓微微颤动着,五指生生被陷进了肉里。
“告诉你也无妨,司马欣大人已经派兵从漆县赶到乌氏,此时已经整兵在城下,你的人头很快就将不保了!”舞姬微笑着说完,低头看了看手中染血的发簪,嘴唇微翘,手中发簪倒转,朝着自己胸口用力一捅,整个人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
邙阳支举着剑愣在舞女面前,胸中万千怒火刹那化成说不出的恐惧,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声竭力的叫喊:“来人!!!”
这夜如水,有月如血,整个乌氏将被血水侵染。
城门外响起了低沉的呐喊,仿佛有千军万马跨过山河,冲破城墙杀来。鼓声不止,马嘶不停。邙阳支失魂落魄的瘫倒在地上,心中是说不出的恼怒痛恨,他喃喃叹道:“既要行动,何不早动?悔之晚矣!”
冯英眉头一跳,暗道不好,他抽身跳下树,疾步飞奔,暗恼自己竟然这般草率进来。整个乌氏此时人马集结,无数人在府衙里晃荡,冯英且行且缓,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厅中的一切他看得清楚,却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知道必然有大变发生,事情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掌控!冯英并非庸人,此时明白自己不管发生了什么,第一件事是告诉赢子婴,千万不要卷入这场风波里,这是乌氏的劫难也有可能断送赢子婴复国的最后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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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氏的城墙上,此时灯火通明,烈焰之下,一将提枪勒马,他背后不知道有多少的士卒在呐喊。
无数的云梯已经搭在了城墙上,有数不清的士卒正在向上攀爬。
司马欣的大军此次偷城未尽全功,虽然来得急切,却还是让乌氏关上了城门。领兵的大将名叫司马翼,是司马欣的堂兄。
邙阳支带着门客家徒急忙赶上了城墙,举头眺望着城下的人马,他忍不住捏拳怒喝:“司马欣这是何意?”
“翟王为马,塞王为粮。父亲,为何你到现在还不明白?”邙阳支的儿子戈干忍不住提醒道。
邙阳支老泪连连,唉声叹气道:“为何!为何?塞王的大军为何会至北地?难道他不顾三王的约定了吗?”
戈干连忙劝慰父亲,说道:“三王之中,塞王一人独大,他是想当秦王也不一定啊!”
“我乌氏隐忍数载,绝不能因此而断绝希望,挡住!必须将司马欣的军队挡住!只有挡住了司马欣的军队,我们才有依仗的本钱,才能同昆莫继续交易,不然我们都不得好死!”
角楼上,有弓箭手一箭射翻了爬上城墙的士卒,可他还来不及抽箭,另外一个士卒就爬上了垛口,塞王之兵矫健,垛口危急。乌氏人挡不住,戈干拔剑起身,朝他的父亲说道:“事危矣,父亲请允许我上战场,将来寇击退!”
邙阳支看了一眼城墙上的情形,用手拽住戈干的臂膀说道:“我儿不可鲁莽,敌军势大,乌氏城是守不住了。然而,我乌氏的根基除了这,还有朝那。只有我们有粮,我们就可以起事!我要你立刻回到城里,从地道偷出城外,城里的粮食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带不走的全部烧掉。这城墙,就由我这个老骨头一起伴随它生死吧!”
戈干大急,却不料老族长决心已下,无奈之下,戈干只好抽身离开。临行之时,邙阳支吩咐道:“我闻河察曾言,陇西之地有一股叛军作乱,打着的是秦王子婴的名号,到现在都还未被剿灭,而且从者极多!你到了朝那之后,立刻起事,也打秦王子婴的名号。子婴在关中威望很高,有传言说他至今还未死!乌氏能不能复国,就全靠你了!”
戈干含泪而去,邙阳支看着下方军势,扬臂大呼道:“乌氏不死,何以惧贼寇?我邙阳支待诸位不薄,众人何不拼命?”城上军民大呼,一时士气大涨,塞王之军几次攻上城墙,都被赶了下来。
看着城墙上的战况越来越激烈,司马翼却丝毫不担心,他捋须叹道:“乌氏果然有叛乱之心,城中兵备不差,如果不是塞王早知,说不定会酿成大患!”
他身后站在一位满面刀痕的将军,他按剑而立,冷声说道:“塞王拿下乌氏,可别忘了雍王的约定!月氏不去,陇西不定。”
司马翼哈哈大笑三声,回过头来看着疤脸将军道:“李必将军所言甚是!不过当初你死不降刘邦,为何偏偏却投了章邯?雍王如今的状况可不好过啊!纵然让他拿下陇西又能如何?他如今声名狼藉,在关中又有谁肯投靠他?将军乃忠义之士,塞王久闻将军大名,如能得将军相助,必然可成大事!”
李必惨然笑道:“我李必不过一亡命之徒,可当不了塞王的赞叹。先秦已灭,不管是章邯也好,司马欣也好,都是灭秦的罪人!陇西乱局,自龙且、刘邦去后,无人愿意接手,生活在陇西的秦民被异族如屠猪狗,我虽然不齿章邯为人,但他为了陇西的民众,自请为雍王,拼死和异族大战。凭借着这一点,我李必又怎能不助他?”
“哼!李必,你也不过是一个小人。你口口声声说为了秦王婴,可如今子婴已死,而你却还助章邯,可见你其实也并非什么忠义之士!忠臣安能事二主?而且还是如章邯这种人!你苟全性命,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罢!”司马翼冷言讽刺,毫不留情。
李必怅然叹道:“或许吧!当我从刘邦手中活下来之后,我就再也不能全我的忠义之名了。苟且偷生也罢!背主弃义也罢!李必自觉问心无愧。”
司马翼拍了拍李必的臂膀,朝他的脸上呸了一口,道:“与李信、王冲相比,你又何谈忠义?世人都高看你一眼,原因是因为你的名声,你的名声建立在秦王子婴身上,可是他死了,你还活着!你又算什么?”
李必被说得身形微颤,却无力反驳。事实本就如此,他不过是一颗棋子,他反抗不了自己的命运,成全不了自己的声名,他活着的事实就是对他的名声的一种莫大的讽刺。
秦王子婴,雍王章邯。旧主、新主、新主、旧主,两相难。还好的是,秦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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