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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之言,韩谈自然遵循。如今天下纷乱不休,秦国看似安稳,然而所有的矛头最终都是指向秦国。
嬴子婴不想因为望春楼的事情而分心,所以传令韩谈,让他将自己的命令传递到丞相府。当今之急乃近在咫尺的项声,关中与汉中离得太近,虽然大部分栈道都已经烧毁,但往西依旧有小路可进陇西。几十万大军集结关中,又不知主力从何处进军,秦国乃被动防守,此时无异于被人牵着鼻子走路。
至于韩魏的局势,嬴子婴见过魏相魏央,知道此人并非庸碌之辈,魏国国土辽阔,又有上将军马逸相助,项羽纵然有再大的能耐,一时半会也灭不掉魏国。
嬴子婴再一次站在那张巨大的地图面前,俯身注视着汉中的地域,口中喃喃的念叨着项声的名字,脑海中思虑庞杂,苦思御敌之策。
汉中、南郑。
汉王宫中,蜀王曹松颤颤兢兢,面对吕雉的询问显得颇为紧张。二人对坐于榻席之上,刘滢公主站在旁边,手持酒壶,时不时斟酒巧笑。
吕雉不过问了几句寻常话,曹松便已额头见汗,正支吾间,吕雉又道:“蜀王不必害怕,从今往后你我都是一家人,这王宫也就是你的家。滢儿是我的女儿,不是我吹捧,我女儿心灵手巧,早已经背熟了《女诫》、《贞女》,容貌仪表也是上乘,与你相配最合适不过!”
听闻此言,曹松偷瞥了一眼刘滢,一窥之下却见刘滢正张着一双大眼直溜溜的看着自己,那水莹莹般的眼神,那半笑微启的模样,竟吓得曹松一失神掉落了双箸。
刘滢见曹松跌倒,连忙弯腰搀扶,当她的双手刚接触到曹松的袖子,曹松却像是踩到尾巴的猫一样,陡然一跳,惊得刘滢连退数步。曹松一屁股滚到地上,趴着向吕雉磕头道:“王……后、不!母后,求您发发善心,放我回蜀营吧!这地方我不能呆,只要你放我回去,要什么我都给。大批的蜀锦、宝具、玉器……我都献给您!求求你!求求你!”
一边说着,一边就嘣嘣的磕头,几头撞下去,头皮都撞破了,鲜血沿着额头不停的流淌。
刘滢不知所措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却见吕雉的脸越拉越黑,停在半空之中的酒樽不停的颤抖,只听得“嘣”的一声响,酒樽重重的落到了桌案上,洒出酒水少许。吕雉冷若冰霜的声音紧接而来:“怎么?蜀王觉得本宫的女儿配不上你?”
曹松一抬头,张口否认:“不!不是……。”
吕雉哼了一声,似笑似讥的说道:“听说蜀王前些日子还曾为滢儿写过一首诗,今日为何变得如此之快?莫非天下的男人都像我家的老头子一般喜新厌旧不成?”
曹松怔怔的看着吕雉,额头上的血水和汗水依旧不停,他喉咙一阵滚动,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
刘滢轻唤了一声,又去弯腰搀扶,曹松似木偶一般被扶起。当自己的手不小心接触到曾日思夜想的娇躯时,曹松似蚂蚱般跳开,伸手拂开了刘滢的手臂。吕雉视若未睹般说道:“蜀王就安心在宫里住下,今天见了血,代表着喜事已经临近。明日是个好日子,婚事便明日进行吧!到时候宴会群臣,公布消息,全城共庆,在大军伐秦之前奏上一曲凯歌。”
曹松一激动,嘶声大吼:“放我回去!放我回去!”
吕雉唤进两名侍女,吩咐道:“蜀王累了,扶他回去歇息吧!”
两名凶悍的侍女窜了上来,一人把住一支手臂,也不顾曹松挣扎,拖着他就往后走。
等曹松走后,后宫之中只剩下母女二人。公主刘滢扑倒在吕雉身上,眼泪不停的涌出。吕雉抱住自己的女儿,伸手拭去了刘滢脸上的泪珠,轻声安慰道:“不要多想,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你就要出嫁,别把自己弄得太难看。母后知道你想些什么,但你身为大王的女儿,这就是命,由不得你啊!”
听到这话,刘滢一把推开吕雉,朝她吼道:“什么公主,还没一个亭长的女儿好呢!我很早就知道自己将来要嫁给谁!如今却要让我嫁给蜀王!你们囚禁了曹松,岂不是连我也一块囚禁在这了?”
吕雉睁大了眼睛,疼惜的直摇头:“怎么会?这里是你的家!怎么会是囚禁呢?”
刘滢指着吕雉大声叫道:“你跟爹都是一样狠心人!”
说着,便哭着跑出去了。
出殿后却是一片夜色,天空中还悬挂着一轮皎月。周胜按剑站在宫门外,看到刘滢跑出,失口唤了一声,然而刘滢却一跑而过。在经过的一瞬间,周文分明看见,那一串串洒落的泪滴,在月华中变得透明而晶莹。
鈣水、蜀军大营。
蜀军大将霍子期按剑跪坐在案边,一双虎目死死的盯着对面那人。在他对面坐着一位白衣文士,正在自斟自饮,脸上轻松写意,说不出的怡然自得。
一杯下腹,回味良久,将樽放回桌案,白衣文士说道:“蜀酒多用粟米酿造,酒味至醇至香,一杯入腹,热气升腾,片刻之后方起辛辣之感!果真好酒!”
霍子期心烦意乱,哪听得废话,拍剑大叫道:“张良!你们将蜀王劫到了何处?如不交出,你休想走出大营!”
张良伸手止道:“将军切勿动怒,蜀王何在,良自会告之。不过有一个消息,将军想必不知道。”
霍子期抓起剑,从席上爬起,怒喝道:“什么狗屁消息,我都不想知道!你再不说出蜀王下落,休怪我下手无情!”说着,剑已经拔出半截,锋寒夺目。
张良一动不动,却连头也没抬。僵持了片刻,张良又伸出了手,将桌案上酒勺拿住,伸进鼎里舀了一勺。蜀酒清澈如水,酒香扑鼻,满上一樽之后,张良将酒樽小心的移到对面,轻声说道:“将军请坐!”
霍子期重重哼了一声,却不得不还剑入鞘。跪坐之后,一手抓起酒樽,仰头饮后方问:“什么消息?”
张良正在为自己斟酒,掺酒声伴着说话声一起传出:“项声死了。”
掺酒声叮咚作响,张良声音平淡,霍子期心中疑惑,再问:“什么?”
“项声死了。”张良如是说。
霍子期张着嘴愣了半天,又问:“怎么死的?”
张良答:“被人杀死的。”
“谁?”
“蜀国的武阳候古荣。”
“什么!”
霍子期霍然变色,忍不住又要站起来。不过犹豫了一下,他又跪了回去,说话时鼻息渐重:“古荣杀了项声?”
“没错!”
张良的声音依旧平淡。
“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天。”
“为什么?”
张良笑了笑,没有回答霍子期的问题,反而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过两天汉中、蜀国、临江国……包括几国大军,都会知道古荣君杀了项声!武阳候必然会名震天下,成为与专诸、要离、荆轲一般的流传千古的刺客!”
霍子期的拳头舒了又松,他感觉到了问题,可想不明白问题,所以坐卧不宁。
张良继续说道:“蜀王正入宿在汉宫之中,明日便会与刘滢公主成婚。”
“什么!”霍子期又站起来了,一双虎目已然乏红。不过他没敢动自己的剑,所以剑还摆在桌案上。张良伸手取过了霍子期的剑,拔剑出鞘,剑尖对着霍子期,平淡的说道:“古荣杀了项声,而蜀王却潜逃至南郑。到时候谁是杀项声的主谋,你应该明白。蜀王就将成为汉王的女婿,将军该何去何从,你自己思量。”
话说完,张良将剑尖下斜,倒提着剑柄,将剑递给了霍子期,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霍子期愣愣的接过自己的剑,突然间剑掉在了地上,霍子期随之跪倒,张口大呼:“先生救我!”
张良刚走到门口,闻声回头,脸上微笑依旧,张口问道:“你明白了!”
霍子期额头见汗,不停的点头说道:“明白!我什么都明白了!”
张良走了回去,将霍子期从地上搀扶起,还弯腰亲自拂了拂他膝盖上的灰尘,然后说道:“将军既然明白,汉王也不会亏待将军。蜀营里还有几个人人心未定,他们想必不如将军聪明,所以可以除掉。”
霍子期抱拳说道:“先生放心,末将一定取下那几个人的头颅!日后一起为汉王做事,还望先生多加关照!”
张良点了点头,踱步走出了大营。
蜀营外早有马车停候,有甲士将张良送出了大营,张良爬上了马车,钻进车厢里便开始闭目养神。驾马的马夫也不询问,一扯马绳便开始吆喝马儿开跑。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向西,就将驶过鈣水大桥之时,前面一辆马车却横拦在大桥之中。马车急忙喊停,手里一紧,马儿就停在了前面那辆马车不足三丈的地方。
前面马车旁站着一人,提声高叫道:“好一个嫁祸于人!莫非欺我蜀国无人耶!”
闻得此声,张良陡然睁眼,揭开车帘向那人看去,随即大喜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混子!”
那人哈哈大笑,几步走到张良的车窗下,拱手拜道:“拜见子房兄!”
张良急忙钻出了车厢,一下马车便疾步上前,执住那人的手激动的说道:“自家兄弟,何必拘礼?”,说着将那人扶起,上下一打量,犹疑出声:“为何如此消瘦?”
那人长叹一声,摇头说道:“入狱三月有余,安能不瘦?”
张良拍了拍他的肩膀,亲自执手将那人请上了马车。二人同坐一櫈,那人开口感怀道:“一别数年,兄依然如顾,而陈平却白发早生,几多愁绪,无人明白。”
张良亦叹道:“公之才远在良之上,只怪那项籍、曹咎二人不能用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