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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凉城上,将军周胜按剑而立。举目远眺,泾河水面黑影憧憧,木罂之上,无数汉军以浆击水,引颈高歌。前往平凉城的驰道上,车辆马匹骆驿不绝。车辆上装载了汉军十日之粮,战马也一起驮运粮草。
大将军韩信坐在小舟之首,将军灌婴亲自划船,周苛、卢绾立于身后。等韩信渡过了泾水,对岸除了蛊逢的三千后军未曾渡河外,共计一万一千人的汉卒都已经过了泾水。韩信下了小舟,骑上快马直奔平凉城去。
将军周胜下城参见,韩信对他说道:“你尽起城中之兵,杀往秦军水寨,灌婴领骑兵稍后便至。记住,不可轻举妄动!如果秦军渡河,方可击之!”
周胜抱拳答道:“喏!”
韩信看了看周围,问周胜道:“丁复将军呢?”
周胜答道:“昨夜丁将军追击秦将,到现在还未归来。”
韩信眉头一皱,心感不妙,却未曾多想。对周胜说道:“你速去吧!”
秦军水寨,将军章燕奔驰了半夜方至秦营,向秦王告之汉军已经渡河,帐下诸将人人失色,马逸惊问:“对岸还在伐木造船,怎么又杀到了平凉?”
李左车满脸苦涩的说道:“此乃韩信的瞒天过海之策!”
言毕,忍不住摇头长叹一声。马逸脾气火爆,叫道:“既然如此,不如起兵杀向平凉,与韩信拼了!”
嬴子婴脸黑如锅底,训斥马逸道:“岂能莽撞?”
马逸见秦王斥责,只好讪讪的摸了摸脑袋。嬴子婴目视众人,问道:“诸位将军可有良策?”
帐下众将面面相觑,无人出声。正苦恼时,有士卒通报:“军师蒯彻求见!”
嬴子婴听闻蒯彻身至,赶紧起身相迎。帐幕拉开,一脸病容的蒯彻在两个士卒的搀扶下来到大帐。嬴子婴执手问道:“先生抱病前来,必有计教孤!”
蒯彻喘气轻咳道:“秦王既归,老臣也放心了。”
他目视了众人一眼,特别在李左车和马逸二人脸上停顿了一会,接着说道:“泾水一战,我军主力被击溃,如今根本没有同韩信一战的能力。韩信既然渡过了河,我们也只能暂避其锋,找方法躲过去罢!”
嬴子婴将蒯彻小心的搀扶到座位上去,问道:“汉军有骑兵,如今又往哪躲去?”
蒯彻坐下之后,方说道:“我军如今只剩下四千人,其中还有老弱病残。有一千八百人是陆军,剩下的都是水军。虽然徐也、金宁的水军操练不久,但毕竟拥有大量的船只。泾水一役也就他们损失得少,我们有船,这是唯一的优势!要躲过汉军的追击,那只有渡河!”
嬴子婴忧心忡忡的说:“韩信非比寻常,他主力虽然渡河,但对岸肯定有士卒留守。”
蒯彻摇了摇头,对嬴子婴说道:“我们不是渡到对面,而是顺流而下,前往泥阳!”
嬴子婴心一惊,失口道:“泥阳?”
蒯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秦王为了这一仗,将北地的数座坚城都舍弃了,这里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韩信想杀人就让他杀罢!我军已经无力阻止,也无法阻止他烧杀抢掠!将背后这大片的土地给他!我们去泥阳!去阴密!我们截断他们的粮道,看他又如何!”
李左车突然醒悟,一脸叹服的说道:“先生大才!”
蒯彻看着嬴子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眼里是说不出的失望之色。嬴子婴心里一惊,不知道蒯彻为何这种神情。蒯彻对嬴子婴说道:“秦王,泾水一战,你可学会了什么?”
嬴子婴低头沉默了一会,说道:“孤不该受韩信的激将法,孤……无话可说。”
蒯彻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直言不讳的说道:“如果不是秦王你一意孤行,麾下的战士会伤亡这么多?您明明在未战之前就已经制定好了计谋,为何又不按计行事?如果您一直忍下去,韩信必败无疑。他不过用了点卑鄙的手段,就让你我君臣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的御敌之策毁于一旦!”
汗如泉涌,嬴子婴嘴皮张了张,却无话可说。他心中颤动着,恐惧着,害怕他身帐下的唯一谋士离他而去。他麻木的站在,如一根木雕。
帐中众将失声,一个个埋头不语。
泾水之败,乃嬴子婴一手造成,这些将军难道不对他失望?嬴子婴眼角的余光看到他们的样子,他的心脏骤然一缩!
如果不是心有怨言,李左车和马逸又如何会闹翻?连冯英都无力制止,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如果不是他及早的出现,他很有可能众叛亲离。
军师蒯彻将这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嬴子婴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也不敢去想。
蒯彻继续说道:“当然,秦王您中计了,做臣子的没有劝止住,这是当臣子的错误。从今往后,老臣绝对不会再次犯错,如果秦王真要一意孤行,到时候就先斩了老臣的这颗首级吧!”
听闻这话,嬴子婴身躯一晃,背后的箭创崩裂,一口鲜血喷出,直往地上倒去。背后一双大手将嬴子婴的身子稳住,嬴子婴转头看去,是冯英那一张狰狞恐怖的脸。
此时他那张狰狞恐怖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肃杀之气,他直直的看着蒯彻,硬梆梆的说道:“蒯先生!我一直佩服您!您所言极是!但吾王自复国以来,每日所思,每日所虑,何尝不是为了秦国复立?泾水一战,秦王与汉军作战,当秦王之令下出之后,满营的将士可有怨言?”
连续发问,不等蒯彻答话,冯英断定的说道:“没有!韩信在北地一路烧杀,将数百里地染成了赤土,秦王帐下的士卒皆是北地的子民,秦王如果避战,任凭韩信这么毁下去,秦王麾下的战士还会为秦效命吗?当秦王决战的消息传来,全军的士气高昂。这些都并非是秦王的过错啊!您和秦王所订下的计策,无就是利用民心,如若民心葬失,这计策又有何用?”
冯英这话说完,不仅所有的将军都抬起了头,连蒯彻也是一脸的惊讶。
今日冯英,还是往日里那个沉默寡言的冯英吗?
冯英的话说完之后,所有的将军仿佛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鼓起了勇气看向了蒯彻,一个个跪在嬴子婴面前向蒯彻说道:“军师将军,战败非秦王之过!吾等心甘情愿,愿为秦王肝脑涂地!”
众将齐声,将蒯彻气得是胡须倒立,他一拂袖,招呼两个亲卫,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到蒯彻走出帐外,李左车向嬴子婴急忙说道:“秦王还不赶快将军师请回来!”
嬴子婴闻言醒悟,赶紧出帐追赶。走了没多久,却见蒯彻好端端的站在那,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嬴子婴一惊,愕然问道:“先生,你这是?”
蒯彻仰头哈哈大笑,嬴子婴方才醒悟,懊恼道:“原来是先生同冯英演的一出好戏,竟然将孤都骗过了!”
蒯彻收敛了笑容,向嬴子婴郑重的说道:“秦王,泾水之败对营中将军们影响不小。如此下去,将士们都失去了战心,又拿什么与汉军作战呢?无奈之下,我只好找到了冯英,瞒着秦王用了这个计策。为的是让众将收心,把他们从战败的阴影中惊醒过来啊!”
嬴子婴无奈苦笑,摇头说道:“果真好计,却连孤都骗过去了!”
蒯彻盯着嬴子婴,严肃的对嬴子婴说道:“臣想问的是,秦王可还有战心!”
嬴子婴微微一笑,向天一拱手,满脸坚决的说道:“吾不死,战不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