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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安心何曾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跟那“走进一间房四面都是墙”的监牢扯上关系。就算是刚才在永城饭店里听说自己将被交由警察处置的时候,也还是觉得那“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的地方离自己遥远的很。她真正伤心的,是宁千竹对她的不信任。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对他来说,她到底只是个只见过几次面、几近陌生的下属员工,仅此而已。
然而就在刚才,火烧眉毛的时候,安心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害怕。
海云城的警察们当真不是吃素的,安心前脚才刚踏进海星饭店,这后脚他们就找过来了。金兰这个乌鸦嘴,出去没多久就又跑回更衣室来,双手空空也就算了,还带回来一个噩耗,说是有几个警察正在前台盘问着,趁现在还有时间,赶紧从饭店后门逃走。
害怕归害怕,只是,安心不解:“我为什么要逃?我又没有做亏心事!”
金兰比她早踏入社会,人间冷暖世事沧桑早已司空见惯,像安心这样很傻很天真的初生牛犊也就见怪不怪了:“你以为这些吃皇粮的人真的个个忠肝义胆刚正不阿啊?现在这个乱世,能比命还重要的,不是气节名誉,更不是你这种傻天真,而是钱!你要有钱,就算杀人放火也能相安无事,你没钱,就算只是睡个觉也能睡出个砍头大罪来!”
金兰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像专门说恐怖故事吓唬小孩儿的老巫婆,把安心吓得是一愣一愣的。金兰趁着她发愣之际,连忙连拖带拽地把她往饭店后门送去,然而一打开门,金兰就直接把安心送进了顾煜诚的怀抱里。
时间和动作契合度,百分百准确无误。
顾煜诚的胸膛也太结实了,跟石头似的,还不是那种普通的石头,而是大理石级别的硬度,安心这一头撞进他怀里,险些撞出个脑震荡。
金兰吃惊地往后退了几步,安心捂着脑门一边嗷嗷叫一边抬头看这块大理石的主人,这不看还好,一看简直以为自己见到鬼,哦不,比鬼还要恐怖——顾煜诚前所未有黑着个脸,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已经一把抓过她的手,迅速消失在了金兰眼前。
安心就这么被顾煜诚抓着,以快要被他当风筝一般放飞的速度,来到了一间房。房间宽敞明亮欧式风格,应该是他的专属办公室,不过此刻安心并没有心情感叹他的办公室到底有多高贵华美尊显身份,而是迅速本能地把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手腕一阵火辣辣的疼,冲着他就是一声怒吼:“你你你你干什么!”
顾煜诚没看她,背过身把大门咔嚓一声锁紧,然后走到窗边往红皮沙发上一坐,顺带翘个二郎腿,随手拿了一份报纸便看了起来。面上的表情,不知何时已恢复万年冰封的样子,不近人情,疏离淡漠。
安心走到门边试了试,果然无论如何都打不开门,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穿了一身青翠欲滴的连身裙,裙长至膝盖,脚踩一双跟金兰不问自取的嫩粉色高跟鞋,加之头发弄了个公主卷,浑身上下都不是往日的自己,不由得抱紧了双臂,一阵胆寒。
正在身后若无其事看报纸的顾煜诚忽然冷笑了一声,很轻微,却很轻蔑:“果然还是人靠衣装。但对于一只土猪来说,无论再怎么装,那土里土气的气质依旧完美尽显。”
安心猛地转身,惧意全无,火冒三丈:“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煜诚眼眉都不抬一下:“知道自己成了通缉犯,还专门跑来我们饭店,是想借机报复,冠我们一个‘包庇罪犯’的罪名?不得不说,我对你还是挺刮目相看的。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头大无脑有脑也长满了草的二货呢。”
安心差点气结而死,语塞了好一阵,才怒道:“那你大可把我抓了交给警察好彰显自己是个懂法遵法的好国民啊!说不定人家警察局还会颁你一个‘感动警司十大人物’的大奖呢!放着这么个撼天动地的大奖不拿,你把我抓来这里做什么!”
把她抓来这里做什么……
好个伶牙俐齿的家伙。
顾煜诚一时无言,万年冰封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皲裂,半晌,才出声:“你执意要送死,我不拦你。只是休想死在我的地盘。”
轮到安心无语了。顾煜诚继续看他的报纸再没理她,她也安分守己地就这么待着。好一会儿,门口传来一阵钥匙开锁的声音,随后是钟秀进了来:“顾爷,警察走了。”
安心赶忙往门口冲出去,奈何顾煜诚一个眼神,钟秀立刻一手挡在了她面前。
“你还真想去送死。”冷冷的。
安心倔强地没有回头:“不是送死,是证明自己的清白!”
顾煜诚冷哼了一声,再没说话。只是又给了钟秀一个眼神,钟秀会意,欠身让出了一条道。
安心迅速飞奔而去,在顾煜诚看来,她那是送死送得比赶着投胎还快。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安心从后门溜了出去,然后抄了一条小道,绕到大路上来,正好直面警车。她敞开双臂,硬生生把车给拦了下来。里面的几个警察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看了看手中的画像,更加膛目结舌。早知道她最后会自己送上门来,他们几个今天打打麻将干点什么不好,哪还用为了找她而满城瞎跑!
自从来到海云城之后,安心已尝到过许多人生中的第一次了,也就不在乎“第一次进警局”了。于是完全是抱着一种新鲜又刺激,好奇又期待的二百五心情来到了警察局,而且还是全海云城的警署总部,外观威严内里气派,彼时已是傍晚,警署各个部门仍旧有人当值,每个人都好像很忙的样子,却又忙得很虚伪。
安心被带进一间只有一张桌子两张凳的小房间,灯光昏黄,门一关上,便只剩一片死寂。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个穿着看起来更为高级的警察进来,坐在她的对面。隔着一张桌子,一双如鹰的眼睛定定地将她盯着。她毫无顾忌,也大大方方地把视线对上他。
良久,他眼角忽然挤出几丝微微上翘的鱼尾纹,笑容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