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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 旧仆告状一团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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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邺州石墨矿回来的十六名林家旧仆,还有周嬷嬷这个失独苦主直挺挺跪在公堂之上。因他们都是一身黑衣,除了周嬷嬷,其他人的脸和手也是黑黄色,衬得公堂更加阴沉昏暗。因他们所告之事让人听起来不寒而栗,公堂里充斥着森寒之气。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都被压抑的气氛和环境浸染,个个面色沉谨森然。

    萧彤一身湛蓝色直缀,头发用水蓝色发带绑起,浑身上下无一饰物,整个人干净得如万里无云的天一样纯净无瑕。他怀抱长剑站在林家旧仆身后,身体挺得笔直,面庞不苟言笑,那模样神态真像是来压份量的人。看到谨亲王和裕郡王都坐在公堂上旁听,他不行礼、不问安,对他们视而不见,好像不认识一样。

    “你儿子是不是傻了?”谨亲王捅了捅一脸沉郁的裕郡王。

    “傻了才好。”裕郡王正为邺州石墨矿的事忧心,跟谨亲王说话的语气透出不耐烦。萧彤对他这个爹视而不见,他对谨亲王这个爹也就不想太客气了。

    谨亲王冷哼一声,说:“你别跟我甩脸子,邺州石墨矿闹出这种事都是你纵容的。你那表小舅子最不是东西,他跟杜家沾亲,都穿一条裤子,就耍你这个傻蛋了。你那媳妇最护短,想尽办法袒护她娘家的人,我看这事你怎么收场。”

    裕郡王妃出身关乡侯府岳家,岳家也是盛月皇朝开国赐封的八侯之一,满门武将。她母亲的娘家是保国公府花家,花家是前朝旺族,也崇尚武风。裕郡王妃自幼随父母在西北边境,长到*岁才回到京城。没想到回京之后不到半年,其母就病逝了。花家怜悯她年少丧母,就把她接过去教养,直到定亲才回岳家。

    所以,裕郡王妃和花家更亲近,跟花家的来往走动比跟正经娘家还多。现任保国公的嫡次子花晌比裕郡王妃小三天,裕郡王妃到花家与他玩得最好。花晌不务正业,文不成、武不就,谨亲王所说的裕郡王的表小舅子就是他。保国公世子娶了杜氏的妹妹为继室,小杜氏就是花晌的嫂子,这样,花晌和杜家就沾亲了。

    “拜托您老人家别再给我添堵了。”裕郡王的头转向一边,皱眉叹气,思虑片刻,又说:“林家第一批仆人被卖到邺州石墨矿时,我和岳氏还没成亲呢。”

    裕郡王是邺州石墨矿的幕后东家,林家旧仆被卖到石墨矿且被虐待之事他全然不知,也难脱干系。但他不想把裕郡王妃和花家卷入其中,裕郡王妃护短,要让她知道这件事非闹大不可。裕郡王也知道若他身边的人都跟此事没关系,他才能把自己择得一干二净,到时候找几个管事顶罪即可,反正那些管事也罪有应得。他现在最不放心的人就是花晌,邺州的石墨矿这些年一直是花晌替他打理。

    花晌若牵扯到林家旧仆之案中,裕郡王妃肯定会出面,到时候,就不是他一人卷入了。裕郡王长吁短叹几声,又看了看面如深泉一般沉静的萧彤,心中突然萌生出不好的预感。萧彤站在林家旧仆身后干什么?那里可是原告的位置。

    刘知府正让林家旧仆报姓名、年龄、籍贯,先前在林家所任何职,什么时间因什么事被什么人卖到邺州石墨矿,边听他们回答边和血书上所列事项比对。听到谨亲王父子低声说话,看到站在林家旧仆身后的萧彤,他不由皱了皱眉。问询完毕,他仔细看了书记官做的笔录,才拿给林家旧仆签字画押。

    “世子爷,你有事吗?”刘知府试探着问。

    看到萧彤和林家旧仆一起进来,一直站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对自己的祖父和父亲都视而不见,刘知府满心奇怪。谨亲王和裕郡王自坐到公堂上旁听,就一直低声说话,看到萧彤也好像不认识一样,这就令刘知府更加奇怪了。

    萧彤没回答刘知府的问题,反问道:“刘大人,这件案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审?你不可能请沈阁老过堂了,你要按制询问沈慷、杜氏和杜纺吗?”

    刘知府看了看谨亲王和裕郡王,轻叹一声,“世子爷认为接下来……”

    “我认为接下来应该先吃饭。”萧彤回答得迅速且直接。

    萧彤这句话象是一句玩笑,却正和刘知府的心思,他正想找一个台阶呢。林家旧仆的事年深日久,牵扯极广,一旦闹开,影响巨大。他不想马上招沈慷等人来询问,他想听听谨亲王和裕郡王的意思,可又怕别人说他徇私枉法。借午饭时间和谨亲王、裕郡王沟通一番不正是好机会吗?别人也不至于说三道四。

    “世子爷此言虽不合公堂规矩,却合情合理,现在确实时候不早。”刘知府让衙役给后厨传话准备饭菜,又对卢同知说:“子昂,你来招待林家仆人用餐。”

    “是,大人。”卢同知自知责任重大,否则刘知府也不会把些事交给他。

    刘知府交待林家旧仆就在公堂用餐,除了如厕要有衙役带领,不准他们随意外出。现在,林家旧仆是焦点,若出一点闪失,他能不能保住知府的位子都是未知数。看到谨亲王和裕郡王都往外走,刘知府想跟上他们,却被四皇子截住了。

    萧彤嘱咐了林家旧仆一番,到公堂外面去找连成骏。连成骏赶鸭子上架,威逼利诱,晓他以情、动他以理,交给了他这样一份差事,真让他苦不堪言。

    蛇皮蛇骨带两名黑衣暗卫等在公堂外面,连成骏不在,而且他们都不知道连成骏去了哪里。萧彤没找到连成骏,好像没主心骨一样,连连叹气,懊恼不堪。

    见四皇子拦住了刘知府,裕郡王冷哼一声,继续跟在谨亲王身后沿着抄手游廊散步。晌午已过,可这对父子都没有要用膳的意思,他们各想心事,沉默不语。

    “你来府衙带了多少人?”谨亲王打破沉默询问。

    “十几个人。”裕郡王所说的十几个人都是亲信,普通侍卫不算数。

    谨亲王点点头,说:“保护好林家旧仆的安全,他们若出半点意外,第一个被唾沫星子淹死的人就是你。皇上派你和我来津州是想让我们替他探探路,有事先平息了,别有什么麻烦事,若牵扯出对朝廷不利的传言,就是你我的责任了。”

    “是,父王。”裕郡王思虑片刻,叫来裕郡王府的刘长史吩咐了几句,又对谨亲王说:“我把上给皇上写奏折陈述此事并请罪,再想办法把此事压下去。”

    “压不是办法,压得太狠了会出乱子,现在主要是林家旧仆的人身安全,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谨亲王生性憨直、不拘小节,但自幼长在皇家,可不是缺心眼的人。他更懂得人言可畏,考虑问题比裕郡王这个当局者更全面。

    “是,父王,我把上让人把他们保护起来,等……”

    “王爷、王爷——”高长史匆匆走来,满脸焦急。

    “什么事?”谨亲王皱眉询问。

    “有两名林家旧仆被刺伤了。”高长史喘了口气,又说:“林家两个男性旧仆由衙役带着去茅厕,遇到了刺客。刺客把衙役打昏了,又向林家旧仆动手,刺伤了一个,又刺另一个时,恰巧世子爷去茅厕,就把刺客打跑了。”

    谨亲王忙问:“共有几名刺客?林家旧仆由几个衙役带领?”

    “两名刺客,林家旧仆由一个衙役带领。”萧彤快步走来,面色森寒。他本想利用吃午饭的时间跟裕郡王沟通一下,想想应对之策,没想到又出了这种事。

    裕郡王又急又气,冲萧彤呵问:“你为什么打跑刺客?为什么不抓住他们?”

    “是救人要紧还是抓刺客要紧?”萧彤也急了,毫无礼貌地反问裕郡王。

    “王爷,世子爷,息怒息怒。”刘知府赶紧规劝裕郡王和萧彤,“茅厕位置偏僻,此时又是午饭时间,进出茅厕的人不多,刺客狡猾,就选准这时候下手。若不是世子爷及时赶到,恐怕那两名林家旧仆就都没命了。”

    谨亲王轻哼一声,问:“林家那两名旧仆的伤势怎么样?”

    “回王爷,一名伤得很重,伤口在心脏的位置,流了很多血,世子爷已给他封穴止血了。另一名只是皮外伤,只是这人在反抗时撞折了一只胳膊。”

    “去看看。”

    两名受伤的林家旧仆和一名昏倒的衙役都被抬到了衙役的休息室,正在等大夫来诊治。昏迷的衙役被人用百草油薰醒了,见刘知府带谨亲王等人进来,赶紧下床请罪。刘知府安慰了他几句,就让他评述遇到刺客时的情景。衙役讲得很详细,但有用的不多,他被刺客打中后脑昏迷的,什么都没看到。

    大夫来了,众人赶紧退到一旁,让大夫给他诊治。衙役没大事,吃几副压惊药,休息几天就能好。被刺伤的林家旧仆伤口离心脏只差分毫,当时要是刺客的手一抖,那人就没命了。另一名林家旧仆腿上和胸部都有伤口,但伤口不深,只是胳膊折了。大夫建议把他们抬到医馆治疗,刘知府答应了,又派衙役去保护。

    “老四呢?”谨亲王没见到四皇子,皱眉询问。

    “不知道胜王殿下去了哪里,刚才他还跟下官说话呢。”刘知府忙回答,边说边看裕郡王,也就等于变了一种方式向裕郡王表忠心,“胜王殿下正和下官说话,就有人来报说林家旧仆受伤,下官就匆忙赶去了,没注意他去了哪里。”

    裕郡王冷笑问:“老四跟你说了什么?”

    刘知府见裕郡王很生气,忙躬身行礼回话,“回王爷,胜王殿下问下官打算怎么审理此案,下官说依法依据,详查细审。胜王殿下就跟下官说邺州石墨矿是王爷的产业,由王爷的内表弟全权打理,让下官再斟酌一番。他还说皇上就要来津州了,沈贤妃和成王殿下极得圣宠,让下官别找沈家的麻烦,要不下官这乌纱肯定是保不住,说不定还会因得罪人入狱,牵连一家老小。”

    “哈哈哈哈……真没想到老四算计得如此周全,这是一箭几雕呀?本王都数不过来了。”谨亲王放声大笑,随即问刘知府,“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请两位王爷示下。”刘知府跪互谨亲王脚下,很恭敬地等待指示。这件案子比篱园之案还要难办一百倍,真不知道他怎么得罪了沈家,光给他出难题。他在津州做了五年知府,还想今年高升呢,可沈家这些人偏不让他善终。

    裕郡王叹气说:“你先起来,容本王想想。”

    “是,王爷。”刘知府施礼道谢。

    “一、二、三、四……”萧彤掰着手指反复数了几遍。

    谨亲王皱眉斥呵:“傻小子,你数什么呢?”

    萧彤回答道:“你刚才不是问胜王殿下一箭几雕吗?我正算呢。”

    “别以为你替我算数我就饶了你,你小子进来,见到祖父和父亲不行礼、不问安,装作不认识,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谨亲王瞪了萧彤叫骂。

    “我说过是替你算数吗?”萧彤板着脸,很不客气,“你们没看到我跟林家旧仆站在一起吗?我等同于原告,你们很快就会成为被告。我是非分明,不跟你们搅到一起对大家都好,到时候你们被人非议,我至少还能声援。”

    “臭小子,你敢说本王是被告?”谨亲王抬手就要打萧彤。

    萧彤躲过谨亲王的攻击,高声说:“我父母成亲的第二年,也就是十七年前邺州石墨矿才正式过户,归到我父王名下,原先可是谨亲王府的产业。林家第一批仆人被卖到邺州石墨矿是十八年前,谨亲王爷以为自己逃得掉干系吗?”

    听萧彤这番话,谨亲王懵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原来四皇子那一箭几雕里也包括他这只老雕,他还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呢,没想到自己把自己蒙进鼓里了。

    谨亲王琢磨了片刻,说:“不对,邺州石墨矿是你嫡亲祖母的嫁妆,你父王象你这么大的时候,本王就把你嫡亲祖母的产业交给他打理了,到现在都二十年了。你母亲心眼最多,刚跟你父王定亲,就让她那个叫花晌的表弟替你父亲打理产业。算算时间,林家第一批仆人被卖进石墨矿时,正是花晌刚开始打理石墨矿的时候。本王敢保证花晌,也就是你那个表舅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裕郡王轻哼一声,对谨亲王说:“确实在我十六时,你就把我母妃的嫁妆交给我打理了。可我们正式分家是彤儿刚出生时,在分家之前,我名下产业都归谨亲王府所有。父王,这件事你和我都脱不了干系,我的儿子成了原告,要帮别人折腾他的父亲。我一个人身单力孤,怕扛不起来,只求你老人家跟我站在一起了。”

    谨亲王脑袋都大了,高声喊道:“你儿子折腾你,你就来折腾我?你……”

    “说什么呢?怎么如此热闹?”四皇子快步走过来,步伐轻松,他故意绷紧了脸,但他眼底仍充满得意的笑容,今天最痛快的人就是他了。

    “给几位王爷请安。”连成骏沿着抄手游廊大步流星走过来,给谨亲王等人躬身行礼,又看了萧彤一眼,说:“我带人来津州城买防卫用具,正好在府衙对面那条街,听说有林阁老府上的老仆人来告状,就想办完事来看看。后来又听说告状的人在府衙被刺伤,我就赶紧过来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今天的事传开了?”萧彤以极不友好的目光瞪视连成骏,心里一遍遍诅咒连成骏,这个丧木神的谎话能顺嘴就来,听起来还合情合理,他真难以应付了。

    “鸣冤鼓都敲响了,能传不开吗?”连成骏轻叹一声,冲萧彤很得意地挤了挤眼,看向谨亲王等人时又变得一脸沉重,好像很作难、很担心一样。

    裕郡王斜了四皇子一眼,又很客气地问连成骏,“成骏,你手里有多少人?”

    “回王爷,下官此次来津州公干带来了四名手下,都是揽月庵暗节营特训出来的人,还带来了十名临时雇用的壮工,王爷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壮工就算了,你把你那四名手下借给我,本王想让他们保护林家旧仆。”

    连成骏犹豫片刻,才勉强说:“好,可是……”

    “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一个衙役跌跌撞撞跑过来。

    刘知府见衙役一脸惊慌,下意识地抓紧栏杆,才问:“出了什么事?”

    谨亲王、裕郡王等人互看一眼,预感事情不妙,也都抓紧了栏杆。萧彤一脸警惕,一把抓住连成骏,就连四皇子这个局外人也都紧张起来了。

    “没、没受伤的林家旧仆,十五名,全、全部砒霜中毒,都、都死了。”

    “什么?”刘知府听到这个消息,一屁股坐到地上,连栏杆都架不住他了。

    “怎么会这样?”谨亲王顿时头大,一时也昏了头。

    裕郡王一拳砸到柱子上,咬牙道:“是谁?是谁?这是冲我来的。”

    连成骏看了萧彤一眼,下令道:“传令侍卫包围府衙,府衙所在街道戒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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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告众亲:

    我父亲去年去世,是新丧,我们老家的习俗是清明前三天上新坟。昨天刚祭拜回来,心情很不好,这一章字数少一些,请亲们谅解。我缓解两天,再根据自身情况和章节安排尽量多更。

    另外,猜一猜谁是谋害林家旧仆的主谋。这个问题有点难,猜对有奖,从今天这一章起,直到我揭露直凶之前都有奖。